張芳是臨安人,正兒八經的臨安人,他生在臨安、長在臨安,娶妻生子都在臨安,臨安有他的家,有他的根,他熟悉臨安的每一條大街小巷,他甚至熟悉臨安每一個角落的氣味。??⑤
章節伯顏對臨安發起孤注一擲的攻擊,說不擔心那就是奇怪,當初張貴派遣先遣隊進入臨安,張芳就想領隊回去,然而張貴救過他的xìng命,並且授予重用,牛富到騎兵後,他身爲牛富的副手,還是逼著自己選擇留了下來,當然陪同他一起的還有他的副將胡明偉,那個年輕得不可思議,在淮南戰場立下顯赫功勞,又在救出三萬禁軍降軍時出謀劃策的少年將軍,立功不少,如今頗得張貴的重用。
至此,已沒有任何人敢忽視這個鬍子還沒有長齊的少年將軍,反而被他的風度和本領所折服,獨鬆關之戰,除了騎兵之外的守軍將近五萬,當然在張弘範的攻擊中傷亡不少,餘者只有三萬餘人,不過這都是久經殺戮而倖存下來的老兵,戰鬥力自然不可一日而言,張芳和胡明偉對戰後餘生的三萬餘人進行整編,以牛富從江陵帶來的士卒和在戰場上立功的將士爲主幹,整編爲一支帶有均州軍鮮明印記的隊伍,合計有人數三萬三千六百七十二人,這次遵從命令率領其中三萬將士回師臨安,由於行程和速度的問題,直到前天才到達北門附近的落英山,被張貴派過來的使者攔住,並且在落英山附近隱匿下來。搜索盡在ixi
均州軍擅長隱匿,若是一般的軍隊、特別達到萬人以上的軍隊想完全隱藏起來,那是一件非常艱難之事,問題是他們有張貴這個出sè的將領,用樹枝、樹葉編織成的僞裝使得他們可以很好的融入環境之中。
一般的軍隊之所以難以隱藏,生火燒飯是最困難的一件事,但對均州軍來說,卻是可以輕易解決,油炸的快食麪、滷水的豬肉、羊肉,還有加熱用的石炭,使得他們甚至可以在敵人眼皮底下吃喝拉撒,前提是香味不能把對方吸引過來,至於禦寒的衣服更是輕便,來自峰貼峽寨的茹鮮姑娘除了帶來駿馬之外,大量的羊皮最適合禦寒,目前棉衣、毛衣都在研製當中,以後的小日子也是越來越好啊。
“兄弟們,都加把勁,我看蒙古騎兵說不定就是咱們這個方向?!焙鱾ナ盅e的工兵鏟飛快的翻動,大塊結實的泥土在飛揚,乾枯的土地、乾燥的空氣,使得泥土變得硬邦邦的同時發出大量的塵土。
“澆水、澆水。”一旁的張徹不注意,吸了大口的塵土,差點沒把他嗆死,連忙大叫一聲,他是張貴的親兵,當初張貴南下池州帶了十個親兵,張徹就是當初的親兵什長,如今於成已是名聲在外,他雖也到了高位,但畢竟比不上於成的名氣,心中多有不服,硬是留在張芳的步卒,尋找一戰成名的機會。
張貴挑選身邊的親兵,多從軍事學院挑選出來,張徹自然也不例外,他當初就是因爲在軍事學院的成績優良,才被張貴選中,而且張貴向來把身邊的親兵當將領培養,所以就有了大旗、李成、呂武、陳大舉、陸秀宗、文漳等人,至於黑帆、樑顧,奈何不爭氣,可以忽視不算。來自
張徹等人跟了張貴大半年,按理說一早就應該出去,所以等陳大舉率領均州軍騎兵來援,張貴把他們全部都放了出去,張徹、於成等人雖依依不捨,但知道這是張貴向來的習慣,於是暗下決心到了地方之後一定不丟張貴的臉。
“老張,”胡明偉也是一口塵土,他倒是有點故意捉弄張徹的意思,沒想到連自己也遭了殃,他猛喝了一口水,問道:“其他地方都安排妥帖了沒有?你說咱們把賭注都放在這裡,萬一蒙古騎兵饒了其他路,咱們不是功虧一簣?”
“什麼功虧一簣,”張徹漱口,把嘴裡的泥土都吐出去,算下來在軍事學院張徹,還是胡明偉的師兄呢?只是他跟了張貴大半年,而胡明偉卻到地方鍛鍊了半年,一個是書院派,走得是上層路線,一個也是書院派,但走得是下層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如今張徹也被放到基層鍛鍊,但胡明偉對他頗爲尊重,他抹了一下臉,道:“按照奎祀軍給的地圖,這裡是最適合騎兵運動了,蒙古騎兵若想在運動中尋找戰機,就會往這個方向走?!?
“要是張大人能夠把蒙古騎兵全部殲滅,那不知道要省下多少功夫?!焙鱾ビ悬c渴望的看著遠處,突然心頭一動,連忙拿出千里眼仔細看去,約莫數十里之外,被騎兵捲起的大量塵土,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晃眼。
“明偉,可看到了什麼?”看到胡明偉臉sè有些不自然,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邊的張芳頗爲擔心問道,張芳這幾個月對均州軍騎兵的戰鬥力也有了一定了解,但畢竟不屬於騎兵範疇,也不知道這兩個月來張貴對三萬禁軍騎兵進行整編後,禁軍騎兵的戰鬥力有沒有發生轉變,若還是以前的戰鬥力,對上蒙古騎兵可佔不了任何優勢,反而更有可能吃上大虧。
這三人當中,就數張芳對戰局最爲擔憂,所以接到張貴的命令之後,三萬將士立刻分成六支小分隊,在餘杭門附近的險要地方設下防線,若是蒙古騎兵戰勝,宋軍騎兵逃亡,這些防線可以爲他們提供保護,萬一、張芳說的是萬一,蒙古騎兵戰敗,這些防線又可以把蒙古騎兵的殘軍擋住,不讓他們繼續危害臨安,要知道張芳就是臨安人。
“打得jī烈?!焙鱾グ亚Ю镅圻f給張芳,兩人合作也有一段時間,胡明偉爲人又是大大咧咧,自然不把什麼禮儀放在眼裡,反而張徹像是一個老派的軍人,連忙向張芳行禮。
張芳回了禮,接過胡明偉的千里眼,仔細看了一會,而此時張徹也從懷裡拿出千里眼,臉sè低沉的看了一陣,良久才緩緩說道:“應該是張大人的騎兵佔了便宜?!?
胡明偉和張芳看著張徹,他們只是看到滿天塵土,但卻分辨不出輸贏,再說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以千里眼的本領,最多也只能看到一兩團巨大的塵土飛揚,就算是看到塵土,也幾乎是靠蒙。本書實時更新DU⑤⒏
“那一團巨大的塵土,”張徹指著一個虛無的景象,像模像樣分析道:“應該是張大人的騎兵,要知道蒙古騎兵雖還有六萬人,但元軍要發起孤注一擲的總攻,一定要牽制其他方面的力量,而且餘杭門也不是元軍能夠迅速攻下,說不定按照蒙古人的xìng子,就連騎兵也會派去攻城,你知道在獨鬆關時,張弘範就幹了不少這種事?!?
兩人點點頭,蒙古兵的戰鬥力要比蒙古漢軍的強好幾倍,獨鬆關防線數次遇險,就是因爲大量的蒙古騎兵充當步卒攻城造成,若是長時間不能攻下餘杭門,伯顏派遣蒙古騎兵充當步卒攻城也是正常
“這樣一來蒙古騎兵能有三萬、最多四萬人也算厲害?!睆垙芈龡l斯理繼續分析道:“張大人用兵多謀,可能會派遣陳大舉率先攻擊,打亂蒙古騎兵的佈局,然後纔是大軍出動,若是按照時辰,日中時戰鬥估計已經打響,戰爭相持到現在,說不定走勢就如張大人所料,蒙古騎兵的佈局已經被打亂?!?
“那麼,很明顯除了張大人的騎兵之外,蒙古騎兵集中不起這麼大的部隊,按照那股塵埃,至少有三萬騎兵。”
“若是我軍騎兵佔了優勢,”張芳馬上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有些著急說道:“全殲蒙古騎兵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當初張大人也說了蒙古騎兵可能會脫離交戰,再慢慢尋找戰機,若真如此……”
“那麼我們的戰爭就不可避免了?!焙鱾サf道:“只要我們能夠拖住蒙古騎兵,那麼我們的騎兵很快就會過來接應,最多也就是半個時辰之事。”
“雖然我們的防線還沒有修葺完好,但對付蒙古騎兵的潰軍,拖住他們半個時辰,這應該不是一件難事?!睆垙匾膊换挪幻φf道:“附近的險要之處都被我們設置了防線,蒙古騎兵沒路可走了?!?
張芳看著胡明偉和張徹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反而他們眼裡充滿了慾望,戰鬥的慾望,不由暗罵了自己一聲,張芳雖跟牛富配合了將近兩個月,但均州軍的那種氣勢、捨我其誰的氣勢、迎難而上的氣勢;均州軍的那種信心、臨陣殺敵的信心、殺敵必勝的信心,他表面上已學到了七八成,但均州軍從骨子裡頭透出來的驕傲,他卻是一點也沒有學會。
“胡明、張徹,你們說得很對,”張芳想到這裡,認真點了點頭,道:“無論是誰,就算是伯顏過來,老子也一定要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阿術覺得今日的自己就如一隻喪家之犬,這或許就是自己人生最爲黑暗的一段時間了,想當年自己就隨父從軍,參與蒙古軍平大理,從西面迂迴包抄南宋的萬里遠征軍,率精兵作候騎,擔任開路先鋒,屢建奇功。在攻打押赤城,自己更是潛師躍入;在乾德哥城率部搏戰城上,破其城;攻不花合因、阿合阿因,自己更是率先登上城池,取其三城;攻赤禿哥山寨,拔之,乘勝進擊魯魯廝國、阿伯國,皆大懼請降。
遙想當年自己是何等的英雄氣概,如今自己年老了,面對來勢洶洶虎視眈眈的初生牛犢,自己偏生無力感,那一往無前的氣勢、那不破則滅的氣概、那有死無生的殺戮之心,曾經也是自己的攻城掠地的大殺器,如今看起來卻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當年的氣勢不再,自從襄樊之圍事實上失利之後、自從劉整病死之後,自從伯顏親掌大權之後,阿術就覺得自己一日不如一日,或許是失去了鬥志,或許是失去了權勢,又或許是征戰半輩子帶來的疲倦,總之阿術遲疑了,退縮了,他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然而殺戮的人間,哪裡還有安靜的地方,阿術迷茫的看著夕陽西下,覺得那一輪掛在樹梢頭頂上的落日,就是如今的大元朝,大元朝賴以建功立業、立國擴張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精銳騎兵,如今已經不再是自己的資本,多少年以來,蒙古騎兵的勝利太多了,驕傲了,自信帶來的尊嚴,尊嚴帶來的高貴,高貴帶來的尊嚴,以至阿術心中多了一份恍惚。
“大帥,那支宋軍騎兵實在是他難纏了,”還是心有餘悸,他率領萬騎擋住兵力不及自己的宋軍,以爲那是易而反掌之事,沒想到不但讓對方突破,而且還讓對方亂了大陣,殺傷殺死將士無數,那還是宋軍嗎?那還是一直以來被認爲懦弱的宋軍嗎?著恍惚的阿術,嘆了一口氣,道:“若是宋軍騎兵都是一樣,那麼、那麼事已不可爲也,不如、不如……”
著阿術,突然堅定說道:“不如我們前往和丞相會師,然後、然後……”
最後那句話,卻是怎樣也說不出口,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榮譽賜予他們的尊嚴太高了,他們爬得越高摔得越疼,他們怎麼也放不臉上的尊嚴,他們放不下心中的自尊,他們放不下心裡的高傲,他們已經成爲面子的俘虜。
若是此次退兵,大元朝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騎兵,就會在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夢魘,更因爲宋軍是元軍向來欺負的對象,絕大多數人從來都不把宋軍當一碟菜,然而當這個向來溫順得如一頭綿羊的宋軍成爲一匹兇狠的狼,而且這一匹狼已有了打敗頭狼而成爲新的頭狼的實力,那麼留給元軍的夢魘將會如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唯一的辦法,就是打敗這匹新成長起來的餓狼,幸好這匹餓狼還沒有足夠強壯,幸好這匹餓狼還沒有長成壯年,幸好元朝這匹頭狼,還有一定的實力,只要保住頭狼的位置,那麼將士們心中的夢魘就會成爲他們功績的一筆,成爲他們維護尊嚴新的動力,若想大元朝蒙古騎兵由此獲得重生,一定要嘗試去打敗宋軍,雖然很困難,雖然對方的實力也很強大,雖然他們的兵力要多,但無論如何,阿術都要去嘗試。
“宋軍雖然兵多,但絕不會都是如此一般的精銳騎兵。”阿術非常肯定說道:“宋軍騎兵的組成,一方面是宋軍禁軍騎兵,他們長時間不經殺戮,就算襄樊之圍最困難時,他們也捨不得把這支騎兵派上用場,若不是滅國威脅,他們也不會派到丁家洲?!?
“這支騎兵約有三萬人,當初在江左大營,若不是張貴,這支騎兵早已被滅,他們的戰鬥力不強,不過是一支騎兵架子而已,而另一方面就是均州軍了?!?
阿術惋惜說道:“可惜當初恨不能一鼓作氣把均州軍殲滅,沒想到卻成了大元朝的最大威脅,現在確實已經悔之不及,根據元軍的密探得知,均州軍只有三萬人,即使全部爲騎兵,也只有三萬騎兵?!?
“但據傳有一支騎兵潛入北方,正在各地遊擊,擾亂我大元朝的根本,我思量就是均州軍,再加上種種可能,均州軍騎兵最多也只有兩萬人,這纔是宋軍騎兵的依仗?!?
“所以,宋軍看起來是雖然勢衆,但我軍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我軍戰敗只不過是因爲不熟悉宋軍的戰術,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罷了?!?
“宋軍騎兵之短槍、火油、火藥都是近戰之物,只要我們不再像以前一般衝鋒,不讓宋軍騎兵近身作戰,那麼我騎兵之箭術就能發揮威力,宋軍騎術絕對比不上我軍,箭術也差之甚遠,這就是我軍的機會?!?
也不由點了點頭,他原本對勝利已失去希望,但聽阿術一席話之後,覺得勝利又在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連忙說道:“大帥英明,末將馬上安排,若是再次碰到宋軍絕對不能和他們糾纏,只要我們和他們保持距離,宋軍絕對不是我們的對手?!?
阿術的分析再正確不過,這當然也是張貴對蒙古騎兵確定猛攻猛打的策略,就算是明知道死也要衝破蒙古騎兵的弓箭,用短槍對付他們。要不然按照張貴的xìng子又怎麼會捨得讓陳大舉率領均州軍精銳的騎兵去送死,要知道三萬均州軍都是他的根本,都是他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資本,每個人都當寶一樣供養。卻沒想到阿術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將,還是發現了均州軍的優劣。
說是一回事,實際上他們還沒整訓完畢,身後的探子已稟告宋軍騎兵已追上來的消息,阿術沉yín片刻,決定目前不宜和宋軍交鋒,畢竟蒙古騎兵士氣不高,對於蒙古騎兵來說,沒有勝利就是失敗,阿術不允許、也不願意蒙古騎兵以這種狀態去迎敵,再說宋軍士氣甚隆,萬一死纏爛打不計傷亡和他們拼命,吃虧的終究是自己,要知道他身邊的蒙古騎兵只有一萬三千餘人。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在絕對的人數面前,阿術縱使有千般的計謀,也是使不出來,還不如退而求其次,先是避其鋒銳,再尋機sāo擾,慢慢的把宋軍打散、打亂,再說宋軍雖兵多,但蒙古騎兵向來就食於敵,搶掠、殺戮正好給大宋增添一點麻煩。
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