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勝咬緊牙,一聲不吭的看著龍尾洲方向,他一再忍讓,就是想把宋軍引入龍尾洲水道,爭取以最少的犧牲獲得最大的勝利,也好讓自己在水師的位置固定下來。
他受盡莽古的臉色,低聲下氣,還不都是想自己好好打贏這一戰,別人雖然不知道,但他卻清楚得很,阿里海牙大人想借這一戰之勝與劉整爭權?
如果這一戰勝得漂亮,自己的地位也就更加牢固了。
有時候朱勝也想不清楚,自己在宋軍時過得卻是如此的安逸,怎么到了蒙古軍卻就成了卑躬屈膝的下人了?
這難道就是代價?
更想不到的是兩年不見,范天順竟然沉穩起來,說什么也不肯進龍尾洲水道,還發現自己在龍尾洲放了伏兵,該死的,這到底是怎樣發現的呢?
龍尾洲的伏兵,就只有那么幾人知道,自己算一個,阿里海牙大人算一個,這船上的莽古也算一個,莽古是蒙古人自然不會出賣自己的國家,阿里海牙是主將更是不可能,這算來算去怎么就算到自己頭上了。
在龍尾洲放的伏兵,朱勝自認為做得很好,自己已經提前兩天,還是在夜里出的兵,這簡直是沒道理的事,但這霹靂炮不停向龍尾洲砸去,目標非常明確,顯然是自己這邊走漏了風聲,霹靂炮雖然砸死不了多少人,但估計再這樣下去,阿里海牙就要派人過來奪權了。
龍尾洲水道很窄,龍尾洲的伏兵更是攜帶了數量眾多的火箭和投石機,若宋軍進入龍尾洲水道,在兩岸夾攻和自己水師的沖擊之下,宋軍必然會潰敗,自己簡直就不費絲毫功夫。
該死的,究竟是誰走漏了消息?想不到自己還是低估了范天順。
“大人,這是干什么?”莽古一臉怒氣的看著朱勝,恨不得用狼牙棒把他砸死:“我大元朝的勇士,難道就是這樣的毫無還手之力嗎?難道就是這樣眼睜睜的可憐的被該死的霹靂炮砸死?”
“千戶大人稍安勿躁,宋軍很快就沒有霹靂炮了,現在又是雨季,霹靂炮引不起大火,龍尾洲的勇士們沒多大損失,損失的只是宋軍的霹靂炮而已。”
“哼。,沒多大損失,沒多大損失?”莽古怒道:“看來朱大人是鐵石心腸了不成?眼睜睜看我大元朝勇士被宋軍燒死?”
“要不就是朱大人于心不忍?”莽古步步緊逼:“對了,我聽說朱大人還是宋軍頭領的義子呢?看來是大人于心不忍了。”
朱勝最怕就是別人說起他的身份,連忙求饒道:“千戶大人多慮了,我朱勝既然能與大人共事,高興還來不及呢?范文虎此人庸俗無能,拋棄部下,膽小怕事,我朱勝想殺他還來不及呢?”
“那朱大人為什么一退再退?”莽古占盡了優勢自然不會退讓,他還想混一個水師元帥當一下呢:“莫不是認為我大元朝水師打不過軟弱無能的宋人?”
“我大元朝勇士威武天下,宋軍怎么會是我大元朝勇士的對手呢?”朱勝苦著臉道。
“那大人打的是哪方面的注意,若不說出一個理由,我必將上告阿里海牙大人,請大人明鑒。”莽古苦苦相逼。
媽的,誰說蒙古人就是不會用腦子了,朱勝有點懊悔,只好說道:“宋軍現在士氣,我軍貿然出擊,反而只能與宋軍相拼,請大人稍等片刻,待宋軍霹靂炮用完,我軍便可以反擊了。”
“片刻,片刻。”莽古大怒:“大人這片刻,老子都等了半個時辰了,難道再等片刻,宋軍就沒有霹靂炮了嗎?”
“千戶大人請息怒,”朱勝連忙拱手,道:“宋軍水師的配置,在下非常熟悉。”
“敢情你不是草原的雄鷹,就看得英勇的戰士被欺負?”莽古的狼牙棒狠狠敲了敲甲板:“大人若再這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你想怎樣?”縱使朱勝是泥人,也有一把火。
“老人殺了你又怎樣?”莽古狠狠盯住朱勝,兇狠狠說道。
“你,你,你別欺人太甚了。”朱勝不由自主退后幾步。
“大人請下令?”莽古逼近幾步。
“哼”,朱勝輸人不輸陣,拱手道:“既然大人迫不及待,那在下下令就是了,他日阿里海牙大人追究起來的,還請大人……”
“我們蒙古人的事,還輪不到你做主。”莽古再也不看朱勝一眼。
此刻,莽古卻不知道朱勝嘴角卻露出了一絲不為人知的笑容。
“嘭,嘭,嘭。”隨著朱勝一聲令下,從蒙古水師戰船到龍尾洲,投石機萬炮齊發,聲勢嚇人。不過即使到了后世,如果沒有導航系統的情況下,炮彈的準頭還是少得可憐。
范天順一聲不吭的站在甲板之上,任由霹靂炮落在水中濺起的水花落在自己的臉上,水花帶起的涼意使得范天順感受到從來沒有過的清醒。
宋軍的戰船開始有幾分慌亂,平素要是遇到這么大規模的攻擊,早已經亂成一團糟,但范天順卻絲毫不擔心,幾乎每一艘戰船上都有一名包裹著臉的黑衣人。
“命令下去,沒有軍令不得后退半步。”范天順淡淡說道,仿佛蒙古水師發射的并不是殺人的霹靂炮,而是歡迎他們到來的禮花。
“少爺。”范恩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喜色:“元朝水師終于反擊了。”
“是朱勝。”范天順緩緩說道,他雖然不知道義兄張貴不知道從何處得到的消息,但他依然信任,朱勝從小為人穩重,自己如此相逼才見他動手,沒想到的是韃子竟然如此大氣,敢讓一個僅僅投降了一年半的降將統領水師。
“畜牲,”范恩臉色大變:“畜牲,畜牲。”
“不過幸好他最終還是出手了。”范天順冷冷說道:“既然他現在出手,就證明了他不能指揮自如,身邊還有人讓他不如意。”
“他既然不能指揮自如,我就不怕他了。”范天順松了一口氣,覺得戰場很奇妙,要是讓他選擇,他還是愿意提著斧頭沖在前鋒。
血,熱血,鮮紅的血,帶著淡淡的腥味,這才是自己的最愛。
“少爺的意思是?”范恩人老鬼精靈,卻是看不透范天順的意思?怎么看少爺都是想拼命的意思,難道少爺真的不惜死?
從出征到現在,從校場到漢水,少爺每一處都像是跟人拼命,難道少爺受人控制?
“拼命。”范天順突然笑了笑:“就是要跟他們拼命,他們反擊了更好。”
自己這次本來就是要拼命的,老子手的癢了,奶奶的。
“吩咐下去,誰要是退后半步,給老子殺了。”范天順身上涌起一股殺氣:“執行三殺令。”
戰馬,奔騰。
如雷一般。
如洪流一般。
大地仿佛也震動。
那轟隆的聲音,讓每一個士兵顫抖。
那殺戮的氣勢,讓每一個士兵發抖。
“弩箭,準備。”范明暗中給自己打氣,挺直了一直顫抖的雙腳,他雖然跟從范友信已久,但無奈廂軍從來都沒跟蒙古人交手,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大規模的騎兵沖擊,帶給他們的震撼可想而知。
“長矛,出。”范明按照訓練的典范,有條不紊的吩咐。
廂軍看到副將范明已經到了前鋒,雖然安定了不少,但雙手抖抖索索的人還是很多,平常整齊有素的整形,竟然歪歪斜斜排不出隊列。
“吼,吼,吼。”騎兵隨著奔騰的戰馬一同嘶喊,散發出陣陣殺戮的氣勢,不少士卒竟然被這種聲勢嚇得不由自主往后退,手中的長矛也丟在一旁。
“都給老子站直了,”范明大聲喊道,但轟隆的馬蹄聲掩蓋了他的呼喊。
“啊。”一個尖銳的慘叫聲穿越聲勢浩大的馬蹄聲,隨后一陣整齊的嚴肅的帶有幾分殺氣的聲音在整個前鋒中響起:“臨陣退縮者,殺。”
“殺。”
“殺!”
“殺!殺!殺!”
范明莫名其妙的也跟著喊起來:“挺住,挺住。”
“弩箭,放。”范明竭斯底里喊起來:“放,放,放。”
新裝備的弩箭,朝廷為禁軍專門制作精良的弩箭,瞬間向著蒙古人的騎兵飛去。
“噗嗤,噗嗤。”弩箭的力度非常強勁,不時有蒙古騎兵中箭掉下馬,但迅速奔馳的戰馬并沒有因此停下來,后面跟上來的戰馬卻把地上的尸體踩得稀巴爛。
“長生天保佑。”千戶索提身體盡量貼緊馬背,手中鋒利的馬刀卻握得更緊,此時的他沒有去看任何一個中箭的勇士,他眼里只有眼前的宋軍。
接著月光,他可以看到有不少宋兵如往常一般轉身就走,但隨之身后卻出現了一名黑衣人,只見黑衣人手起刀落,竟然活生生的把想要逃跑的宋兵砍成兩段。
索提心里涌起幾分不妙,雖然宋軍已經有所騷動,但陣型已經勉強排好,不過自己的襲擊也產生了效果,宋軍的前鋒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布置拒馬。
銳利的長矛,半斜插在地上,磨得鋒利的矛頭,在月光中閃著冰涼的光芒。索提咬緊牙,雙腳狠狠的踢在馬肚子上,戰馬受痛更加拼命的撒腿跑起來。
那些所謂的長矛,在他眼里還比不上那飛翔的弩箭,宋軍的弩箭太厲害了,只可惜就是上箭速度太慢了,已經加速的騎兵,輪不上他們第二輪上箭。
奔騰的騎兵,將會如洪流一般踏過。
[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