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革的話著實把秦浪給驚到了,他是做夢都沒想到這老家伙居然敢讓自己來當廣晉縣的縣令,看樣子趙栩這濟王的名號確實管用;不過大宋朝廷有明文規定,凡縣令以上官員必須經過科舉才能擔任,于是秦浪不放心的道:“我可是白丁啊!”
沒想到王革聞言卻哈哈大笑道:“白丁就白丁,只要本官一句話,給你個舉人頭銜又有何難;只要秦公子你愿意,明天一早便可去縣衙上任?!?
聽了這話,秦浪才明白王革這個府尹在大名府的地位和分量,可以這么說,在大名府這一畝三分地上,這老家伙就是個土皇帝,完全到了一言九鼎的地步;行,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你敢讓哥們兒當縣令,哥們兒就當給你看,誰怕誰呀!于是秦浪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下來。
按理說輕輕松松就撈了個縣令當,秦浪應該很知足了,偏偏這廝就不是個客氣的主兒,趁著王革在巴結自己,秦浪緊跟著便說道:“王大人,你瞧瞧我這臉,都腫起來了,從小到大濟王殿下都沒舍得打過我,我這心里憋著一口氣順不下去啊!”
王革聞言當即臉色一沉,扭頭對李奔道:“把今晚毆打秦公子的那幾個兵丁統統抓起來,以軍法嚴厲懲處?!?
“是,大人?!崩畋稼s緊點頭。
沒想到話音剛落,秦浪卻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自言自語道:“這打了人湯藥費總得賠幾個吧?!?
王革多聰明一人,當即會意的輕輕拍了拍秦浪的手背,從懷里摸出一張銀票遞了過來,諂媚的笑道:“秦公子放心,這湯藥費我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秦浪接過銀票瞟了一眼,兩千兩,別說,這老東西出手倒是挺大方的。
官也當了,錢也有了,行兇者也給抓了,于是接下來的酒宴自然是皆大歡喜,三個人一直喝到天快亮了這才醉醺醺的散去。
一覺醒來,秦浪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寬大的黑色雕花木床上,晃著暈乎乎的腦袋坐起身子來,秦浪掃視了一下屋內,只見屋子當中放著一張黑色花梨木桌,桌上有一方硯臺和一個筆筒,筒內插著四五只粗細不一的毛筆,另外還有一套成色很不錯的紫砂茶具;左邊的墻上正中掛著一幅《煙雨垂釣圖》,也不知道是出自何人手筆;右邊的香案上有一個紫檀香爐,里面正冒著屢屢香煙,甚是好聞。
尼瑪這是哪兒呀?秦浪正在納悶,房門嘎吱一聲就開了,一個年輕姑娘推門走了進來;但見她年方二八左右,細眉薄唇,眉目清麗,梳著一個雙環髻,穿著一身碧青的羅裙,給人一種小清新的感覺。
“老爺,你醒了?”說話間,姑娘已經來到了床頭,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坐在床上的秦浪,輕柔的語氣中卻夾雜著幾分小心。
“老爺?姑娘,你是在叫我?”秦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呀!老爺?!惫媚稂c了點頭。
“等一下?!鼻乩粟s緊晃了晃還有些昏呼呼的腦袋,這才道:“姑娘,你是誰呀?咱倆從沒見過,怎么平白無故的我就成了你的老爺了?”
“老爺,你是本縣縣令呀!今天早上可是本府的王大人和李將軍親自把你送過來的;奴婢是縣衙的丫鬟,當然應該叫你老爺。”
麻痹的,喝了酒怎么把這茬給忘了,哥們兒已經是廣晉縣的縣太爺了啊!秦浪悻悻的笑了笑,剛想翻身下床,姑娘已經一把扶住了她,一股淡淡的女人香瞬間吸進秦浪的鼻子,頓時令他心肺一潤,真好聞??!
還在陶醉著,姑娘已經拿著秦浪的外套湊了過來,柔聲道:“老爺,奴婢伺候你更衣。”
“別介,我自個兒來?!鼻乩擞行┎缓靡馑?,或者說是還不習慣女人給他穿衣服,以前也沒享受過這地主階級的待遇??!當下他趕緊一把奪過了姑娘手里的衣服,一邊穿一邊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稟老爺,奴婢姓羅名夢依。”
“夢遺?”秦浪有些沒聽清楚。
“回老爺,不是夢遺,是夢依,小鳥依人的依?!绷_夢依很天真的答道,似乎根本沒注意到秦老爺已經想歪了,或許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夢遺這兩個字是什么意思。
奶奶的,長得這么秀色可餐,又起這么個勾引人的名字,老子晚上不夢遺才怪;秦浪癟了癟嘴,跟著道:“以后別老爺、老爺的叫了,哥們兒這么年輕,喊都喊老了,喊名字就行了?!?
“不行,老爺,讓別人聽見了會罵奴婢沒規矩的。”
“這樣??!行行行,愛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多謝老爺體諒奴婢?!?
“對了,以后你也別稱呼自個兒奴婢了,聽著不習慣,就說我就行了?!?
“可是……”
“甭可是,就這么定了,再讓我聽見你叫自個兒奴婢,打你屁股。”
“呀!”羅夢依聞言小臉唰的一下就紅了,羞澀的捂著那翹翹的屁股點了點頭,道:“奴婢……不是,我記住了?!?
你大爺的,勾死人??!照這個趨勢下去哥們兒遲早得忍不住辦了你;秦浪口干舌燥的走過去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壺灌了一口茶,這才問道:“小依,現在什么時候了?”
“回老爺,已經是未時了?!?
靠,居然睡了小半天了;秦浪摸了摸鼻子,道:“老爺我今兒第一天上任,有公務需要處理嗎?”
“我不知道,不過魯縣丞和張主簿已經在二堂等候多時了。”
“走,帶我去二堂。”
“老爺,你睡了這么久,要不要吃了飯再去?”
“沒事兒,昨兒晚上吃得太撐,待會兒就著晚飯一塊兒吃吧?!?
秦浪說完邁開大步走出了臥房,羅夢依則趕緊小跑幾步到了前面給他帶路。
來到二堂門口,入眼就看見兩個穿著青色官服的家伙坐在里面喝茶,而此時屋內的兩人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秦浪,當下兩人同時站起身來,左邊一個留著山羊胡的瘦高個兒朝秦浪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秦縣令秦大人吧?!?
秦浪剛點了點頭,就聽他道:“下官是本縣縣丞魯宏,見過縣令大人。”說完他又把手指向了旁邊那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道:“這位是主簿張安良?!?
“秦大人好。”張安良也跟著朝秦浪拱了拱手。
秦浪很隨和的笑道:“二位不必客氣,大家都在一個地方做官,隨便點兒;來,請坐?!?
三人落座以后,秦浪端起羅夢依剛端來的一杯蓋碗茶喝了一口,這才道:“本縣今日剛剛到任,一切都還摸不著脈絡,往后還得仰仗二位多多指教才是?!?
“不敢當、不敢當。”魯宏和張安良同時客套了起來。
魯宏和張安良一個管著縣里的治安,一個管著縣里的糧草銀錢,相當于后世的公安局長和財政局長,在廣晉縣都可謂舉足輕重的角色,秦浪可不希望自己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既然是一把手,那就得大權在握,聽話的跟著哥們兒喝酒吃肉,不聽話的就一腳踹茅坑里吃屎喝尿去吧;于是秦浪很快開始進入了正題,道:“二位,說說縣里的情況吧?!?
魯宏聞言道:“秦大人,下官先說吧;本縣地處宋遼邊境,戰略位置極其重要,乃是大名府的門戶所在,現在我朝正與金國結盟共同伐遼,因此本縣常駐有戍邊禁軍,規模為一個軍,由指揮使楊成統領,另有廂軍和鄉兵,平時由大人你直接統轄,但具體的管理工作都由致果校尉劉東莞負責,主要是一些后勤工作,到了戰時則由楊指揮使統一調度。”
說起劉東莞,秦浪便一下子想起了那個跟在肖延發后面的跟屁蟲,于是他問道:“劉校尉怎么沒來?”
“回大人,劉校尉告了假,回老家去了,估計得一個多月才能回來?!?
雖然不清楚劉東莞此時告假回老家的真正目的,不過秦浪也沒心思多關心這些,他更在意的是眼下廣晉縣的一些情況;由于搞不清楚宋朝的一個軍有多少人,于是秦浪問道:“一個軍多少人?”
魯宏道:“既然大人對我朝軍制不甚了解,那下官就粗略的給大人介紹一下;我朝軍隊主要由禁軍、廂軍、鄉兵以及蕃兵構成,此外還有土軍和弓手;禁軍是朝廷直屬軍隊,其中包括官家的宿衛軍和征戰戊守部隊,分別隸屬三衙,其任務是保衛皇宮、鎮守京師、準備征戰和屯戍邊郡,共有步軍和馬軍兩個兵種,水軍和炮軍皆附屬于步軍;其編制分為廂、軍、營、都四級,廂轄十軍,軍轄五營,營轄五都,每都為一百人。”
秦浪一邊聽一邊算,少時他道:“這么說楊指揮使手里有兩千五百人的禁軍?”
“沒錯。”魯宏點了點頭。
“廂軍和鄉兵有多少人?”
“回大人,廂軍和鄉兵的編制與禁軍大為不同,每個縣城不管廂軍和鄉兵的人數有多少,一律統稱為一都,咱們廣晉縣城目前有廂軍和鄉兵共五千人?!?
奶奶的,一個小小的廣晉縣,禁軍、廂軍外加上鄉兵算在一起居然有七八千人,這每天不說別的,光是吃喝拉撒就是好大一筆開銷,秦浪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問道:“張主簿,這些軍隊的用度花銷是怎么算的?”
“回大人,都由咱們縣負責?!?
“廂軍和鄉兵就不說了,怎么禁軍的花銷也算在咱們縣的頭上?”
一看秦浪面露不悅之色,張安良趕緊說道:“大人,你有所不知,本來禁軍的花銷是由朝廷統一負責,兵部每年都會定期撥給軍需糧草,可是楊指揮使說禁軍駐守咱們縣也是保了咱們縣的一方平安,因此每年都要咱們縣提供軍餉和糧草若干,分四個季度付清。”
“這若干究竟是多少?”秦浪不依不饒,繼續追問道。
看著秦浪的臉色越來越沉,張安良沒來由的跳了幾下眼皮,這才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大人,每年咱們縣要提供禁軍白銀一萬兩,糧草四萬擔?!?
說到這兒,張安良從衣袖里摸出一張紙遞給了秦浪,道:“大人,這是本季度要提供給禁軍的軍餉和糧草陳條,只要你簽字就可以撥發了。”
秦浪接過那單據看都沒看一眼,而是問道:“這么多錢糧給了禁軍,那咱們的廂軍和鄉兵怎么辦?”
張安良聞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哎!還能怎么辦,拖著唄,實在不行了就少量的發一點兒,只要不鬧出兵變就行。”
哈哈哈哈……秦浪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魯宏和張安良聽著這笑聲簡直是一頭霧水,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兒,忽然就見秦浪臉上的笑容一收,唰唰幾把就將那陳條撕成了碎片,嚇得二人同時驚呼道:“大人,使不得??!”
“使不得?”秦浪半瞇著眼睛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肅穆道:“馬上重新擬定一份撥發陳條給我,這批錢糧全數撥給咱們的廂軍和鄉兵;另外知會那姓楊的狗屁指揮使一聲,禁軍的錢糧既然兵部都有撥發,那打今兒起,就不關咱們縣的事兒了。”
魯宏和張安良被秦浪的突然發飆搞得徹底傻了眼,還沒回過神來,秦浪已經怒氣沖沖的起身走了,臨出門時,這二位聽見秦縣令嘴里喃喃的念道:“狗日的收保護費收到老子頭上來了,去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