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有華夏內湖稱呼的渤海之上,連綿的艦船張開風帆,正在海浪中遞次向北,鮮紅的宋字如烈日般光彩奪目。
中央旗艦,秦觀輕捋著頜下胡須,看向遠方海面的目光帶著復雜,王瓜侍奉在一旁,臉上滿是欣喜。
“知州大人,這福船不愧是侯爺都忍不住夸贊的存在,小的還是第一次見到能在海上跑這么安穩的船!”
“聽說蘇老相公最近正在研究那什么寶船,能夠航行到另一片大陸?”秦觀笑著開口。
王瓜撓了撓頭,卻是閉嘴不肯多言了。
“得,知道你們有保密條例,馬上就到陸地了,確認下那些玩意是否安好,可別壞了北伐的大事。”
“您老放心,小的一路上睡覺都跟他們在一塊,就怕潮了呢。”王瓜得意的說道。
”你小子,當真是命大。“秦觀無奈擺了擺手,支使著親兵找來這支水軍的主將李俊,開始商討起登陸后的作戰計劃。
......
也就在秦觀等人抵達渤海灣后的三個時辰,得了傳信的呂璟也已經將麾下所有軍卒盡數集結。
劉延慶和劉仲武仍舊率領禁軍,如今約有兩萬余人,張叔夜手下廂軍還剩下三萬出頭。
剩下的牢城軍一萬人,赤澤軍不到四千,三千牢城騎,還有失去了戰馬的一千余赤澤騎,不到七萬軍卒,就是如今中路軍的所有家當。
而他們的對手,耶律大石手中足有十多萬遼軍,分別由契丹人、奚人和漢人等組成,雖然其中真正的遼國精銳不多,但騎兵的比例足足占了八成有余。
“侯爺,讓某率軍先會一會那些契丹人!”徐寧拳頭攥緊,神色間充滿懊悔和憤怒。
呂璟調集了麾下所有郎中日夜看護哲宗,但其依舊還沒有從昏迷中醒過來,魅影的人手也被盡數遣往汴梁,但徐家恐怕已經兇多吉少......
“大戰之前,切勿慌亂。”輕輕拍了下徐寧的肩膀,呂璟目光落在盧俊義和晁蓋身上。
“兩位將軍可敢隨本侯去會會那耶律大石?”
“但憑侯爺驅策!”盧俊義和晁蓋同時躬身領命。
“承淵......”張叔夜在一旁想要開口勸阻,最終卻無奈的化作一聲嘆息,將手中使用多年的寶弓遞了過來。
”千萬小心。“
“嵇仲兄放心,過了今夜,就是拿下遼國析津府之時!”呂璟大笑著接過寶弓,雙腿發力,騰霧馬如一道閃電向北奔騰,盧俊義和晁蓋左右相隨。
“全軍出征!”張叔夜大手一揮,和宗澤分別率領軍卒,邁著隆隆的腳步聲,緩緩北上。
......
宋軍的突然舉動很快被涿州城外活躍的遼國騎兵探查到,消息通過奔馬來回,不過片刻,就已經到了遼軍統帥耶律大石手中。
“呂璟想要在安次城外和某單獨見面?”耶律大石眼神掠過帳中諸位遼國將領,最終停在了韓世勛的臉上。
“晉國主意下如何?“
韓世勛是遼國功勛老臣,曾經成為攝政大臣,晉國王韓得讓的后輩,在遼國可謂是根基深厚。
說起韓得讓,此人可謂是千百年前漢奸的楷模,從其祖父韓知古被掠奪到遼國為奴后,其一家三代為遼國建立昌盛可謂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后來遼景宗病危的時候,韓得讓更是和蕭太后暗中勾結,策立僅有十二歲的隆緒為帝,搖身一變,成為了遼國的攝政大臣,可謂是位高權重。
從高粱河戰役到澶淵之盟,宋遼之間的每一次對決幾乎都有此人的身影,據說還和蕭太后一起大吉大利過,可謂漢奸的巔峰。
“林牙不妨先應承下來,某親自率兩萬騎兵于暗中窺伺,待到時機成熟,就將這冠軍侯斬殺!”韓世勛開口回應。
“呂璟此人絕非無謀之輩,晉國主不妨等我前去赴會后,過半個時辰再出發,以防其察覺。”
“依林牙所言。”韓世勛拱了拱手,頗為傲嬌的離帳而去。
“挑選麾下悍卒,隨某赴約!”耶律大石暗自搖了搖頭,他如今還無法完全掌控麾下這支遼軍。
......
安次城位于桑干河上游,東面低,西面高,是幽州在南面的門戶,位置大約和已經被宋軍攻占的涿州在一條平行線上。
古城被遼國人經營的很是雄壯,作為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結合,遼國采取的南北面官制度雖然飽受詬病,但漢遼分治依舊讓他們很多時候能夠兼具兩個民族的特性。
“侯爺,這安次城看起來可不好攻打。”盧俊義護佑著呂璟來到安次城下,將沿路砍伐的樹木削了沒幾下,就是個簡單的桌案。
“再往北過了中京道就沒有像樣的城池了,不過到了那里,才真正是契丹人的天下。”
呂璟笑著落座,目光微微一閃,遼國的領土兩倍于宋,最北面達到貝加爾湖畔,南京道雖然最繁華,但卻絕不是契丹人的根基所在,生活在這里的,更多還是北地漢人。
“侯爺,遼人來了。”
晁蓋的聲音將呂璟從思索中驚醒,只見得遠處忽然傳來奔馬之聲,五六個神色兇悍的契丹人護佑著一個魁梧青年打馬趕來,很快就到了近前。
“人都言遼國耶律大石有狀元之才,這長相可是差了許多。”呂璟率先笑著開口。
“聽聞大宋冠軍侯青面獠牙,雙臂不下千斤之力,似乎也言過其實。“耶律大石反過來調侃一句,毫不客氣的直接坐在了對面。
“某途中見樹木繁盛,忍不住砍了一顆來用,想必日后就不用這么倉促了。”呂璟笑著說道。
“聽聞大宋有美酒名蘇,某家也想有朝一日能開懷暢飲啊。”耶律大石手掌一揮,身邊侍從很快將一壇染著鮮血的蘇酒呈了上來。
“大宋,呂璟。”
“大遼,耶律大石。”
兩人好似心有靈犀般的遞過酒碗,盧俊義和那契丹武士一番明爭暗斗后各自為兩人倒了酒。
一飲而盡!
“好酒!”
“好爽快!”
呂璟抬頭看向這個后世帶領契丹人再續輝煌的大石林牙,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目中的欣賞。
后者臉上也流露出幾分笑意,他們二人年紀都不大,卻成為各地國家這場大戰的主導,不得不說是命運使然。
“澶淵以后已有百年,何必妄開邊釁?”耶律大石嘆了口氣,他對大宋的文化同樣多有仰慕。
呂璟微微一笑,開口應道:”自家衣服都讓人拿去了,光著身子凍了上百年,太冷了。“
“侯爺妙人妙語。”耶律大石大笑起來,確實,燕云十六州對于大宋來說就像是人身上的衣服,不只是遮羞,更是一件必不可少的防護,除非遼國甘愿歸還,否則兩國之間的一切和平,都不過是假象而已。
遼國能歸還嗎?不能!耶律大石很清楚宋朝每年在北方投入了多大的開支,國內維持著多達百萬的常備軍,全都是為了防備西夏和遼國寇邊。
如果大宋拿回燕云,只需要區區幾萬人,就能將北方門戶牢牢鎖死,到那個時候,不過是另一場戰爭的開始,只是攻守不同罷了。
“林牙,替我向貴國皇帝傳句話如何?”呂璟話音一轉,忽然開口。
“請侯爺明言。”正要示意侍從動手的耶律大石愣了一下。
“聽說他曾言,愿后世生在中國,某覺得要改一改。”
呂璟在說話間站了起來,笑著朝遠處望了一眼,繼續開口:“今世就在中國。”
“看來某和侯爺之間,是必須要分個生死了。”耶律大石已經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想必是韓世勛率領騎軍趕來,時間剛剛好!
“不一定,此中國非彼中國。”
“左右不過生死而已!”耶律大石不明呂璟話中含義,但這一刻,只要分生死就是!
腰間長刀寒光閃過,周圍幾個契丹侍從也在同一時間取出兵器朝呂璟殺去,神色兇悍。
盧俊義和晁蓋二人同樣出手,以二對五,卻在頃刻間連斬對方兩人,鮮血迸濺,竟占據了上風!
“林牙今日莫非想葬身此地?”呂璟張開了張叔夜給自己的寶弓。
“大遼鐵騎近在眼前,倒要看看你我誰先死!”耶律大石揮劍就向呂璟斬來,毫不避讓。
“林牙不妨回身看看,來的究竟是誰的神兵天降?“呂璟躲過耶律大石的劍,開弓卻射向了遠方。
奔騰的馬蹄聲蕩起連綿煙塵,但真正讓大地震顫的,卻并非這些神色慌張的遼國騎兵,而是在其身后!
泛著昏黃的滔天大浪!自北方奔涌而來,似上天的杰作,將沿路的樹木、房屋,乃至一切盡數吞噬!
“怎么可能......”耶律大石手中的長劍叮當落地。
“早在許久以前,某就讓人開始在灤河測量水文,為的就是今日。”呂璟放下了手中的弓,到了最后搏命的時刻了。
“魔鬼......”
耶律大石目瞪口呆,最后還是拾起了身下的劍,總要搏一搏,才知道最后的輸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