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作為穿越者三大定律之一,在西域時報通過廣告收入迅速扭虧為盈后,呂璟終于深刻感受到了這一點。
包括趙佶新開辦的恭王報在內(nèi),一個個新興的報紙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利用各自資源迅速開始了搶占市場的行動。
有些家底薄弱的,就打起了開封府其他城市的主意,更有甚者,將每期西域時報買來直接翻版,換個日期就賣到了河南府等地,照樣收益不菲。
呂璟借助西域時報向世人展現(xiàn)了報業(yè)的偉大前景,精明的商人和世家大族就迅速開始出手,瓜分利益,蠶食市場。
若非東京城內(nèi)如今大部分精良匠人都和西域報社簽了長約,恐怕原本的一切努力都要被人摘了桃子。
盡管如此,報業(yè)迅速繁榮的背后,還是帶來了諸多問題,最終將整個朝廷驚動。
......
小黃門李彥帶著呂璟一路趕到大慶殿的時候,日頭早已經(jīng)升起老高,往日里這個時候,殿中的朝會早已散場。
然而近日,不論是服緋色的高官顯貴,還是服綠色的微末官吏,所有人都候在大殿之中,神色間充滿惶恐。
“官人小心些,今日官家可是龍顏大怒。”眼看著就要入殿,李彥特意開口提點了一句。
呂璟點了點頭,示意他自去通報,自己則候在了巍峨的大慶殿外。
會出現(xiàn)如今這種情況他早有預料,這也是他等了許久的機會,能否擁有足夠資本奔赴西域,就全看今天這最后畫龍點睛的一筆!
“傳西域都護,承務郎呂璟覲見!”
中官的尖細嗓音自殿內(nèi)向外傳遞,呂璟整了整身上的緋色官服,邁步緩緩踏入殿中。
成排的金甲武士分列兩側(cè),不同服色的官員將整個大殿填的滿滿當當,一雙雙目光匯聚過來,強大的壓迫感油然而生。
哲宗高居于丹陛之上,凌厲的目光讓呂璟不由加快了幾分腳步,走到殿中的時候,數(shù)不清多少道陰冷目光同時望來。
蔡京、來之邵、安惇......
有的呂璟認識,有的甚至素未謀面,但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帶著森寒,就像是在看待一個將死之人,最后的遺言。
“左司諫,你不是求朕傳召呂璟嗎,現(xiàn)在他來了,有什么話,就直接問吧。”
丹陛上傳來哲宗的話語,內(nèi)里的寒意似乎要將殿外所有陽光遮蓋。
“臣遵旨。”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一個金發(fā)金眼,長相獨特的青年臣子來到呂璟面前。
“下臣王黼,曾和都護大人有一面之緣,今有三問想要向大人討教。”
呂璟點了點頭,王黼如今任職左司諫,有風聞奏事之權(quán),由他來向自己發(fā)問也算正當。
王黼微微一笑,開口問道:“敢問大人,城中新設西域報社,可否為大人名下產(chǎn)業(yè)?”
“然。”呂璟沒有否認的意思。
“那請問大人,那廣告之法可是您所首創(chuàng)?”
呂璟再次點頭,這時候殿內(nèi)許多官員臉上都已經(jīng)泛起陰冷笑意,劉奉世和李格非等人卻神色焦急。
王黼努力克制住心中的得意,繼續(xù)開口道:“最后一問,大人是否將城中諸多小報產(chǎn)業(yè)收購,盡數(shù)并入府中?”
“不假。”
眼看著呂璟仍舊沒有開口拒絕,自認為得計的王黼喜出望外。
身子一躬,面朝丹陛,直接開口厲喝!
“啟奏官家!事實確鑿無疑,呂都護盡數(shù)承認,臣請治其與民爭利,禍亂百姓,利用權(quán)勢為非作歹,罔顧官家信任之罪,其罪可誅!”
王黼的聲音很有力,迅速將整個大殿傳滿,像是上天降罪惡人的天雷般充滿威勢。
“臣附議!短短不到月余光景,東京城已經(jīng)頻生亂象,此皆為呂璟之罪!”
來之邵身為侍御使,這個時候自然不能落下。
不僅是他,諫議大夫安惇隨后也率領(lǐng)著一眾諫官們同時開炮,大談呂璟罪孽深重。
劉奉世等人有心開口,奈何卻雙拳難敵四手,場面上完全被人壓制。
蔡京等人更是冷笑連連,顯然都等著呂璟在今日身敗名裂。
哲宗趙煦身處于丹陛之上,眼看著眾臣對呂璟群起攻之,心中不禁顯現(xiàn)幾絲悔意,終究太過年輕,自己拔苗助長,卻是要毀掉一介英才了。
這般想著,趙煦心中多了幾絲憐愛,剛想開口安撫幾句,忽然看到了大殿中央?yún)苇Z的表情!
他竟然在笑!在整個朝廷文武百官聯(lián)合攻訐,將門保持沉默,舊黨也無力保護的時候,他竟然還保持著微笑......
“眾卿,且聽聽呂都護怎么說吧。”哲宗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平靜下來,這小子,難道還有什么后招?
呂璟當然有后招,他為了今日準備許久,怎會敗在區(qū)區(qū)王黼手下?
上前一步,躬身拜謝哲宗之后,呂璟緩緩開始了言語。
“請問王司諫,西域報社經(jīng)過進奏院審批,每年上繳銀錢,可有違反大宋律令?”
“身為官員,卻整日想著與民奪利,就是不該!”王黼可不會乖乖任由呂璟言語。
“那再請問司諫大人,西域時報發(fā)布廣告,可有半分弄虛作假?可違反大宋律令?”
“有沒有虛假某如何知曉,如今城中報紙泛濫,開封府最近就接到了三起狀告廣告蒙騙的案子!”
呂璟忍不住笑了,這王黼可比自己想象的配合多了,畢竟還是年輕,沒那么多歷練。
“最后一問,王司諫,大宋哪條律令規(guī)定官員不得參與商賈之事?哪條規(guī)定報紙不能發(fā)布廣告?”
“亂象皆是由你而生,就是最大的罪過!”王黼已經(jīng)慌了神,不住的往身后看。
呂璟卻再次上前一步,目光直面哲宗,開口道:“官家,臣所辦西域時報無半分違反亂紀,卻要以他人行為來定臣之罪,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趙煦沉默,如今想想,似乎最近東京城報業(yè)的混亂還真怪不得呂璟,人家本分做生意,其他人走歪門邪道,怎么也算不到他的頭上。
“此事看來是有所誤會,近來城中因此多生亂象,王司諫也是愛民心切。”
這就是宋朝和其他朝代的不同,對于官員參與經(jīng)商,不管是皇帝還是各個大臣,態(tài)度上都要柔和許多。
遠不像是后世某些辮子朝代,一聽說和商業(yè)有所勾結(jié),立刻就是殺殺殺了事。
“謝官家,臣自認無罪,但報業(yè)混亂確實和臣有所關(guān)聯(lián),該負的責任要擔起來。”
作為老大的趙煦都有了認錯的意思,呂璟自然不能兜著,立刻就表示這事和我還是有關(guān)系的,我來想辦法解決。
這話落在趙煦耳中,臉上不禁出現(xiàn)了幾分笑意,都看看,朕冤枉了人家,人家還要主動替朕分憂,這才叫一片忠心!
事情眼看著在瞬息之間就被呂璟扳了回來,一直穩(wěn)坐釣魚臺的蔡京終于穩(wěn)不住了。
“報業(yè)混亂和呂都護無關(guān),牝雞司晨又該當何罪?東京城亂,就是此禍所致!”
蔡京的話音很慢,卻讓整個大殿內(nèi)的溫度都驟然寒冷,就連左相章惇這時候也不禁感到心神震動。
這個后生,好狠辣的手段!
呂璟這時也感到心中一顫,蔡京這家伙終于露出了自己的毒牙,一擊就要斃命!
太皇太后高滔滔垂簾聽政接近八年時間,哲宗就在太后的陰影下度過了八年,這是他心中永遠的痛恨!
如今蔡京將呂璟雇傭女主編之事和牝雞司晨聯(lián)系到一起,手段實在是狠辣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