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由遠及近，很快就靠近了大殿正門的位置，先前開口的聲音傳了出來。
“誰在外面，某不是說過不要前來打擾嗎？”
瞬息之間由不得再多考慮，呂璟連忙清了清嗓子回應道：“客官，小店給各位備下了夜宵，掌柜的差我來問問，要不要給送過來？”
殿內傳來一陣嘰里呱啦的聲響，緊接著就聽到那聲音接著說道：“行了，那就送過來吧，好酒好菜招待著。”
呂璟輕聲唱了個諾，邁步緩緩朝正廳走去，剛走到一半，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開門聲，隨后又很快關上。
額頭的冷汗剎那間落下，呂璟仍舊保持之前的速度，越過拐角，終于來到正廳之中。
相比較后院的靜謐，正廳里則要熱鬧許多，到處是喝酒吵鬧的人群，裝扮各異，呂璟甚至無意間看到好幾個疑似西夏人的身影。
“客官有事嗎？”之前的小廝很快迎了上來。
點了點頭，呂璟開口向那小廝吩咐了幾聲，沒有多問，徑直回到殿中安歇。
一夜無話，當清晨的光亮尚未照耀在整個客棧的時刻，隆隆的馬蹄聲驟然從外面的原野上傳來，很快將閱文客棧席卷。
數十個禿頭寬額，面目兇惡的西夏人翻身下馬，在小廝的帶領下很快來到牢城營曾經露宿的大殿。
“那些人，這里？”領頭的西夏人體格魁梧，話音略有些含混。
“小首領，錯不了！小的記得清清楚楚，昨夜就是那家伙安排的飯食，還說要保密呢。”小廝眉開眼笑的說道。
被稱為小首領的西夏人不屑的悶哼了一聲，隨手甩給那小廝兩錠銀子，更把他樂的不可開交。
“殺光他們，賞十份茶絹。”小首領呼喝一聲，身后的西夏人很快沿著大殿四周散開，將內里牢牢包圍起來。
“殺！”小首領手中長刀一抖，直接將殿門劈開，其余西夏人也紛紛從門窗沖入其中，提刀就向被褥中砍去。
一陣棉絮翻飛，看似鼓起的被褥里竟然空無一人！
“人呢！”小首領一刀掀開了被褥，卻見到里面全是厚厚的冬衣，半個人影都沒有。
小廝也被眼前的狀況嚇到了，剛要開口解釋，一柄長刀已經從天而降。
“廢物！”小首領一刀將那客棧小廝劈作兩半，頗為嫌棄的將手中長刀扔下，面色不虞。
“小首領，這里有發現！”角落里傳來一個西夏兵的呼喊。
周圍散落的西夏兵很快都湊了過去，小首領瞪著一雙銅鈴大眼，伸手在地面上一抹，放到口鼻間的剎那，臉色已經大變！
“是火油！快退！”小首領顧不得太多，撒開腳丫子就要往殿外跑，忽然看到門口出現了一個面相樸實的宋人，正在朝他們笑。
“殺！”憤怒的咆哮一聲，小首領就要沖出去給這個宋人一點顏色看看，忽然發現他藏在兩側的手臂上，各有一支火把。
“你......”小首領目光中隱隱有一抹悲憤，可終究難以抵擋火焰的翻騰，大股大股的濃煙在殿外升起，瞬間將天空彌漫。
“說的一堆什么鳥話，就這點本事還想謀害我家大人。”戴宗自顧自的言語一聲，在西夏人不斷的哀嚎中踏步離開，速度飛快。
......
厲河的形狀有些類似于一個倒過來的鉤子，閱文客棧大約是在鉤尖，而甘泉堡就在鉤子的轉折處。
到了這里，雖然名義上是隸屬于宋朝的疆域，但實際上已經進入宋夏之間的混戰地帶。
今日你奪一堡，明日我取一城，也許今日城頭還掛著宋旗，明日西夏的旗幟就又升了起來。
在這種戰斗極其頻繁的狀況下，甘泉堡的建筑風格就很顯而易見。
依山傍水的河谷地帶，整個堡子比伏羌城還要小，夯土制成的城墻卻很高，周邊草木叢生，易守難攻。
呂璟率領牢城營趕到這里的時候，時間正好臨近正午，堡子外空空蕩蕩，只有幾頭牛羊在隨意啃食草莖。
“大人，你說那些西夏人會不會惱羞成怒，派人來追殺咱們？”戴宗在半日前就已經追上了隊伍，眼看著集結地近在眼前，不由輕聲問道。
“不會，西夏人剛在延州折騰了一通，按說現在該休養生息才對。”
呂璟搖了搖頭，一邊示意王闊前去堡內通報，一邊回想起之前那虞人所說的話語。
經過他事后向蕃民們打聽，虞人在西夏語中是向導的意思。
也就是說，那個在大殿中說話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時代的宋奸。
只是西夏人的目標究竟是什么，呂璟卻無法得知，他對于西北邊界的認識僅限于橫山和瀚海少數幾個地方，會川城卻是毫無印象。
正自顧自的思索著，呂璟忽然發現不遠處的甘泉堡有了動靜。
結實的吊橋慢慢從城樓放下，緊接著就見到堡門大開，一個略顯瘦弱的老頭騎馬而來，很快就來到了牢城營眾人身前。
“可是伏羌城軍使呂大人？”來人開口的同時目光不斷在隊伍里逡巡，始終沒找到目標。
呂璟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正是本官，閣下是？”
“啊？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大人如此年輕，還望軍使恕罪！”
言語完畢，老頭見呂璟沒有發怒的意思，這才低聲繼續說道：“小老兒烏力吉，如今是這甘泉堡的堡主。”
呂璟微微頷首，宋朝在西北設立的堡寨多由蕃部首領擔任，這烏力吉看起來就是這種情況。
“不知其余軍伍可曾到達？”呂璟本是隨口一問，誰知烏力吉的面色在瞬間就變得猶豫起來，眼神也恍惚不斷。
“我家大人問你話，竟敢不答？”一旁的祖大錘說話間就將手中鏈錘提起，嚇得烏力吉連連后退。
“好了，什么情況詳細跟本官說說。”呂璟揮手阻止了祖大錘，開口問道。
“大人，等您進了堡子，就什么都知道了。”烏力吉嘆息了一聲，見呂璟點頭，連忙牽著馬為眾人向前引路。
一行二百余人越過吊橋，也就正式進入了甘泉堡中。
只是剛一進來，呂璟就察覺到了問題所在，朝廷在邊境設立堡寨是為了防止小鼓敵人襲掠，一般堡寨內都會有兵卒駐扎。
可是如今這座甘泉堡，別說兵卒了，連個壯年男丁都看不見，連那絞起吊橋的都是兩個健婦。
“烏堡主，這堡子里人呢？”呂璟揮手示意呂方和王闊帶人盤查四周，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念想。
“軍使，都走了，龐將軍說是得了密報，叛賊要攜帶一批糧草經會州輸送給西夏，就將堡子里的男丁都征走了，昨天申時就離開了。”烏力吉嘆息著說道。
呂璟心中一驚，此次剿滅叛賊的行動就是由這個陶禮將軍負責，沒想到他還沒等自己前來，就先行帶人出發了。
“等等！會州在哪里？”呂璟手掌已經下意識將淵渟刀握緊。
許是呂璟的樣子嚇到了烏力吉，他說話間不禁有些吞吞吐吐。
還是旁邊的一個健婦看不過去，才開口解釋道：“大人，會州是唐朝的老叫法了，西夏人都管那里叫會川城，奴小的時候還去過那里，就是個土疙瘩。”
健婦的神色里隱隱有些懷念，呂璟卻悚然大驚，腦海中好似有一道閃電滑過，諸般線索瞬間聯系起來。
充當向導的虞人，客棧里的西夏兵，再結合如今陶禮率軍趕往會川城，這是一個針對宋軍赤裸裸的陰謀！
“呂方！王闊！點起牢城營，隨本官北上！”呂璟立刻做出了決定，無論如何，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西夏人的陰謀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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