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異常憤怒,黑著的皮椅慢慢轉(zhuǎn)了過來,入目的是一張脫了皮的臉,蛻皮的地方很紅潤,如同嬰兒細(xì)嫩,其余地方耷拉著蛻皮,這也就罷了,整張臉看起來雖然丑惡,卻也是正常大小,但身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侏儒,男人的聲音低沉,可是與這樣矮小的身子截然不同。
我倒吸一口涼氣,倒不是被他的容貌嚇到了,而是這張臉異常的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眉毛前面很淺,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眉骨中間往后有黑色的眉毛。
鼻梁塌陷,整個鼻頭皺皺巴巴的,他穿著黑色的長袍,一雙布鞋,布鞋的底很白,可見平時不走路,應(yīng)該是依靠輪椅之類的東西,當(dāng)然判定他殘疾倒不是只看著干凈的鞋底。
而是他的腿很小,無力的當(dāng)啷著,而他脖子一下部位全都被長袍遮擋住,我緊緊盯著他衣領(lǐng)的部分,才發(fā)現(xiàn)脖子周邊竟然是有燒傷的痕跡。
說明他很有可能是在一場事故中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不而且當(dāng)時年齡還不大,包括現(xiàn)在,我盯著男人憤怒的眼睛,并不覺得他很滄桑,比起剛才的荊總更年輕一些。
只不過他花白的頭發(fā)讓我恍然這一切只是我的錯覺。
而他看到我的同時憤怒中帶著一絲詫異:“我們是不是哪里見過?”
“我不記得了?!蔽覔u了搖頭,我確實是覺得他面熟,可我以為這是錯覺,但如今他這么說,我倒是狐疑了,沒有立刻否定,“也許是有緣分吧,我希望我們好好談?wù)?,我并不想繼承天濤國際?!?
“我看你知道的不少,你和葛濤是什么關(guān)系?”男人問我,說話的時候脖子上皺巴巴的皮膚一扯一扯的。
我咽了口唾沫,將公安局開具的以前的戶籍證明拿了出來,遞給男人。
男人往前奮力一拿,我心里莫名一酸,在只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心里對他是氣憤的,他囂張跋扈,獨裁專權(quán),可是直到看到他的眼睛,卻覺得他眼中有一種讓人悲傷的透不過氣來的情緒叫做認(rèn)命,整個人都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卻抱著什么東西在活一般,我猜測是天濤國際,他整個人給我的感覺都和整個天濤國際大廈外表給我的感覺一樣——壓抑,陰森。
男人看著戶籍證明皺起眉頭:“養(yǎng)女?”
“沒錯。”我點頭。
男人眉頭卻越皺越緊:“你…叫陳曦?”
“沒錯。”我又點頭。
男人深情激動,一灘死水的面容眼睛竟然有了波瀾:“你可有信物?”
“什么信物?”我先是納悶,后知后覺的指著脖子上的刻刀,“可是這個?”
男人看向我脖子,伸出手,我見狀將刻刀摘下來遞給他,他接過去手一陣顫抖,嘴里嘀嘀咕咕念了什么,只見青銅色的陰司刻刀,竟然從刀刃處散發(fā)出幽黑的光芒,那光芒猶如死神,將周圍的光吞沒。
我驚得心臟幾乎停住了跳動:“這……”
男人低沉的聲音幾乎同時傳到我耳中:“你可還記得那個給你一千塊祝你逃跑的老人?”
“記得。”我怔怔的脫口,直覺上這個人和那老人有關(guān)系,卻一時間想不起來。
“他是我?guī)煾?。”男人手上的刻刀光芒漸漸淡去,直到恢復(fù)正常,他反手將刻刀一抓,拍在桌子上,“那你可還曾記得跟在他身邊的小男孩。”
我?guī)Я它c頭:“自然記得?!?
男人突然咧開嘴笑了,臉上脫皮的部位干巴的皺起,越發(fā)的嚇人:“我就是?!?
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其實在他提到老者身邊男孩兒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懷疑他是,一個人再怎么長大,眉眼還是大體一致的,只是他臉上脫皮,我?guī)缀蹩床磺宄哪?,如今聽他說,我毫不懷疑。
只是心里微微疼痛,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拿著一千塊錢給我的小男孩,他和灰袍老者在我嘴困難的時候送出了嘴珍貴的一千塊。
我抿著嘴,半晌才問出:“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呵呵?!彼α耍謱χ鍪稚夏程幰话?,只見椅子左右兩側(cè)的擋板慢慢上臺,中間的支撐旋轉(zhuǎn)柱子也像上臺去,輪椅的兩個輪軸就露了出來。
他慢慢撥動著輪椅,屋子里寬敞,他朝著我滑來,兩個人越來越緊,我沒有躲閃,他將手里的刻刀交給我:“我一直在找你,卻不知道你命中貴人竟然是葛濤,更不知道你們遇見過,葛濤是真的疼你,他不像你面對危險,可終究還是輸給了命運?!?
這句話一語三關(guān),第一他一直在找我,第二老葛有意隱瞞了我的行蹤,第三,整件事情我是主角。
我默默的聽著,看他雖然看著我卻好像在想以前的事情,嘴巴輕輕張合,說出來的話卻陳重:“我生來就跟著師父,大家都管師父叫南瞎子,突然有一天師父和我說要去趟天津,我問為什么,師父只說明珠有難,他需要去應(yīng)一劫,那里也有我的歸宿?!?
男人輕笑,似是不甘:“那晚在我們相遇,師父其實已經(jīng)在那里等了三天三夜,師父號稱南瞎子,是天生無眼,卻盡知天下事,我當(dāng)時問他為什么不到了劫難當(dāng)天再去等,師父卻說,既然是劫難,哪里那么容易好掐算,他只算出了臨近的七日范圍,幸好你第三天出現(xiàn)了,師父讓我給你送去一千塊錢,助你離開,等你走了,我和師父也就找了住處……”
我越聽心中越是愧疚,他說他和灰袍老者自那天起就在附近找了一住處,灰袍老者說劫難還沒有過去,他還小也不敢多問,直到我們第二次相見后,灰袍老者才說劫難已開始,小小的他不明白為何已經(jīng)見了兩次劫難才剛剛開始,直到一個星期之后……
“那日屋子里燒了熊熊大火,我?guī)煾妇驼驹陂T口看著我被火火燒成這副模樣,后來師父將我熄滅?!蹦腥税欀碱^,痛苦猙獰,“師父說,那火是他故意放的,他說這樣才能保證我的命,原來原本應(yīng)在師父身上的劫難轉(zhuǎn)嫁到了我身上,世間講究因果,托我的手遞給你錢是因,才有了后面的果,師父說本不該如此,但他自懂事起救人無數(shù),積了德量,所以……后來師父將我送到了這里,告訴我在這里等你,然后就消失不見了?!?
“消失不見?”我忍不住問道,“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嗎?”
“不知道,我這副模樣,其實是想死的,卻總想著能見到師父一面,可師父說讓我好好活著,等再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距離我見到他不遠了?!蹦腥藥е<娇次遥皫煾负屠细鹗枪式唬屛易隽烁倍麻L的位置,不到一年見了兩三次面,然后就一直未見,后來我去打聽才知道他死了,只是我并不相信,師父說,陰司人是不容易死的,除非是被陰司人所傷,比如修為更為厲害的,或者厲鬼?!?
“老葛算得上是被厲鬼所傷。”我低頭,心里起伏不定。
男人笑道:“終究躲不過命數(shù),即是死,也是替你而死,這就難怪了?!?
我手微微握緊,被他戳到了傷心處,老葛的確是因為我而死,嘴巴抖動著,緩緩說道:“我……你……”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蹦腥嗣蚱鹱旖?,一本正經(jīng)的看向我,“除非你幫我找到師父,我就會將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我,現(xiàn)在我能為你做的,諾,這個是你想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