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攻入長安,擁立代王之后,第一個坐不住的不是隋煬帝楊廣,而是隋將屈突通。
李淵進入長安后,立刻派兵將屈突通在長安的家屬軟禁起來,并讓其家僮去勸降屈突通。此時屈突通還在都尉北城,見到家僮前來勸降后,二話不說,當(dāng)即將家僮殺死。
其實在此之前,屈突通身邊的人也有勸他投降的,但是屈突通卻流著眼淚說道:“吾蒙國重恩,歷事兩主,受人厚祿,安可逃難?有死而已!”
屈突通不僅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他多次拿著刀,摸著脖子說:“要當(dāng)為國家受人一刀耳!”屬下們聽見屈突通此言,再也沒有勸他投降的念頭了。
長安失守的消息傳來后,屈突通命桑顯和鎮(zhèn)守潼關(guān),自己率兵東下,將趨洛陽。屈突通本想求助于洛陽的越王楊侗,一起攻打李淵。誰曾想他前腳剛走,后腳桑顯和就向劉文靜投降了,將潼關(guān)拱手相讓。
劉文靜從桑顯和得知屈突通往東邊去了,當(dāng)即命竇琮、段志玄等率精騎去追。在桑顯和的帶領(lǐng)下,竇琮、段志玄在稠桑與屈突通的軍隊相遇。竇琮將屈突通的軍隊團團包圍,并讓屈突通的兒子去勸說父親投降。可惜屈突通完全不聽,大呼道:“昔與汝為父子,今與汝為仇讎。”屈突通說罷,還讓士兵向自己的兒子射箭,以示自己絕不屈從。
雖然屈突通對隋朝忠心耿耿,寧死不降,可是他帶領(lǐng)的那些將領(lǐng),卻沒有殉國之心。桑顯和早就知道屈突通手下士兵的心思,對他們大聲說道:“京師陷矣,汝并關(guān)西人,欲何所去?”
桑顯和的一番話,讓屈突通手下士兵一下子喪失了斗志,棄甲投降了。屈突通捂著胸口,氣得破口大罵,“桑顯和,你背主賣國,投靠賊人,現(xiàn)在還要在此妖言惑眾嗎?”
“將軍一心忠于陛下,可是陛下何曾信任過將軍?”桑顯和說道,“大勢所趨,將軍何必逆天而行?”
屈突通明知桑顯和說的是對的,可他無法過自己心里的這一關(guān)。他下馬跪地,對著隋煬帝所在的東南方向三叩首,“臣力屈兵敗,不負陛下,天地神祇,實所鑒察。”說罷,抽出腰間寶劍,對向自己的胸口。
“住手!”桑顯和急忙喊道,他雖然投降了,可沒有一點想要屈突通死的意思。
竇琮眼尖,立馬拋出袖中匕首,擊中了屈突通手中的劍。屈突通劍鋒一偏,旁邊的士兵一擁而上,立刻將他抓住,奪走他手里的長劍,防止他再度自盡。
“屈突通,唐公仁慈,何必走上這條絕路?”竇琮暗暗嘆氣,揮揮手道,“來人,先將其綁起來,押回長安,聽候唐公處置。”
屈突通被帶回長安時,李淵和李世民早已聽劉文靜說了他的事。屈突通寧死不降的性格,令李淵極其贊賞。他對李世民道:“雖然屈突通曾是我們的敵人,但是他統(tǒng)兵能力不錯,又忠心耿耿,是個可用之材。”
李世民了然,“父親想要重用此人?”
“正是。”李淵教導(dǎo)道,“這種人,不僅不能殺,反而要給他升官加爵。其一表明我們大度和包容。其二,若屈突通真心投誠,我們則得一可靠的大將。”
李世民拱手道:“兒子受教。只是屈突通頑固,如何勸降?”
李世民所言的確在最大的一個問題,之前無數(shù)人想要勸屈突通投降,都被他拒絕了。自從他兵敗之后,一直不吃不喝,可見已存了死志。
“此人隋室忠臣也。”李淵贊道,“我打算授其兵部尚書,封蔣國公,屬你麾下,做行軍元帥長史。二郎,此人交給你,如何勸,看你的本事了。”
“兒子定不負所望。”李世民心道,有李淵封賞的承諾在,他定能說動屈突通歸降。
李世民奉父親之命,和屈突通單獨見了一面,兩人私談了什么,沒有人知道。只是從那以后,屈突通不再抗拒,終于底下倔強的頭顱,向李淵俯首稱臣。
從此李淵又得一大將。
降服屈突通之后,還有一個人,也是李淵所看重的。此人早在李淵起兵之前,就得知了李家要謀反之事。他立刻跑去江都,想要告密。可惜此人時運不濟,命運多舛,走到關(guān)中之時,盜賊四起,道塞不通,故而未能抵達江都。此后李淵從太原起兵,迅速拿下長安,俘虜了此人。
而這個人,名叫李靖。
李淵早就聽聞李靖有才華,就連楊素嘗拊其床謂李靖曰:“卿終當(dāng)坐此。”可見,他確實有統(tǒng)帥之才。
李淵和李世民很想招攬李靖,可又擔(dān)心李靖向屈突通那樣,百毒不侵,死忠于隋朝。李世民建議道:“父親不如做一個局,假意要殺他,在最后關(guān)頭,兒子出言相救,勸他歸順于父親。”
“要是他不從呢?”李淵問道。
“那就殺了他。”李世民說道,“此人要么為我們所用,要么必殺之!要是讓他落到其他人手中,將來必會成為我們的勁敵。”
“也罷,就按你說的做吧。”
李淵以向江都告密的由頭,將李靖關(guān)入死牢,擇日行刑。李淵在此之前,已殺了很多他的仇敵,比如陰世師等。此番關(guān)押李靖,在旁人眼中,以為李淵真的要殺他,都對李靖抱有深深的同情。
裴寂最先過來勸道:“李靖雖然告密,不過他最終沒能成功,對我們也無損傷。丞相你連屈突通都可以寬恕,何不赦免了李靖,讓他為我們效力。”
“李靖是因為關(guān)中大亂,道路阻塞,而未能及時抵達江都。要是他真的去向太上皇告密,我們豈不是陷入被動。到那時,被押入死牢,斬首示眾的則是我等。”
“若李靖歸降,你是否能夠饒他一命?”
李淵高深莫測地回復(fù)道:“那就要看,他的誠意了。”
行刑當(dāng)天,很多百姓都圍在了菜市口,萬人空巷。李靖被五花大綁,從囚車上緩步下來,目不斜視地走向邢臺,他并沒有任何恐懼,也沒有任何憤怒,他的心中,只有一絲遺憾和不甘。
李淵和李世民隨后乘馬車而來,坐在行刑官的位置上。午時還沒有到,李淵閉目養(yǎng)神,不動聲色。李世民暗暗著急,他早已去獄中和李靖談過好幾次了,可是李靖仍不松口。要是他現(xiàn)在再不改變主意,那就不得不死了。
李淵在等,李世民也在等,只有當(dāng)事人李靖毫不懼怕,也不打算松口。時間一點點流逝,李淵終于睜開了眼睛,用疑問的目光看向李世民,而李世民只得微微搖一搖頭,表示無能為力了。
李淵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支起身體,擲下簽子,高聲道:“時辰到,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