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的大朝會往往選在新年第一天上朝的日子舉行,在京所有五品以上官員皆要華冠麗服,入宮聆聽天子御令;各路舉人解元亦隨同冠服位列,由朝集使更名的諸州進奏官各執方物入獻。
兩日前便有禮部官員前來駙馬府通知秦浪參加大朝會,如今他雖為駙馬,不能參政議政,但是大朝會卻是非去不可的。
按照大朝會規定,各路官員卯時便需到文華閣點卯,因此這天秦浪起了個大早,在趙福金的伺候下一邊穿衣一邊不停地打著哈欠。
“你大爺的,這么早出去做賊呀!困死哥們兒了。”
新婚至今,秦浪漸漸本性畢露,一副小痞子習氣,跟成親當日那謙謙君子的模樣完全是判若兩人;不過趙福金看來對此并不介意,男人嘛,說幾句粗口,罵罵咧咧的反而更能俘獲女人的芳心;有句老話兒說得好,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此乃至理名言也。
“這大朝會年年都有,也就半日左右,夫君暫且忍耐一下吧。”趙福金溫柔似水,一邊說一邊拿著洗臉帕輕輕擦拭著秦浪的臉頰。
娶妻如此,夫復何求啊!秦浪心頭一熱,一把摟過她的腰身,俯身就吻上了她的紅唇;一聲咦嚀,趙福金羞澀的低下了頭去,秦浪則是哈哈大笑,神清氣爽的邁步走出了房門。
剛一出駙馬府,一輛豪華馬車就已立于門前,趙栩從車廂里支出圓滾滾的腦袋,手拿一個肉包子一邊猛啃一邊朝秦浪招手道:“姐夫,快上來,要遲到啦!”
“靠!這大清早的就開始吃,你小子真是胃口驚人啊!”秦浪一進車廂就開始數落起了小舅子。
趙栩翻了個白眼,繼續猛啃道:“大朝會要午時才完,現在不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待會兒有你受的;給,你也來一個,這包子香極了。”
要餓整整一個上午,是得墊墊肚子才行,于是秦浪接過趙栩遞來的肉包子也啃了起來。
進宮來到文華殿,這里早已是人聲鼎沸,各路前來參加大朝會的官員是絡繹不絕,大家紛紛拱手致禮,氣氛一派祥和。
秦浪四下看了看,雖然表面上大家臉上都是笑意盎然,一副客客氣氣的模樣,不過這站隊卻頗有些門道;奸黨幾乎都圍著蔡京位于文華殿的西側,清流一派則圍著白時中立于東邊,大有正邪不兩立之勢;而所謂的中間派則稀稀拉拉散落四周,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皇親國戚和勛貴們又單獨匯集在了一個角落;往哪兒站,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學問卻大著呢。
按理說秦浪現在是駙馬爺,理應跟皇親國戚和勛貴們站在一起,不過他現在有求于蔡京,因此秦浪想都沒想,徑直便朝西側走了過去。
“喲,蔡相這么早就來啦!”秦浪笑得極其諂媚,活脫脫一個馬屁精的模樣。
“哈哈哈哈……原來是駙馬爺當面,老夫有禮了。”蔡京捋須大笑,走過來熱情地朝秦浪拱著手;看在外人眼里就一個感覺,這倆人是一伙的。
白時中望著這邊,微微皺了皺眉,鼻子里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明顯是對秦浪巴結奸黨的行為極其不滿。
同樣身為清流中堅的監察御史張所更是搖頭嘆息:“奸黨勢大,如今連秦浪這等青年才俊也是趨之若鶩,我大宋朝廷前景堪憂啊!”
“一個閑散駙馬依附于奸黨,何足為慮。”參知政事商友庭望著秦浪,滿臉不屑一顧的表情。
秦浪似乎對清流一派臉上表現出的敵意視而不見,在與蔡京見禮后,他又來到了高俅、王黼等人身邊,殷勤的跟他們打起了招呼。
就在秦浪樂此不疲的標榜自己是奸黨的時候,殿外忽然傳來啪啪啪三聲巨大的鞭響;這叫靜鞭,上朝前甩靜鞭三下意在提醒上朝官員保持嚴肅安靜,這意味著大朝會正式開始了。
接過一位太監遞來的象牙笏板,秦浪匆匆走回了皇親國戚和勛貴們的序列,然后跟著他們依次排隊進入了金鑾殿內;雖然現在秦浪一個勁兒的擺明了自己依附于奸黨的意思,不過他的身份卻是駙馬都尉,因此只能走這頭;一路上不時有官員在對自己指指點點,大概的意思是說他巴結奸黨太過露骨,但秦浪卻是懶得理會,哥們兒就喜歡當奸黨,關你們毛事兒呀!
不多時,身著明黃龍袍,頭戴十二旒天子冕冠的宋徽宗便走了進來,端坐于龍椅之上;一時百官叩拜,山呼萬歲,氣氛好不熱烈。
“諸位愛卿,快快平身。”徽宗皇帝滿臉笑意,輕輕擺了擺手;看得出來,老丈人今兒心情不錯。
待到文武百官都起身以后,徽宗皇帝按照慣例發表了一段洋洋灑灑的天子御令,其大意有點兒類似于后世國家領導人所作的新年賀詞,反正就是一些希望國家太平、黎民安康、社稷永固的吉祥話。
秦浪拿著笏板躲于人群之中,眼見老丈人在上面講得口沫橫飛,恍若靡靡之音催人入睡;于是他將身子悄悄往后挪著,直到挪到了隊列最后邊兒,然后藏身于一根巨大的立柱之后,倚著柱子開始打起了盹兒來;這幾日不分白天晚上的跟趙福金云雨巫山,身體疲乏,睡眠更是嚴重不足,正好趁機小瞇一會兒,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秦浪漸漸進入了半夢半醒的迷糊狀態,而朝堂上的氣氛卻開始熱烈起來。
徽宗皇帝發表完天子御令之后,各路官員和諸州進奏官便開始向徽宗皇帝進獻禮物,擺明了就是給大家一個拍老板馬屁的機會。
“宰相蔡京進獻翡翠玉屏一對,恭祝陛下龍體康健、萬邦臣服。”
“太尉高俅進獻福壽麒麟一對,恭祝陛下多福多壽,四海歸心。”
“尚書右丞兼中書門下侍郎白時中進獻白毫玉筆一支,恭祝陛下文思泉涌,佳作頻出。”
………………
“駙馬都尉,鎮國大將軍兼樞密副使,資政殿大學士秦浪進獻生姜一桶,恭祝陛下江山永固,社稷長寧!”
“等一下。”徽宗皇帝一臉錯愕,出聲制止了正在喝唱禮單的童貫,問道:“這生姜是什么東西?朕為何從未聽過?”
童貫楞了一下,他也沒見過這玩意兒,于是搖頭道:“回陛下,此物奴才也不曾認得。”
“快快快,把東西拿到殿上來,朕要親眼瞧瞧。”
“奴才遵旨。”童貫微微一點頭,旁邊候著的兩位小太監立馬拔腿跑了出去,不多時,二人便抬著一個大木桶回到了金鑾殿,桶里裝滿了生姜。
殿上的文武百官紛紛側目,一個個神情古怪的望著這木桶里裝的東西;徽宗皇帝更是直接站了起來,望著一大桶生姜問道:“眾卿誰來替朕解惑?此乃何物?”
一個剛剛中了解元的年輕人壯著膽子站了出來,恭敬地道:“回陛下,此生姜其味辛辣,乃是一種做菜的作料,同時也可入藥,有發散、止嘔、止咳等功效。”
此話一出,大殿上立時一片沸騰,早就對秦浪巴結奸黨看不慣的清流一派更是瞅準時機果斷出擊;監察御史張所當即舉著笏板出班奏道:“臣彈劾駙馬都尉,鎮國大將軍兼樞密副使,資政殿大學士秦浪;向陛下進獻禮物,本是恭祝陛下安康,祈愿上蒼保佑吾皇,秦浪卻以入藥之物獻之,分明就是詛咒吾皇多災多病,其心可誅,臣請陛下立刻將此賊打入天牢以明正典刑。”
“臣附議。”……“臣附議。”……清流一派齊刷刷的站了出來。
眼見宋徽宗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此時蔡京心里也是充滿了疑惑,他實在是搞不懂秦浪這小子在玩什么;按說生姜這東西不僅寓意不好,而且價值低廉,怎么看也不適合拿來送禮,更何況這收禮的對象還是富有天下的當今天子,難道這小子是瘋了不成?
不過秦浪既然已經公開依附于奸黨,那他絕不能坐視不管,當下蔡京也舉著笏板往前站了一步,拱手道:“臣啟陛下,秦將軍乃青年才俊,以如此禮物獻與陛下必有深意,老臣以為還是聽聽他自己是如何說法為妥。”
徽宗皇帝聞言臉色稍緩,沉聲道:“秦浪,速速出班說明用意。”
秦愛卿已經變成了秦浪,徽宗皇帝如此直呼其名,說明心里已有芥蒂;可是喊了一嗓子,卻發現底下毫無反應,這可把他給搞懵了,人呢?
童貫一看皇帝發話沒人響應,趕緊扯開公鴨嗓子喊道:“秦浪速速出班,回答御詢。”
還是沒反應,諾大的金鑾殿瞬間就炸鍋了,這廝不會趁機潛逃了吧?
就在大家四下張望尋找秦浪蹤影之際,一名官員忽然吼道:“秦駙馬在這兒。”
眾人順著聲音放眼望去,只見靠近殿門的一根立柱上靠著一個人,仰面朝天,小嘴微張,長長的哈喇子掛在嘴邊,鼻子里還很有節奏的發出輕輕鼾聲,正是當朝二品的秦駙馬。
徽宗皇帝見狀是又好氣又好笑,聳著肩強忍住笑意,板起臉來厲聲喝道:“秦浪!你在干什么?”
睡夢中的秦浪被這天子一吼,終于猛地睜開雙眼,渾身打了個哆嗦后咻的一聲便把掛在嘴邊的哈喇子給吸了回去,脫口而出道:“干嘛?天亮了嗎?”
大殿內頓時傳來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