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帳出來,劉四海走在秦浪身后一言不發,直到其他人都各自散去,他才追到秦浪身旁低聲道:“大人,此事恐怕有詐。”
“具體說說。”秦浪背著手繼續漫步朝前走著。
劉四海緊隨身旁,道:“大人,你注意看了沒有,那楊柏林口口聲聲說他是一個教書先生,可此人卻偏偏生了一副羅圈腿,顯然這是常年騎馬所致,試問一個教書先生為什么會常年騎馬呢?還有,卑職觀此人走路時下盤極穩,顯然是個有功夫底子的人,說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未免太小瞧他了吧。”
“你的意思是這個楊柏林有鬼?”
“極有可能,弄不好這家伙明著是要咱們伏擊馬賊,背地里卻是要讓咱們被馬賊伏擊。”
“你怎么知道?”
“大人有所不知,幾年前卑職為了追捕一個越獄逃犯曾經帶著縣衙的弟兄們在這一帶逗留過幾個月;楊柏林那廝提到的石榴坡卑職也曾去過;那里據此二百里遠,中間有一個名叫風頭谷的地方是此去最近一條路的必經之地,此處兩山夾一谷,兩頭窄中間寬,大軍一旦進入其中便如同裝進了一個布口袋里;加之山上滿是巨石,谷中則雜草叢生,如今天干物燥,萬一我等路過此谷之時馬賊在山上設伏,屆時只需扔下一把火,咱們這一萬多人就要變成烤豬了;到時候馬賊若是再以山上巨石砸下,或以弓箭標槍擊之,別說一萬多人,恐怕十萬人也得交代在那兒,大人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啊!”
你大爺的!好險啊!秦浪聞言小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了幾下,在慶幸之余,他也開始重新審視起了劉四海來,洞察之敏銳,心思之縝密,這樣的人居然只做了一個小小的捕頭,簡直是太他媽屈才了;秦浪現在的心里越來越堅定了即將交代給劉四海辦的那份差事,此事非他不可了。
狗日的肥熊,居然還想陰你秦爺爺,行,這回咱們就看看到底誰他媽陰誰,老子玩不死你丫的。
秦浪心里正在暗暗得意,忽然就聽一個罵聲傳來:“他媽的這是什么,當官兒的這也太黑了吧。”
秦浪順著聲音扭頭望去,就看見七八個神衛軍的士兵正圍坐在一起吃午飯,一個粗壯的士兵已經把碗摔在了地上,臉上滿是怒色。
當下秦浪走了過去,問道:“出什么事兒了?”
“大人好。”幾名士兵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站了起來,一個個低著頭卻是不敢說話;秦浪覺得有些奇怪,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剛剛發火的那名士兵,道:“你怎么了?”
那士兵看了看秦浪,忽然一咬牙,指著地上的那些碗憤然說道:“大人,你看看,咱們吃的這是什么?”
秦浪走過去仔細看了一眼,頓時驚呆了;只見士兵們的碗里全是顏色很淡的米湯,上面還漂浮著幾片爛菜葉,用筷子攪拌了一下,里面的米粒屈指可數,別說是行軍打仗的士兵了,就是一個小孩兒也不夠吃的。
秦浪當時就火了,指著地上的那些碗怒道:“這是怎么回事兒?”
那士兵今兒也是豁出去了,壯著膽子激動地道:“大人,自從出發以后弟兄們天天都是吃的這個,讓我們當兵的打仗為國捐軀我們沒意見,可怎么著也該讓我們吃頓飽飯再去死吧;你瞧瞧,就這樣的米湯還一天只給我們兩碗,路上大人又頒布了軍令,要我們對沿途百姓秋毫無犯,再這樣下去,還不等我們跟馬賊碰上,兄弟們都得活活餓死了。”
“是啊!我這肚子都快餓扁了。”……“大人,你得替弟兄們想想,飯都不給吃飽我們哪有力氣打仗啊?”……“就是嘛。”……
士兵們的訴苦讓秦浪心里真是五味雜陳,正準備去找軍需官張生和發火,忽然他想到一件事兒。
“不對啊!剛剛過來的時候本官在中軍大帳附近還看見士兵們在吃白米干飯呢,而且肉菜都有,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那士兵聞言沒好氣地道:“大人,你的中軍大帳周圍都是虎賁軍,那可都是你的老部下,軍需官可沒有膽子克扣他們的伙食。
秦浪聞言若有所思地道:“不對,天策軍和驍騎軍本官也看見他們在吃白米干飯了。”
另一名士兵當即說道:“大人,天策軍指揮使胡煦和驍騎軍指揮使嚴廣都是童公公的親信,他們自然有米有肉吃;不信你再去破虜軍瞧瞧,看看他們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吃的是這米湯。”
秦浪還是心存懷疑,道:“你們的軍指揮使馬彪和破虜軍指揮使高翔可都是李將軍的嫡系,張生和那小老兒敢不給面子?”
最先發飆那士兵一看秦浪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索性也就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了;只聽他道:“大人有所不知,張生和那老匹夫不過是聽命于童公公的一條狗罷了;我們馬將軍和破虜軍的高將軍都是性情耿直之輩,曾經都因為一些瑣事得罪過童公公,故而童公公對我們這兩個軍向來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吃得最差不說,軍餉也是百般克扣,就連發給我們的武器也大多是一些殘次品,馬將軍和高將軍為此曾經多次去找過童公公理論,可是童公公位高權重,每次都將二位將軍羞辱一番,然后對我們更加變本加厲的盤剝,這在整個大名府的軍中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那這種情況你們李將軍不管嗎?”
“童公公乃是童太傅的干兒子,加之李將軍生性懦弱,他才不會為了我們這些苦哈哈去得罪童公公呢。”
麻痹的,李奔不管老子管,一條閹狗還他媽要翻天了。
“哥兒幾個等著啊!本官去去就來。”秦浪丟下一句話,轉過身怒氣沖沖的走了。
到了軍需官大帳,秦浪根本沒有理會跟他問好的侍衛,掀開布簾子徑直便沖了進去。
此時張生和也正在吃午飯,桌子上有一碗梅菜扣肉,一碗糖醋排骨,還有一只肥溜溜的烤全雞和一碗蘑菇湯,可謂相當豐盛,和神衛軍以及破虜軍士兵們的伙食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看到這個,秦浪肚子里的火更是蹭蹭的往上冒。
“喲,秦大人,你怎么來了?”張生和趕緊放下筷子恭恭敬敬的朝著秦浪拱手施禮:“下官參見大人。”
“免禮吧。”秦浪很隨意的一擺手,道:“張大人,剛剛本官在營地里巡視了一番,發現神衛軍和破虜軍的將士們吃得很差呀!你是不是趕緊派人給這兩軍送些米面和肉蔬過去?”
“這……”張生和略一遲疑,道:“大人,目前軍中糧草已所剩不多,為此童公公專門吩咐下官要注意節約,大名府的送糧隊后天就到了,等他們一到下官馬上把米面和肉蔬給神衛和破虜兩軍送過去,行嗎?”
這老家伙,撒謊的水平也太次了吧,咱們現在都還沒離開大名府的地界,這就沒多少糧草了?哥們兒都是編瞎話的祖師爺,你他媽還想蒙我,去你大爺的。
秦浪聞言正要發飆,忽然帳內的簾子一掀,童忠不知怎的走了進來。
“喲,秦大人也在。”童忠對于秦浪出現在這兒很是驚奇,同樣的,秦浪對于童忠的出現也是頗感意外。
“童公公,你怎么來了?”
童忠打了個哈哈,笑道:“雜家碰巧路過,順道進來看看。”
“哦。”秦浪點了點頭,對他道:“童公公,你來得正好,剛剛本官在營地里巡視,發現神衛軍和破虜軍的將士們伙食極差,本官就琢磨著讓張大人給這兩軍送去一些米面和肉蔬,你看如何?”
童忠聽到這話和剛才張生和的表情如出一轍,他用力皺了皺眉頭,嘆氣道:“這不好辦吶,糧草已經所剩無幾了呀!”
果然是一丘之貉,什么玩意兒嘛!秦浪癟了癟嘴,很想幾個大嘴巴子給這倆二貨扇過去,可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住了;張生和不過就是一小蝦米,打了也無所謂,可這童忠是童貫的干兒子,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不能為了些許小事給自個兒樹一個大敵;這事兒只能智取,不能強攻,可怎么辦才好呢?
秦浪眼珠子一轉,一個缺德主意瞬間浮出腦海,有了,這次老子給你來個一箭三雕,不但能把神衛、破虜兩軍的伙食給解決了,又不得罪你那便宜干爹童貫,最重要的是還可以弄死你這條閹狗;哈哈,哥們兒真奇才也。
打定了主意,秦浪面帶微笑,道:“童公公,本官這是第一次帶兵打仗,要是士兵們吃得不好導致體力不足,到時候萬一戰敗那可就讓本官臉上無光了;這樣吧,勞煩你給本官想想辦法,盡量擠出一些糧草給神衛和破虜兩軍送過去;本官承了你的情,必定有所回報,剛才在中軍大帳你不是提出想打先鋒嘛,沒問題呀!本官這就命你率領天策軍和驍騎軍去石榴坡設伏,擊殺肥熊一伙,如何?”
童忠哪里會想到秦浪挖了好大一個火坑給他跳,聞言頓時怦然心動,區區一些糧草就能換來好大一筆軍功,這買賣傻子才不干呢,因此他想都沒想,當即滿口答應了下來,笑逐顏開道:“秦大人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雜家怎么著也得賣大人個面子不是。”
說完童忠一扭頭,對張生和道:“趕緊想辦法把米面肉蔬準備好,立刻給神衛和破虜兩軍送過去;對了,大名府不是剛剛送來了十幾車大西瓜嗎?也一塊兒送過去。”
“是,下官馬上去辦。”張生和一拱手,風風火火的就出了大帳。
秦浪眼見傻逼上鉤,心情也甚是愉快,笑瞇瞇的跟童忠道了別,然后悠閑的走了出去。
很快神衛和破虜兩軍便歡聲雷動,大伙兒吃著香噴噴的白米干飯和肉菜,啃著*爽口又解暑的大西瓜,一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嘴里一個勁兒的念叨著秦大人的好;吃罷午飯,馬彪和高翔更是一同出現在了中軍大帳,對著秦浪說了一大堆感激涕零的話,什么今日之恩沒齒難忘、末將愿為大人效犬馬之勞云云,聽得秦浪雞痱子掉了一地;就因為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秦浪便輕而易舉的把這兩軍將士們的心給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