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張貴大刀揮下,三千義勇如潮水一般涌出,從漢水中狼狽逃脫的蒙古水師殘軍,迎頭殺過去。
“殺。”張貴大喝一聲,仿佛要把這段時間的不安與壓力全喊出去,迎面而來的是一名全身濕透的蒙古漢軍,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在張貴的大刀之下給漢水增添了不少血紅,帶走的是驚恐與無奈。
張貴一招得手,不再留戀,轉身向附近尋去,雖然天色雖然已經微亮,但無奈蒙古水師殘軍已經被沖得七零八落,又有精銳的韃子不熟悉水性,還沒有上岸就已經被鼓足了一個晚上的士卒殺得精光。
“殺。”劉義雖然緊跟張貴,卻沒想到身后的士卒一下子把兩人沖散,要知道這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廂軍中的精銳,被困在淘灘一整夜,早已耐不住殺意。
迎面是一個長相兇狠的韃子,眼看這劉義的大刀橫掃過來,身體反應非常迅速,瞬間往后倒去,這就是經驗,經驗絕對是用生命一次一次換回來。
劉義這輩子還沒有殺過韃子,哪里肯放棄這個機會,見韃子雖然逃過了大刀,但身體卻沒有受力已經掉到水中,手中大刀改橫掃為刺,上前兩步就要往韃子刺過去。
然而,韃子的經驗很足,仰面摔倒之際竟然也不慌,看到劉義殺了過來,雙腳竟然向著劉義踢過去,劉義雖然勇猛,但經驗畢竟不足,一下子也被踢到。
但劉義畢竟還是久經訓練的將領,帶有幾分涼意的漢水使得劉義一下子冷靜下來,好一個劉義,雖然被踢倒,但身體借力竟然向著已經倒在水中的韃子撲過去。
韃子剛才在水中逃生費了不少力氣,哪里能躲開,竟然就這樣被撲過來的劉義抱住,再次沉到漢水之中。
劉義手中大刀卻不方便,沒有用力的地方,只好拋開手中大刀,雙手摟住韃子頭顱往水中按,韃子蠻力卻不少,身體劇烈扭動。
劉義畢竟還是年輕,就憑力氣而言并不在韃子之后,雙腳勒住韃子的肚子,任憑韃子掙扎就是不讓韃子離開水面。
兩人就這樣相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劉義雙手發麻,韃子才漸漸停下了身體,劉義看過去差點沒暈倒。
只見韃子雙眼泛白,眼中充斥了驚恐、恐懼、慌張和不舍。
誰交給了他們武器,誰讓他們殺人。
或許,臨死的韃子,才想起草原。
那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隨風飄揚。
“大人,救,救命。”莽古死死抱住一塊爛木板,見到朱勝,趕緊叫道,他不知道走了哪輩子的狗屎運,剛才在宋軍火船的襲擊下竟然累得腿部受傷,要不憑借他的半桶水水性,也不至于落難到這個地步。
“莽古大人?”朱勝看著臉色蒼白的莽古,不敢相信的看著對方。
“是,大人,救命,大人救命。”莽古大聲叫道,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失血過多,再這樣泡在水中,估計也就只有見長生天了,只是現在大家都只顧逃命,還有誰會過來找他?
朱勝遲疑了片刻,莽古水性雖然不是很好,但絕對不會落難至此,估計是雙腳受傷,但又想起莽古之前的所作所為,按照莽古的性格,他還真有可能在阿里海牙面前說自己的優柔寡斷、遇事不決,這樣自己恐怕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莽古哪里有如此般低聲下氣,只是性命緊要,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更何況現在還沒有到別人的屋梁下,見朱勝在遲疑,又是張目四望,連忙道:“大人,請救命,在下日后一定會報大人救命之恩。”
心里卻想著,日后一定要報現在的一箭之仇。
朱勝見四周無人,心里已經有了決意,又見莽古如此低聲下氣,哪里還相信他的話。
莽古見狀,知道朱勝已經起了見死不救的歹意,哪里還能忍住,提起聲音道:“還請大人救在下一命,若大人今日見死不救,他日我莽古有幸逃得性命,非取你狗命。”
朱勝心中一陣冷笑,但臉色卻沒有變化:“莽古大人這是什么話?我朱勝難道就像是見死不救之人嗎?”
“這樣最好,那就有勞大人了。”莽古冷冷說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難道你還真以為大元朝是你們這些漢狗的大元朝,不怕告訴你,大元朝是蒙古人的大元朝。
“莽古大人先別動,在下馬上過去。”朱勝提高聲音道,然后低頭向莽古游過去,只是淹在水中的手上已經捏緊了一把短刀。
朱勝漸漸靠近,握住短刀的右手竟然有幾分顫抖,莽古并不是笨蛋,也感到朱勝的不安,提起最后的力量厲聲道:“大人。”
此時,朱勝冷冷笑了笑:“莽古大人,在下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針對于我?”
莽古哪是膽小怕事之人:“漢狗,你別以為大人看重你,難道你就不知道蒙古人從來都不把你們漢人當作人嗎?你們漢人不過是我們大元朝養的兩條腿的羊而已,以前的匈奴、契丹、突厥是這樣,甚至早之前的金朝,誰就把你們漢人當做人了?”
“夠了,夠了。”朱勝突然大喝一聲,雙腳用力一踹,來到莽古身邊,莽古雖然雙腳受傷,可別忘記了他雙手還是完好,見朱勝翻臉不認人,早已經計劃著給他來一個痛擊。
見朱勝果然被自己的話激怒,雙手放開木板迅速向朱勝撲去,朱勝憤怒之間哪里會想到莽古反應這么快,一個不慎,竟然被莽古死死抱住。
朱勝手中的短刀連忙刺向莽古,然而莽古卻早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抱住朱勝后再也不放手,甚至朱勝手中的短刀刺進身體時也只是悶哼一聲,他就算死也要拖一個人陪。
朱勝大急,手中短刀往返刺向莽古,然而莽古臨時的反擊哪里是輕易可以掙脫,漸漸的朱勝覺得身體的力氣越來越少,刺向莽古的短刀再也沒有力氣拔出來。
就這樣結束了嗎?朱勝迷茫的看著被鮮血染紅了的漢水,莽古那可憎的偌大頭顱,眼角中仿佛還散發出冷笑。
漢人?
胡人?
兩個詞組在朱勝腦海不斷爭執。
突然,朱勝身體一輕,竟然浮了上來,新鮮的空氣如百年的人參果一般不停涌進早已經干枯了的肺部,從來沒有的輕松,讓朱勝快樂得想大聲吶喊。
“大人,大人。”這時,朱勝轉眼看去,只見自己的親信護衛一臉尷尬的看著朱勝,見朱勝看來,連忙道:“阿里海牙大人正在突擊宋軍的伏軍,我們,我們……”
“不,我們趕上。”朱勝再也不看護衛一眼,領先向不遠處的那一面旗幟游去。一個巨大的“元”字在已經微亮的天空里顯得是那么的高貴,是那么的不可戰勝,一個雙腳殘廢的人幾乎把自己送進地獄,那雙腳齊全的蒙古人呢?還有那如魔鬼的傳說一般的大汗忽必烈呢?
朱勝不敢想象,他知道,這輩子已經再也不能回頭。
“都靠過來。”阿里海牙大聲命令,雖然遭遇到宋軍的襲擊,但淘灘水域水淺,很多士卒還是幸存下來,特別是其中的蒙古漢軍,原本就比較熟悉漢水,水性又好,竟然大部分都幸存了下來。
阿里海牙怒吼著,如噴發的火山一般,手中的長槍如蛟龍一般在翻滾,眼前竟然沒有一合之敵。
他的憤怒,這是一個曾經擔任大汗忽必烈侍衛的榮耀,他不能讓這種榮耀墮落在這個充滿諷刺的大地上。
阿里海牙的身邊,多是余生的蒙古韃子士兵,身邊的侍衛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勇士,他們匯合在一起的殺傷力非常可觀,眼看就要突破三千精銳組成的戰線。
剩余的蒙古殘兵,看到主將將要打開去路,更是涌向阿里海牙,三千精銳失去了目標,也漸漸的向阿里海牙圍困上來。
“擋”一聲巨響,阿里海牙突然覺得手中長槍在為之一阻,緊握長槍的右手竟然一陣發麻。
“殺。”阿里海牙來不及看清對手,一陣怒喝伴隨著一道白光向他殺過去。
阿里海牙連忙迅速后退,長槍右手換左手,向著對手橫掃過來,然而來人反應很快,也知道他手中長槍的優勢,看到長槍刺過來時竟然也不躲,反倒是雙腳用力,直撲過去。
阿里海牙皺了皺眉頭,想不到對手竟然如此不畏死,只好一再后退,幸好此時身邊的護衛已經趕上來,接下了對方的大刀。
此時,阿里海牙才看清來人相貌,約摸不到三十歲,臉色古銅,鼻子高聳,一雙牛眼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即使朦朧的天也能看到黑白分明的眼珠。
護衛雖然接下了對手的大刀,但由于對方力氣甚大,竟然把護衛手中的長刀直接砍斷。
“啊”的一聲慘叫,大刀砍斷護衛的長刀之后,直接把護衛砍成兩半。
“漢狗,納命來。”阿里海牙大喝一聲,此時右手也恢復了力氣,長槍向對方直刺過去,他剛才不注意,讓對方殺了一個措手不及,若是論力氣,估計自己也不在對方之下,只是短兵相接,讓對方占了不少便宜。
“來得正好。”只見對方大刀往前一撥,然后合身向阿里海牙撲過去,把阿里海牙氣得不行。
阿里海牙連連后退,手上長槍扔向對方,然后迅速從護衛身邊接過來一把鋒利的長刀,向對方撲過去。
“鐺”,大刀與長刀對撞,竟然碰出幾星火花。
“好。”阿里海牙沉聲喝道,若對方不是敵人,他很愿意忽視他漢人的身份相交。大元朝向來重視英雄,就如降將劉整,當時任孟珙前鋒攻擊信陽時,夜縱驍勇十二人,渡塹登城,襲擒其守。
劉整投降大元后,多次得到大汗重視,搶了他一半職位,這才惹得他生氣。
“再來。”對方低聲喝道,手中大刀卻不慢。
阿里海牙軍中驍勇,哪里會服輸,再說就算明知道是輸,也要迎上去。
“鐺”,兩人錯開。
“再來。”阿里海牙大喝。
對方也不在吭聲,兩人手中大刀與長刀再次相碰。
“鐺,鐺,鐺。”接連的響聲不斷響起,仿佛這個殘酷的戰場中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