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yè)十三年,突厥再次興兵,一直打到了馬邑,李淵遣高君雅將兵與馬邑太守王仁恭并力拒之,仁恭、君雅戰(zhàn)不利,大敗于突厥。隋煬帝認(rèn)為李淵與王仁恭不能御寇,遣使者來要將他們押往江都。這一下子打亂了李淵的部署,現(xiàn)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而李淵,也絕不可能離開太原,去江都領(lǐng)罪受死。
李淵被使者就地拘押,李世民也慌了神。他好不容易買通了獄卒,獨(dú)自一人去獄中探望父親,只見李淵住在之前劉文靜的獄室中,神色疲憊,估計他一宿沒睡吧。
“父親,身體可好?”
“為父一切安好。”李淵在獄中,依舊談笑風(fēng)生,他淡然道,“二郎放心,不過關(guān)押了幾天,沒什么大礙。”
“父親兵敗,陛下必會大怒。要是真到了江都,指不定會有什么懲處。劉文靜、裴叔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父親……”李世民突然壓低了聲音,焦急地說道,“事急矣,可舉事!”
“不可。”李淵搖頭,“二郎,你要冷靜。為父入獄,軍政大權(quán)落在副留守手中,我們沒有足夠的兵力。就算能控制晉陽,也無法問鼎天下。”
李淵雖然早有起兵的心思,但是現(xiàn)在并非起兵的真正好時機(jī)。而且李建成、李元吉尚在河?xùn)|,要是他們在太原舉事,李建成和李元吉性命堪憂。
可是李世民不想讓李淵步入險地,面臨著生命威脅。他繼續(xù)勸道:“父親如今身陷囹圄,危在旦夕。若去江都,便如折斷羽翼,任人宰割。就算陛下赦免父親死罪,也不會讓父親重回太原,此前努力皆白費(fèi)。形勢緊急,望父親早定大計。”
“隋歷將盡,吾家繼膺符命,不早起兵者,顧爾兄弟未集耳。”李淵勸李世民道,“今遭羑里之厄,爾昆季須會盟津之師,不得同受孥戮、家破身亡,為英雄所笑。”
面臨險境,此時的李淵十分冷靜,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他身死,他希望自己的幾個兒子能同心協(xié)力,奮起反抗,千萬不可坐以待斃,讓天下英雄恥笑。
“父親……”李世民哽咽道,“兒子記下來,我這就寫信讓大哥和四弟回來。”
“還有秀娘,你也寫信通知她。叮囑他們?nèi)f萬不可輕舉妄動,一切等回太原再說。”
李世民探獄出來后,裴寂和劉文靜急忙上前,將李世民團(tuán)團(tuán)圍住。劉文靜一看李世民垂頭喪氣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順利了。
裴寂著急地問道:“怎么樣,你爹爹作何打算?”
“父親不讓起兵,他說兵力不足,太過倉促了。”李世民無奈地說道,“而且父親擔(dān)心大哥和四弟安危,讓我先寫信召他們來太原。”
“哎。”裴寂恨鐵不成鋼地嘆氣道,“如今他自身難保,還惦記兒女?他就不怕陛下一怒之下,殺了他?”
“父親說,若他身死,讓我們兄弟起義反抗。”李世民難過地說道,“我不想父親被殺害,若陛下真要?dú)⑽腋福揖徒侏z,和他們拼個魚死網(wǎng)破。”
“不可啊。”劉文靜勸道,“二公子,你要冷靜。”
“大不了落草為寇,先將父親劫走再說。”
劉文靜皺眉,搖頭道:“這樣我們在太原的所作所為都無用了。二公子,我們的目標(biāo)是推翻隋朝,建立新的王朝,為了大局,不可沖動。”
李世民看著劉文靜,感覺這個陪伴自己身邊多時的朋友變得如此陌生,“他是我父親啊,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他死?”
“二公子想成大事,就得放下這些兒女情長。”劉文靜說道,“唐公說得對,現(xiàn)在謀反的確太過倉促,若有危險,二公子必須放棄親情,忍辱負(fù)重,等待時機(jī)。”
劉文靜的話,如同一盆涼水,澆在了裴寂和李世民頭上。李世民一下子從焦躁中冷靜了下來,而裴寂畢竟和李淵幾十年交情,他無法接受劉文靜的說法,“劉文靜,你太狠心了吧。”
劉文靜反駁道:“若唐公現(xiàn)在愿意起兵,我必會全力輔佐二公子的。可是現(xiàn)在唐公自己都放棄了,我們著急有何用?”
“叔德兄是擔(dān)憂起義失敗,連累兒女啊。”還是裴寂最懂李淵的心思,“二郎,你父親為了你們,連性命都愿意舍棄,你可不能辜負(fù)你父親。”
“唐公最大的愿望,就是化家為國。二公子若真是孝順唐公,就應(yīng)該按唐公說的做,不可輕舉妄動。”
李世民夾在裴寂和劉文靜中間,一時間左右為難,不知道該聽誰的。他一怒之下打斷二人的爭執(zhí),“別吵了,給我?guī)滋鞎r間,讓我想一想吧。”
不得不說,劉文靜的話對李世民還是有一些影響,他雖然才十八歲,但是并不沖動魯莽。他性格中有著母親果敢的影子,但也繼承了父親謹(jǐn)慎的秉性。李世民不會孤注一擲,做一些明知不可為的事情。但是李家父子感情深厚,在道德和情感上,李世民無法說服自己,放棄親生父親。
正當(dāng)李世民左右為難之際,隋煬帝又派使者前來傳圣旨。這道旨意解救了李淵,也解救了李世民。
原來,隋煬帝想通了,赦免了李淵和王仁恭戰(zhàn)敗之罪,并讓他繼續(xù)留在太原,官復(fù)原職。危機(jī)解除,李淵從牢中被放出來。大獄外,李世民、裴寂和劉文靜都在等候李淵,他們看著李淵從里面緩緩走出,有人欣喜,有人擔(dān)憂。
“父親!”李世民率先跑過去,他含淚道,“父親消瘦了,在里面受苦了。”
“叔德兄。”裴寂隨后跟上來,“這次可嚇?biāo)牢覀兞耍f幸是虛驚一場。”
虛驚一場,真是個多么美妙的詞匯。李淵點(diǎn)頭道:“讓你們擔(dān)心了。”
“唐公安好,看來是有上天庇佑。”劉文靜也道。他看李淵都能在如此險境中轉(zhuǎn)危為安,或許上天真的選中了李淵,李氏當(dāng)為天子。
“還好這才你們沒有魯莽行事。”李淵對李世民的穩(wěn)重十分高興,“二郎,看來起兵之事不可拖延了,為父讓你寫信給你的兄弟,可發(fā)出去了?”
“早就發(fā)出去了,估計不出半月,大哥他們就能收到。”李世民躊躇滿志,只要大哥和四弟聚齊,他們李家就要高舉義旗,推翻暴君!
“很好。”李淵看一切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唯有一事,還需盡快辦理。
李淵對劉文靜道,“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肇仁啊,我需要你為我收買人心。”
“唐公是擔(dān)心太原的百姓不支持?”劉文靜笑道,“在下有一計,定可解決唐公之憂。”
“何計?”李淵追問道。
劉文靜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吐出四個字:“假傳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