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卿平身。”宋徽宗微笑著擺了擺手,底下的眾人便陸陸續續的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端坐于桌前,接下來一群身著五色彩衣的宮女魚貫而入,隨著一曲蕩人心魄的簫聲輕揚而起,諸女長袖漫舞,似有無數嬌艷的花瓣輕輕翻飛于大殿之上,那婀娜多姿的美妙身段頓時引得一片喝彩之聲;就在這悠揚的曼舞之間,眾人紛紛舉杯,觥籌交錯,上演著一副君臣和諧的完美畫卷。
趙栩手拿一只雞腿啃得滿嘴流油,目光卻死死的盯著坐在對面不遠處的趙樞和蔡橫,心里有一種極想發飆的沖動,那手里的雞腿此刻彷佛都變身為了趙樞和蔡橫身上的肉,越啃越覺得解氣。
趙樞似乎也發現了趙栩在對著自己怒目而視,他拿起酒杯用挑釁的手勢朝著這邊舉了舉,然后附耳對蔡橫嘀咕了幾句,倆人頓時捧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看得趙栩的眼睛都紅了,腮幫子更是高高的鼓了起來。
狗雜碎,肯定又是在背地里說老子的壞話;趙栩恨得是咬牙切齒,要不是現在自個兒的皇帝老爹在上面坐著,他早就要暴走了。
就在這時,樂器聲停了下來,幾十個舞女也踏著清揚的步伐悠然而退;宋徽宗清了清嗓子,呵呵笑道:“再過幾天春節將至,朕登基已二十三載,眼看天下太平、萬民安康,朕心甚慰啊!”
“全都賴吾皇英明,此乃江山之福、社稷之幸。”蔡京站起身來,一如既往的獻上了一記響亮的馬屁,底下的群臣和皇子頓時跟著山呼萬歲;徽宗皇帝面帶微笑,顯然極其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頓了頓,宋徽宗說道:“前日詩詞大會佳作不少,希望今日眾卿再接再厲,勤加創作,此番以雪梅為題,若再有難得佳作,朕必會重重有賞。”
“謹遵圣諭。”眾人起身齊齊拱手施禮。
“那就開始吧。”宋徽宗一聲令下,立刻就有人站了出來,而且這位不是別人,正是趙栩恨得牙癢癢的蔡橫。
只見他緩步來到大殿正中,朝宋徽宗拱手道:“臣今日正好做得詠梅詩一首,還望陛下指教。”
“平舒(蔡橫表字)才華橫溢,想來今日又有佳作可聞了。”宋徽宗哈哈大笑,看得坐在底下的趙栩心里好不窩火;狗雜碎,就你難耐,待會兒看爺爺怎么羞辱你。
蔡橫可沒注意到趙栩那憤恨的眼神,眼下的他只想著如何能討徽宗皇帝的歡心;只見他來回在大殿踱著步,口中悠揚念道:“命似梅花苦寒來,辛酸苦淚眼中含;枯枝淡色強開放,只因春到怕春責。”
宋徽宗聽了深深的皺了一下眉頭,詩做得倒是勉強,可是這大過年的不管是寫詩作詞都應該喜慶一點兒,你卻什么辛酸苦淚都弄出來了,明顯有違氣氛嘛。
看到宋徽宗面露不悅之色,蔡橫的老爹英國公蔡攸當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可把蔡橫嚇得不輕,他趕緊俯首于地,渾身顫抖著道:“陛下贖罪。”
宋徽宗雖然不是明君,但也絕對不是一個暴君,相反的他是中國歷史上難得的好脾*帝;看到蔡橫嚇得跪在地上直哆嗦,宋徽宗和藹的笑道:“無妨,這詩還是做得很不錯的,雖然意境差了些許,但總歸沒偏題,快平身吧。”
蔡橫聞言如蒙大赦,趕緊起身施禮,然后擦著額頭的冷汗畢恭畢敬的退回到了座位上;一抬頭,就看見趙栩在對著自己做鬼臉,落井下石之意表露無遺,頓時氣得他面紅耳赤的。
這時宋徽宗又把目光投向了這邊,慈眉善目的笑道:“十二,你可有佳作呈上?”
一看被父皇點了名,趙值當即起身來到了大殿正中,施禮道:“兒臣方才作詩一首,還請父皇指點。”
“念來朕聽聽。”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宋徽宗愣了愣,忽然一拍大腿,喜不自勝地道:“好詩、好詩啊!整首詩中未有一個梅字,卻讓人對所描繪的事物一目了然,不僅如此,此詩所蘊藏的那股不與他人一般見識的孤高和傲骨也是展現得淋漓盡致,妙!真是妙不可言吶!哈哈哈哈……”
一看龍心大悅,蔡京、高俅、王黼等馬屁精立刻起身,大殿上頓時響徹著隆隆的馬屁聲,雖然嘴上全是在夸獎趙值冰雪聰明、才思敏捷之類的話,可是句句卻又都在夸贊徽宗皇帝龍種上佳,聽得宋徽宗更是樂得沒邊兒了。
當下宋徽宗直接下旨,賞賜趙值東海東珠五十顆,黃金一千兩,綾羅綢緞三百匹;只是趙值心里卻有些受之有愧,因為這首詩根本不是他所作,而是徽宗皇帝出題后趙栩在喝酒時偷偷告訴他的,當然以趙栩的水平是絕對做不出這等好詩的,可趙值問他作者是誰他又故意賣關子不肯說,弄得趙值是滿腹疑惑。
接下來又有幾個大臣和皇族、高官子弟出來作了一些詩詞,但都平淡無奇,宋徽宗原本興奮的臉色又漸漸的黯淡了下去;這時該輪到趙樞上場了,徽宗皇帝滿眼期待,希望自己的這個兒子也能像剛才的趙值那樣作出一首流芳百世的佳作來。
只見趙樞站在大殿正中,朗聲念道:“月冷寒霜凝,凄凄未有聲;絮飛飄天際,踏雪折新紅。”
“嗯,很切題,雪和梅都有了,不錯。”宋徽宗總體表示滿意,但比起剛才趙值所作的那首詩來,差距還是不小。
就在這時,徽宗皇帝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大快朵頤的趙栩,這小子明顯就是來打醬油的,大殿上眾人念詩詞念得口沫橫飛,唯有他一副充耳不聞窗外事,埋頭苦干猛吃喝的樣子,加上前日詩詞大會上他的極糟表現,宋徽宗頓時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老七,別光顧著吃,你也來作首詩詞給父皇聽聽。”
“沒問題呀!”趙栩嬉皮笑臉的站了起來,拿起手帕狠狠的在嘴角上擦拭了一下,這才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來到了大殿正中,拱手道:“父皇,且聽兒臣這首詠梅詩。”
“你念吧。”宋徽宗輕飄飄的說了一句,看樣子明顯不看好趙栩的實力;這也難怪,以前吟詩作詞的時候這小子總是抓耳撓腮的想半天,最后就算作出來不是跑題也是狗屁不通,對此徽宗皇帝早就習慣了。
但是這一次趙栩明顯是有備而來,只聽他清了清嗓子,搖頭晃腦的念道:“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并作十分春。”
靜,整個大殿靜得可怕,幾乎所有人都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望著趙栩,徽宗皇帝更是瞪大了雙眼,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這首詩如果從趙值和趙樞嘴里念出來倒還有幾分可信,畢竟這哥兒倆平時的詩詞作得都還算不錯;可是從趙栩的嘴里念出這等佳作,徽宗皇帝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深深的皺了皺眉頭,徽宗皇帝沉聲問道:“老七,這首詩是你所作嗎?”
趙栩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他不停地搓著手,支支吾吾地道:“是……是……”
宋徽宗忽然抬高聲音道:“你可想清楚了,不要犯了欺君大罪!”
撲通一聲,趙栩嚇得跪在了地上,戰戰兢兢地道:“父皇贖罪,兒臣剛才所作的這首詩乃是他人代筆。”
“嗯,你還算誠實。”宋徽宗微微點了點頭,也沒有再繼續追究的意思,畢竟下面跪的可是自己的親兒子,這又不是什么弒君謀反的大罪,他還不至于翻臉。
“朕問你,這首詠梅詩的作者究竟為何人?”
“啟奏父皇,這首詩是兒臣的好友,大名府驍武將軍、防御使兼統兵官秦浪所作。”
宋徽宗愣了一下,隨即問道:“可是一招斬殺遼國乙室大王,后又平定楊逆謀反的那個秦浪?”
趙栩點了點頭,拱手道:“正是。”
宋徽宗微微額首,道:“想不到這秦浪年紀輕輕不但武藝超群,用兵有方,而且還是滿腹才情,我大宋能有這樣的能臣干吏實屬不易,他現在在哪兒?”
趙栩道:“就在兒臣府中。”
宋徽宗聞言當即下旨,宣秦浪即刻進宮面圣。
當宮里的小太監帶著侍衛來到濟王府宣旨的時候,秦浪正窩在自己的屋里烤著火,一聽說皇帝老兒要見他,秦浪頓時菊花一緊,心下暗道,趙栩那死胖子不會念詩念穿幫了吧;麻痹的,也怪哥們兒財迷心竅,就他那水平哪里作得出詠梅詩這等作品,完了、完了,哥們兒這趟進宮兇多吉少哇。
雖然心懷忐忑,不過圣旨都來了,秦浪就是再橫也不敢公然抗旨,算了,該死鳥朝天,宋徽宗那老家伙真要敢動哥們兒,那老子就叫停時間跟他拼個魚死網破,就算是死拉個皇帝來墊背也他媽賺到了。
想到這些,秦浪頓覺輕松了不少,他換好官袍,然后就跟著太監和侍衛走向了皇宮,大有一股英勇赴刑場的豪邁。
這是秦浪來到宋朝以后第一次進到皇宮大內,雖然前世他也參觀過紫禁城,但是眼前這宋朝皇宮卻比紫禁城還要大上許多;別的不說,光是宮墻就足足周長五里,宮內建有樓臺殿閣,建筑雕梁畫棟,飛檐高架,曲尺朵樓,朱欄彩檻,真是蔚為壯觀,氣勢非凡;城門清一色的全是金釘朱漆,壁垣磚石之間鐫鐵龍鳳飛云裝飾,一看就有股王霸之氣,頓時令秦浪大開眼界。
走馬觀花之間,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紫宸殿外,太監進去通稟之后,大殿內隨即傳來一聲高亢的公鴨嗓音:“宣大名府驍武將軍、防御使兼統兵官秦浪進宮覲見。”
秦浪趕緊撩起下擺一路小跑進了里面,然后撲通一聲跪在了大殿正中,俯首于地高聲喊道:“臣大名府驍武將軍、防御使兼統兵官秦浪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個和藹的聲音傳來:“愛卿平身。”
“謝萬歲。”秦浪聞言起身,眼睛往上偷偷一瞄,只見大殿正中的龍椅上坐著一個身穿黃袍,年齡在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臉圓圓的,眼睛細長而小,跟趙栩頗有幾分神似,不用說,這就是宋徽宗趙佶本尊了。
看他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秦浪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氣,看這意思不像是要收拾哥們兒,否則丫的笑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