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南京道析津府,在整個遼國的廣袤領土之中,南京道不僅人口最為稠密,而且居住的北地漢人也最多,最為繁華,屬南面官統制。
在接到宋軍北伐消息后,如今統制整個南面軍政,加封天下兵馬大元帥的遼國太子耶律延禧就沒有一刻安寧過。
他是如今在位的遼道宗耶律洪基之孫,繼承了祖父對漢家文明的仰慕,耶律延禧一樣穿漢服,精通詩詞,喜好享樂。
在統領南面官后,他特地要求北地漢人在析津府給他建設了一座十分恢弘的宮殿,名曰天祚宮。
遼道宗耶律洪基下令調軍應對宋人北伐后,這里就成為了整個南面戰場的中樞。
“稟太子殿下!前線戰報,宋人已順利越過白溝河,逼近歸義城一線!”哨探驚慌失措的將消息傳來。
“宋人無端毀約,氣煞我也!“耶律延禧在天祚宮高坐,狠狠拍了下手掌怒喝道。
他如今不過二十五的年紀,若非發飾與宋人不同,唇紅齒白的樣子,一身漢服看起來還真像個大宋貴人。
下首的南府宰相蕭兀那忍不住嘆了口氣,遼宋之間雖有百年承平,但積怨已深,再加上燕云十六州的關系,一紙約書又算得了什么?太子的歷練還遠遠不夠。
“蕭相,不知該如何應對?”蕭兀那曾經救過耶律延禧的小命,深得其寵信。
“太子殿下,耶律大石和那些宋軍有過交手,不如召他來先問明情況?”
“一群廢物!召來又有何用!他就該和蕭遏魯那個廢物一起死在宋人手中,方能顯示我大遼勇士之烈!”
耶律延禧直接開口斥責,落在蕭兀那眼中更是苦笑不止,耶律大石打了敗仗不假,可是同為阿保機子孫,后者家族又在契丹人中素有威望,這樣直接斥責,實在是足夠昏庸。
“太子......”
“好了好了,宰相你要召他來,就讓他來吧,本殿不會給他好臉色就是了。”
“軍國大事,怎可視之如兒戲!”蕭兀那強忍著心中火氣,最終還是沒敢開口,徑自命令侍衛前去傳喚耶律大石。
......
片刻之后,一個身材高大,體格魁梧的青年人大步走了進來,身上沾染著鮮血的盔甲甚至還沒來及脫去。
“好一個契丹兒郎!”蕭兀那暗自贊嘆一聲,耶律大石如今不過十五年紀就能獨率一軍,本人又精通漢學,文武全才,是被視作契丹希望的未來雄鷹。
“耶律大石,宋軍現在已經迫近歸義城,你曾和他們親自交手,不知有何感想?”蕭兀那開口問詢。
耶律大石猶豫了一下,他統率麾下部族軍鎮守白溝河卻被攻破,副將蕭遏魯也慘死宋人之手,自然對其認知最為準確。
“稟太子、宰相,這支宋軍和之前我們遇到的不同。“耶律大石回想起那一陣陣振聾發聵的渡河聲,炸裂的火焰,以及那些悍不畏死的宋卒,臉上不由掠過幾絲愁緒。
“這些宋軍士氣很高,見到我們并不會畏懼,其騎軍數量雖少,但戰馬優良,秩序更好,面對一般部族軍能夠不落下風,尤其是那些宋軍步卒,軍陣森嚴,蕭遏魯所率騎軍就是被其沖垮。”
“步卒沖垮騎軍?開什么玩笑!本殿看你耶律大石是為了掩飾自己戰敗,才刻意夸大宋人吧,他們的軍隊全都是羊羔罷了!”
耶律大石話語還未說完就被耶律延禧打斷,他也曾率軍和宋人交戰,不過土雞瓦狗而已。
“殿下切勿輕敵,末將推測,這支宋軍的主力,應該是西域都護府的牢城軍!”
“呂璟?”蕭兀那臉色凝重,對于這個近些年突然崛起的宋將,他們憤恨之余,也不乏敬佩。
“看來此次宋人是鐵了心要拿回燕云了,殿下,必須盡快打掉宋人氣焰,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耶律延禧沉默了一下,蕭兀那的話他還是能聽得進去,可是說起來容易,宋朝發動了二十萬大軍北伐,遼國哪里拿得出二十萬大軍?
“殿下,末將認為,宋軍所謂三路,其實不如說是兩路,而且最有威脅,在中路呂璟!”耶律大石此時忽然開口。
“請詳談。”蕭兀那來了興趣。
“殿下,宰相,據線報,宋軍東路是由一名叫做蔡卞的文官率領,兵力又多由地方廂軍組成,我大遼只需派一支偏師快速出擊,就可將其輕易擊潰。”
頓了一頓,耶律大石繼續說道:”其西路軍由老帥章楶為首,麾下皆是西軍精銳,戰力不俗,但是其走太原府一線,對沿路山川地貌并不熟悉,末將可以親自請奚王蕭干派軍攔阻,只要殿下厚賜于他,拖延數十日不成問題。“
“好策!那你為何認為中路軍最為重要?”蕭兀那目光中充滿欣賞。
“末將對呂璟此人多有研究,他年少成名,戰功赫赫,行軍最善奇謀,又深得趙宋皇帝信任,身邊并無文官和內侍掣肘,所以對我大遼威脅性最大。”
“不止如此,趙煦那個小皇帝,如今可是就在中路軍。”蕭兀那抬頭看了眼耶律延禧,兩人很快相視而笑。
耶律大石則吃了一驚,因為身份的原因,他到現在竟然才知道此次宋軍北伐,竟然是皇帝御駕親征!
“那......”
“耶律大石,若本殿將麾下三千宮分軍盡數歸入你麾下,再調三萬部族軍,兩萬漢軍相隨,可能取下那趙宋皇帝的頭顱?”
“末將愿立軍令狀!”耶律大石雖然出身不俗,但如今尚且年幼,面對遼國太子的突然重用,又如何能不感激滴零!
“好!本殿就任你為行營兵馬都統,對戰宋軍。“
“末將遵命!”耶律大石激動萬分的去了。
“蕭相,這耶律大石真能擋住宋軍?”原來耶律延禧剛才的表現全是在蕭兀那暗中示意下做出。
“殿下,宋人有句老話,死馬當活馬醫,如今阿保機那個叛臣帶領女真部族在北面鬧得正兇,靺鞨、渤海等部族也蠢蠢欲動,我大遼現在只有讓耶律大石試一試了。”
“只要等北面軍打退那些該死的女真人,區區宋軍,不足掛齒!”
“如此,本殿就放心了,昨日韓世勛那老家伙新送來一批漢人美姬,還等著享用呢。”耶律延禧大笑著離去。
“看來,是時候讓皇帝給那些人更多允諾了。”蕭兀那在原地躬了躬身子,心中卻想起那些和遼國暗中聯絡的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