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在唐國公府邸中,李淵也正和長子李建成談論著近段時間修建運河和東都之事。
“宇文愷已經到達東都洛陽。”李淵坐在書房,對著旁邊的長子說道,“陛下營建東都和大運河之事,你怎么看?”
十六歲的李建成知道父親又在考問自己,他謹慎的答道:“先帝時,輕徭薄賦以解民困,曾多次減稅,以減輕人民負擔。當今圣上登基后,卻一改先帝時期的政策,反而加重人民負擔。”
李淵贊賞的點點頭,李建成的想法和自己不謀而合。李淵憂心忡忡地說道:“大隋統一天下不過幾年,正應該休養生息。陛下不顧百姓疾苦,一月之內,竟征調民夫二百萬人修建東都。不僅如此,同時還要修建大運河,真是不知道又要征調民夫多少萬人。”
“父親,朝中大臣為何不上書諫言,阻止陛下?”李建成問道。
“陛下生性自負,獨斷專行,不是能聽得進去諫言之人。”李淵想起前幾天,柳述被楊廣免官,流貶至龍川郡,并讓蘭陵公主改嫁。蘭陵公主以死相逼,不愿改嫁,要和夫君一起去流放之地,可惜卻被楊廣拒絕。至于元巖,由于在最后關頭供出實情,逃過了一劫。
由此李淵可以看出,楊廣是眥睚必報之人,并且也從側面印證了李淵的猜測。隋文帝之死因,果然和楊廣有關。
此時,李淵突然聽見門外有動靜,他厲聲喝道:“是誰在那兒?”
李建成緊張的跑到門口,拉開門一看,原來是二弟李世民。
還好是自家人,李建成長舒一口氣,略帶埋怨的問道:“二弟,你在門外干什么?”
李世民沒有理會大哥,直接跑進書房,跑到父親跟前連聲呼道:“好好好。”
李淵抱起李世民,讓他坐在自己腿上,不解的問道:“什么好?”
“大運河好。”李世民像個小大人一樣,一本正經地說道。
李淵被次子逗得哭笑不得,他搖頭笑道:“你一個六歲稚子,知道什么?”
正當李氏父子討論大運河時,好巧不巧,楊廣命李淵監修運河的圣旨就來了。
李淵聽聞傳旨太監來了,急忙命下人大開中門,擺香案,帶著長子李建成和下人迎接內侍。內侍向李淵見了禮,口中說著:“恭喜李大人。”李淵不明所以,不知喜從何來。
內侍打開圣旨,李淵帶兒子仆從跪拜,只聽圣旨上寫道:命唐國公李淵監管修建大運河,即日起上任,欽此!
等到內侍宣讀完圣旨后,李淵不由擦擦頭上的汗,這哪里是喜事,這是得罪百姓的禍事啊。
“李大人,快快接旨吶?”內侍笑瞇瞇的提醒著,在他看來修建工事都是撈錢的大好事情,李淵這是走了狗屎運,才會得到天大的好處。
然而李建成卻知道父親心中所想,他偷偷抬眼,看著跪在正前方的父親,真怕父親公然抗旨不遵。
“……臣,謹奉詔。”李淵畢竟不是毛頭小子了,他遲疑片刻,最終恭恭敬敬的接過了圣旨。
待宣旨的內侍離開后,李建成上前扶起李淵,“父親,您真的打算去修建大運河?”
“陛下圣旨,為臣者,哪敢不從。”李淵長嘆一聲,心中更加煩擾。
“可是父親您剛剛還說,陛下此舉,勞民傷財?”李建成道。
李淵摸摸胡須,說道:“是啊,但凡一沾上督促修建之事,對我們李家有百害而無一利。祖輩多年功業,李家百年名望,將毀于一旦。”
李建成也明白修建運河對李家的影響,他不由為李家和自己的父親擔心,但他卻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李淵回到內室后,竇清薇早就聽說了圣旨的內容,見自己的夫君愁眉不展,安慰道:“興許是好事呢,大運河連通南北,此舉利在千秋。”
“你說的對。”李淵看向妻子清薇,“或許會利在千秋,不過按當今圣上急功近利的性子,禍在當下是肯定的。”
要是只修建大運河還好辦,現在東都和大運河同時進行,都是大工程,李淵覺得恐怕朝廷沒有多少錢財,供應前方干活的民夫,估計只會顧著將東都宮殿建造得金碧輝煌吧。
“可是圣旨已下,總不能抗旨吧?”清薇問道。
李淵道:“不能抗旨,但可以不去。”
“裝病?”清薇聰慧,一點就透。
“陛下多疑,裝病恐難騙過。”李淵深知楊廣的性子,只得說,“必須真病了,才能逃過這一劫。今晚,你準備一桶涼水。”
清薇心疼的看著丈夫,有些于心不忍,然而還是忍淚點頭:“好。”
大業元年的初春還是很冷的,春寒陡峭,大興城的柳枝還未發芽。寒風颼颼的從院內刮入室內,李淵看著眼前的一桶涼水,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埋在水中。冷水刺骨,人在里面待上一兩個時辰,就能被凍僵。李淵一開始只是覺得冷,后來越來越受不住了,仿佛大冬天的在冰窖中,只覺得昏昏沉沉,牙齒不由自主的打顫。
“夠了,快出來吧。”清薇一直在旁邊盯著,怕李淵有什么好歹。
“再……再、等等。”李淵哆哆嗦嗦地說道。
清薇看著丈夫備受折磨,又看向那一炷香還沒有滅。她等啊等,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香滅了,她“騰”地一下起身,不由分說的把李淵給拽起來了。
果然,李淵的身子都是冰冷的,清薇連忙扶著他鉆進被窩,給他擦干身子。她邊擦邊垂淚道:“老爺,何苦呢,要不我們直接辭官,不做了。”
李淵斷斷續續地說道:“不,不可。陛下……陛下多疑,我們……為了孩子,不能……”
“我懂,老爺別再說話了,快歇息吧。”清薇忙道。
果然,到了第二天,李淵得了風寒,高燒不退。竇氏連忙讓家內仆人去告假,自己親自照顧著李淵。楊廣上朝時,見李淵不在,又聽人說他病了,頓生懷疑。
“既然病了,就派御醫去看看吧。”楊廣不信事情這么巧,前腳剛剛下了圣旨,后腳李淵就偶感風寒了。
而太醫去李府看病之后,帶來的也是李淵高燒不退的消息。楊廣氣急敗壞地說道:“好個李淵,真是不堪重用。大運河不指望他去修了,病好后讓他去滎陽當太守吧,朕不想再見到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