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地,在大宋與西夏的國境間,是以橫山為代表的連綿山脈,這些山脈不僅限制住了西夏向南的發展,更重要的,是阻礙了大宋收回這片領土的愿望。
在祖河一帶成功完成對西夏人的夜襲之后,呂璟的麻煩也就來了。
整整五千多的奴隸,西夏人可以憑借一千負擔們輕松將其掌控,呂璟卻不行,畢竟這些人大多都是西北的百姓,無論蕃漢,他都不能濫殺無辜。
在拖拖拉拉前行了一日光景后,呂璟被迫選擇暫時在山谷間安歇,開始進行隊伍的整頓。
此次襲擊西夏獲利頗豐,整整一千余體格健壯的軍馬,雖然事后發現都是經過閹割的,對于如今的牢城營來說依舊意義非凡。
一支騎軍,哪怕水平有限,在這個時代的戰場上,依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為了完成騎軍的組建,呂璟從原本牢城營中選取了五十余會騎馬的軍士,然后又從奴隸中征調了四百多人,由呂方率領,組成了一支為數五百的騎兵,稱為牢城騎。
其余軍士們則搖身一變,紛紛官升幾級,和奴隸中征召的一千丁壯組成全新的牢城營。
剩下的老弱婦孺,男丁也統一進行管理,除了負責后勤事務,也承擔一部分作戰職能。
戴宗率領的斥候們因為在之前戰斗中功勞顯著,呂璟準予其挑選兩百人手,組成斥候營,并且每人配有雙騎,四散偵查。
軍隊的改編整體上沒有遭遇太大困難,一個是奴隸們剛剛被牢城營從西夏人手中解救,尚且驚魂未定。
另一個,西北的百姓手無縛雞之力的很少,大多熟悉軍馬,對命運也格外看得開。
就這樣,在山谷間歇息了三個時辰終于完成整改后,全新的火頭軍開始出發。
有了更加充沛的人手,隊伍的前進速度很明顯增快許多,只不過即使如此,在向祖河的另一條支流,官川河前進的途中,依舊不可避免的遭遇了西夏軍卒的圍堵。
悠長的號角聲在四面響起,整整五百余西夏軍從北面而來,大地都彷佛在馬蹄聲中震顫,火頭軍已經無路可逃。
“大人,讓我率領牢城騎前去引開他們吧。”呂方騎于馬上,抖了抖手中畫戟說道。
呂璟同樣選了一匹穩重的老馬成為坐騎,聞言搖了搖頭,先不說牢城騎能否完成任務,他麾下如今人手暴增,但戰斗力卻大大下降,若是光想著退避,必然一發不可收拾。
“正則,你帶牢城騎游離在外,等對方騎軍和牢城營對戰之時,再從斜后方插入,注意把握時機。”
“唯!”拱了拱手,命令已下,呂方不再多言,帶著麾下騎兵迅速退開。
“王闊!帶領步卒們結陣,聽從本官號令!”
王闊高聲開口應喝,隨后也開始指揮麾下步卒列陣,勉勉強強算是擺成了一個橢圓形狀。
“大人,俺老錘干什么?讓俺去宰了這些西夏的小崽子?”眼看著就剩下親軍沒有安排,祖大錘不由有些焦躁。
“看護中軍大纛,旗在人在!”如今不比之前,驟然擴大的牢城營也更加容易混亂。
祖大錘悶悶不樂的點了點頭,不過當他握住匆忙間制作的大纛后,神色又顯得興奮起來。
呂璟沒有時間注意祖大錘的變化,他的目光全部落在即將到達的西夏軍卒身上。
清一色的皮甲鐵刀,每個軍卒都配有雙騎,從他們隨著戰馬奔跑不斷起伏的腰身來看,這支騎軍足夠精銳,否則也不敢以區區七百人,向數千人的隊伍發動沖鋒。
“王闊,抬弓!”眼看著騎兵們越來越近,呂璟下達了軍令。
牢城營的弓手不多,所有弓箭集合起來只配備了三百余人,一把把長弓張開,士卒們雖然緊張,還能夠謹遵軍令。
更近了,不過三十步的距離,奔騰的馬蹄聲好似就在耳邊炸響,為首西夏兵卒臉上泛起的冷笑都一清二楚,戰斗一觸即發!
“放箭!”呂璟揮下了手掌,對于如今這支牢城營來說,多射幾輪箭矢沒有意義,爭取一次最大的殺傷才更重要。
連綿的箭矢剎那間向著天空潑灑,隨后在重力的作用下向著奔來的西夏騎兵身上落去。
鮮血隨著羽箭剎那迸濺,事實證明,呂璟的選擇沒有錯,雖然牢城營的射出的箭矢陣容有些歪斜,但在如此距離下,仍舊給西夏人造成了不小殺傷。
足有三十余西夏騎兵墜馬,眨眼間就被奔行的馬蹄踩成一團肉泥,但這支西夏騎兵沒有表現出絲毫慌亂,似乎對于同伴的死亡早已習慣,身體仍舊保持著前沖的態勢,手中鐵刀已然高舉!
沒有任何花巧或是別的東西,這是單純硬碰硬的較量,西夏人來的太快,而且全是騎兵,戰斗力更強,而呂璟率領的這支組成復雜的火頭軍,則人數更多。
戰斗爆發,在西夏騎軍靠近牢城營的剎那,一個個人影就像是割麥子般的倒下,面對奔襲而來的駿馬和西夏兵手中的鐵劍,能夠擋下第一波攻擊的士卒很少。
“后排保持不動,前軍發動沖擊。”呂璟早已預料到這樣的場景,開口下達了軍令。
“弟兄們跟俺上,砍馬腿!”王闊得令之后大吼一聲,手中大刀一舞,迎面而來的一匹軍馬已經被斬斷馬腿!
正在奔馳中的馬匹猛地嘶鳴一聲倒下,涌出的鮮血噴了王闊一身,他卻大笑著將那栽落下來的西夏兵一刀斬殺。
同樣的場景還在雙方的交鋒中多處上演,西夏騎軍似是沒有想到區區步卒敢于在這個時候發動沖鋒,勢頭略有些混亂。
不過即使如此,在這剎那間死傷的宋軍,依舊要遠遠高于西夏軍卒,呂璟身處中軍,將一切坐收眼底。
他很清楚,一旦己方依憑的這股血勇之氣消散,失去了對騎軍沖擊空間的限制,這場戰斗也就將變成一場西夏人單方面的屠殺。
“祖大錘!”
“末將在!”興奮的舞動了下手中大纛,祖大錘眼看著前方廝殺,早就按捺不住了。
“支援王闊,帶人給本官撕開一個口子!”
“唯!弟兄們跟俺走!”將中軍大纛交給了留守的親兵,祖大錘呼喝一聲,一眾親軍已然催動身下馬匹,往斜側里兜了一個圈,很快就來到交戰的最前線。
“老王,你不行,看俺老錘的,都給我殺!”祖大錘大笑著提起手中鏈錘,麾下親軍也盡皆在此時下了馬,大吼著向西夏騎軍沖去。
死亡和哀嚎在每時每刻上演,在祖大錘和他麾下的親軍加入之后,王闊也發了狠,手中大刀舞的如狂風一般,人碰人死,馬碰馬折!
有西夏軍卒自恃勇力沖上前來,卻被他一刀將頭顱削去!王闊已戰至癲狂!
而瘋狂,有的時候是會傳染的,當所有的牢城營老兵們爆發出狂熱的態度,新兵們即使仍有猶豫,也開始發狠起來。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西夏人的沖鋒勢頭在無數條性命的堆積下漸漸延緩,周圍蜂擁而來的牢城營步卒已然如潮水之勢!
悠長的號角聲再起,西夏騎軍們似乎也沒想到他們會遭遇到如此頑強的抵抗,即使是正規的宋軍,在他們的沖鋒下也只能勉力堅持,根本不像眼前這支軍伍,竟然還敢不要命的發動反沖鋒!
伴隨著軍號的落下,西夏騎軍們劈砍的同時開始調換馬頭,沿著重重圍堵劃出一道優雅的橢圓向后奔去。
只要他們擺脫圍堵,再次蓄積馬力沖來,眼前這支步卒絕對無法再憑一腔血勇擋下,大夏的騎軍有這個自信!
然而,這一幕落在呂璟眼中,一直緊繃的面色卻終于放緩。
雖然他心中明白利用步卒壓縮騎兵沖擊空間的戰法有用,但相比較無數個曾經擊敗過強大騎軍的前輩而言,他手中的步卒大多沒有精良的訓練,甚至連裝備上都沒有優勢。
能夠做到這一點,除了西夏騎軍輕敵之外,和牢城營養成的搏命風格以及王闊幾人的個人武力都分不開。
“該結束了。”呂璟笑著看了看身邊僅余的兩個親兵,這個時候恐怕一個稍有勇力的西夏騎兵,都能奔馳而來取他性命。
然而,戰爭沒有如果,視線盡處,呂方率領著五百牢城營如疾風襲來,一馬當先者,掌中方天畫戟,英姿勃發,正是小溫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