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獨參湯,說白了就是人參、大棗外加紅糖熬制的一種湯劑;趙栩端著藥罐子裝模作樣的瞧了瞧,也拿不準是不是藥材出了問題;靈機一動,他把藥罐子遞給了青如風(fēng),道:“你看看,這里面的藥材是不是在你這藥店里抓的。”
青如風(fēng)不疑有他,接過藥罐子仔仔細細的看了一下,點頭道:“不錯,人參和大棗都是老夫店里的東西,這紅糖也沒有問題?!?
“我也覺得這藥材沒有問題?!壁w栩聞言打了個哈哈,跟著眉頭一擰,道:“既然方子和藥材都是對的,那患者病情加重就有其它可能了?!?
“什么可能?”眾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趙栩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那婦人道:“昨日令郎回家后除了服用這獨參湯以外,可有服用過其它藥物?”
婦人搖頭道:“沒有,我兒身體極虛,老身怎敢亂拿別的藥物與他服用;別說是藥了,晚飯他都沒怎么吃,就吃了幾塊燉蘿卜,喝了幾口蘿卜湯而已。”
“什么?蘿卜!”青如風(fēng)和青勝蘭同時驚呼起來,老婦被這父女倆的突然驚叫給嚇壞了,愣在那兒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傻傻地道:“我兒厭食吃不下東西,老身這才琢磨著燉點兒蘿卜湯給他喝,有什么不對嗎?”
“嗨呀!老大姐,你好糊涂?。 鼻嗳顼L(fēng)一拍大腿,表情極為懊惱。
老婦一臉的茫然,道:“老身怎么了?”
青如風(fēng)長嘆一聲,正色道:“人參乃大補元氣之物,蘿卜則有消氣之功效,二者若同時服用,此一補一破,人參就起不到作用了?!?
“?。。俊崩蠇D聞言頓時傻了眼,這時青勝蘭又跟著道:“不僅如此,蘿卜還有利尿消食的作用,吃了蘿卜,就會將人參的有效成分從尿液中排出去,影響人體對人參的吸收,因此,人參和蘿卜絕不可同時服用;若是普通人倒還無妨,令郎失血過多,元氣早已流失殆盡,這獨參湯對于別人也許只是一味補藥,可對于令郎,那就是一味救命的藥?。 ?
“天吶!老身糊涂??!”老婦聞言頓時嚎啕大哭起來,跟著撲通一聲就癱軟在了地上,心里對于自己的過失把兒子害成這樣懊悔不已;患者的其他家屬這時候也不吵不鬧了,一個個傻傻的站在那兒,表情極為尷尬。
救人要緊,眼下病情加重的原因找到了,青如風(fēng)當(dāng)即對青勝蘭和劉午平道:“快,你們倆馬上去廚房熬制一碗獨參湯出來,切記,人參的分量要多加三倍。”
“女兒知道?!鼻鄤偬m趕緊點頭,然后帶著劉午平跑進柜臺抓了藥就往廚房去了。
不多時,一碗熬好的獨參湯端了出來,青如風(fēng)親手端著碗給那年輕男子送服進了嘴里;又過了一會兒,年輕男子額頭的虛汗不見了蹤影,早已蒼白如蠟的臉上也漸漸的有了一絲血色,青如風(fēng)蹲下給他把了一會兒脈,起身道:“嗯!脈象趨于激烈,乃體內(nèi)元氣涌動所致,不出老夫所料的話,這位小哥的命算是撿回來了?!?
“真的啊???”老婦聞言頓時兩眼放光,急急忙忙的湊了過來;青如風(fēng)很肯定的點了點頭,笑呵呵地道:“老大姐,只要你這段時間不再給令郎吃蘿卜,老夫保證他一個月內(nèi)必能痊愈?!?
“這……”婦人聞言悻悻的賠著笑,臉上滿是羞愧的表情;一開始自己還帶著親朋友鄰來人家藥鋪大吵大鬧,更放話說要拉人家去衙門告狀,現(xiàn)在人家反倒不計前嫌救了自己的兒子,這叫她的一張老臉如何掛得住。
不停地搓著手,老婦早已是泣不成聲,她流淚道:“青大夫,老身誤會你了,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老身這兒給你賠不是了。”
青如風(fēng)一臉如釋重負的輕松表情,呵呵笑道:“老大姐,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就別太自責(zé)了;要說起來,老夫未能提前告知你人參與蘿卜不可同時服用,也是有疏忽的,只要令郎平安無事,這一頁咱們就揭過去吧?!?
“青大夫,你可真是大好人吶。”患者的幾個家屬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跟他道著歉,弄得青如風(fēng)是連連擺手,大呼不必如此。
看著剛才還劍拔弩張的雙方這個時候一團和氣,趙栩心里也是頗為感動,他悄悄轉(zhuǎn)過身來,正要跨步走出藥鋪,忽然就聽身后響起一個動聽的聲音:“這位公子,請留步。”
趙栩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回頭一看,青勝蘭的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櫻桃小口彎成了一道月牙兒,正甜甜的看著自己,這廝當(dāng)時就心如小鹿亂撞,傻傻的呆立在了門口,差點兒把哈喇子都給流出來了。
青勝蘭根本沒有注意到趙栩那花癡樣兒,她款款的來到趙栩跟前,兩手合攏放于胸口,并用右手壓住左手,微微屈膝并低頭致意;這是非常正規(guī)的見面禮節(jié),雖是平常百姓人家出身,可是光從這些動作趙栩就看得出來,此女子受過極其良好的教育,當(dāng)真是溫文爾雅,知書達理。
“承蒙公子仗義援手,不但助家父洗清冤屈,也救了那位公子一命,小女子感激不盡?!?
此時的青勝蘭臉上薄施粉黛,一襲淡藍色碧荷高腰儒裙盡顯清新脫俗,三千如墨般的青絲綰成反綰髻,發(fā)間插著一只翠玉簪子,顯得淡雅而自然,腕上的白玉鐲襯出如雪般的肌膚,唇不點而紅,素顏清致。
趙栩早就看得傻了眼,搓著手一個勁兒的傻笑,根本忘了答話,那憨憨的模樣頓時逗得青勝蘭抿嘴一笑,看在趙栩眼里更覺美不勝收,他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語無倫次地道:“那啥……我……我……”
死胖子,平時不是挺機靈的嘛,關(guān)鍵時刻發(fā)什么呆呀!門外的秦浪見狀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來,正琢磨著想法子提點他一下,就聽趙栩憨笑著對青勝蘭說道:“沒……沒什么,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
靠!這是哥們兒的詞兒,兔崽子還真會學(xué);秦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繼續(xù)關(guān)注著情況的發(fā)展。
青勝蘭似乎對這句話極為欣賞,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的燦爛,道:“公子豪氣干云,小女子欽佩不已;剛才聽公子所言,似乎對醫(yī)術(shù)極為精通,敢問公子可也是杏林中人?”
“不是,在下只不過對醫(yī)術(shù)頗有興趣,平常閑著沒事兒胡亂翻翻醫(yī)書而已,精通二字實在是不敢當(dāng)。”
“這樣??!”青勝蘭眼中閃過一抹失望,道:“小女子還打算有空向公子討教一番醫(yī)術(shù)呢?!?
一聽這話,趙栩頓時心花怒放,這可是接近夢中情人的大好機會啊!當(dāng)下他連忙話鋒一轉(zhuǎn),道:“雖然在下醫(yī)術(shù)不精,不過家中倒有幾本極好的醫(yī)書和一堆名方,姑娘若是喜歡隨時可以來我家取閱。”
“真的?敢問公子家中都有些什么醫(yī)書和名方?”
“這個么……”趙栩急得小眼睛直打轉(zhuǎn),他哪里知道什么醫(yī)書和名方的名字,剛才完全是胡吹的,這下可好,青勝蘭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廝徹底的傻眼了。
眼看趙栩在那兒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話,秦浪當(dāng)即挺身而出,他飛奔幾步就沖進了藥鋪,故意做出一副著急的樣子對趙栩道:“少爺,我可算是找著你了,趕緊跟小的回家吧,老爺發(fā)火了,正在到處找你呢?!?
你可真是我的親姐夫??!趙栩眼見救星出現(xiàn),趕緊借驢下坡,忙不迭的點頭道:“行行行,我這就回去?!?
他又轉(zhuǎn)身對青勝蘭道:“姑娘,在下家中有點兒急事兒,改日再來登門拜訪,告辭?!?
不待青勝蘭答話,趙栩和秦浪一前一后出了藥鋪,慌慌張張的走遠了。
來到街上,趙栩心情極為舒暢,他嬉皮笑臉的對秦浪說道:“姐夫,幸虧你及時出現(xiàn),不然哥們兒就麻煩了?!?
秦浪白了他一眼,道:“讓你丫的吹牛,我看到時候你拿不出醫(yī)書和名方,還有何面目去見你的夢中情人?!?
“這有何難?!壁w栩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搖頭晃腦地道:“我這就派八百里加急回京一趟,醫(yī)書和名方太醫(yī)院多的是,隨便拿點兒出來就行了。”
“我靠!八百里加急可是打仗用的,你丫的居然用來泡妞?”
“哼,不是你說的泡妞如同打仗嘛,既然如此,這八百里加急有何用不得的?”
“你個死胖子行啊!居然敢用老子的話來堵我的嘴?!?
“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成天跟你在一塊兒,哥們兒也學(xué)精了,嘿嘿嘿……”
看著得意洋洋的趙栩,秦浪不由得癟了癟嘴,這叫什么?教會徒弟餓死師父,老子這是為的哪一出??!
回到龍門縣衙,趙栩立刻動用宣諭使大印,派人去了附近的一處軍營,抽調(diào)八百里加急火速回京去太醫(yī)院拿取醫(yī)書和名方;只等這些東西到手,還怕青勝蘭不乖乖的自投羅網(wǎng),一想到這些,趙栩禁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而秦浪也沒閑著,趁著趙栩坐等醫(yī)書和名方之際,他留下一張字條,只帶了曹元霸一人,連夜便悄悄的離開了龍門縣;至于為什么不帶著趙栩和白修一起走,甚至都不當(dāng)面跟他倆說一聲,是因為這一趟外出風(fēng)險極高,帶著他倆一是不安全,二來他倆也不會功夫,同行的話反而會多添累贅,因此秦浪這才決定不告而別。
河?xùn)|路的治所在太原府,距離龍門縣并不遠,曹元霸騎著一匹快馬載著秦浪在官道上一路飛馳,只花了兩天的時間便來到了這里。
進入府城,大街上到處都是擁擠的行人,沿街的貨攤把本來很寬敞的街道擠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太原府自古以來就是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鎮(zhèn),因此這里充斥著許多來自西域的珠寶香料等特產(chǎn),貴賤不同的貨品真可謂琳瑯滿目。
身穿彩色袖袍,頭戴花皮帽的波斯人,販賣著來自故鄉(xiāng)的黑胡椒和濃芥茉;已經(jīng)西遷的突厥人扯開大嗓門不停地吆喝,吹噓著自己帶來的大馬士革彎刀如何削鐵如泥般鋒利……
秦浪和曹元霸一路走來,頓時讓各種稀奇玩意兒看得眼花繚亂,沒想到走著走著,忽然就聽前面一片喧嘩,放眼望去,只見一大群身著奇裝異服的西域人正圍在太原府衙前嘰里呱啦的說著什么;雖然聽不懂,但是看他們一個個群情激奮的樣子,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平事兒要來這里討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