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辰時,項字德剛睜開眼,首件事便是左右的去看上一眼,每日都同樣的舉動,好似在找什麼,心中自念一句:今日筱還沒回來。
穿衣起牀,推起獨輪車,項字德往常一樣的去鄰村打水,因自村中的水源已枯竭,曾擁有百滴泉眼的大村,如今已是泉枯水斷死村一座,唯一看得見的水、只有那積蓄在窪坑裡的雨水,項字德始終想不明,這村子祖祖輩輩的人到底做了什麼,竟使得蒼天自然震怒,降下邪魔妖鬼來壞了這村中的風水。
“嗨,鬼孩,打水來啦。”一村民招呼道井邊的項字德。
這“鬼孩”的稱號,已是傳遍十里八村,項字德聽到問好,側過頭去微笑迴應,手中拉拽著井桶,井桶載滿了水,嘩啦一聲,最後的一桶水,盛滿了獨輪車上的水箱。
村民走上前來,卻有意的與項字德拉開兩步距離,說問道:“哎,你們村真鬧鬼呀?那你咋還在那住?你是人是鬼?哎,鬼不抓你嗎?”
項字德擡起車把手,推動獨輪車前走,不有理會村民的問話,因只覺此等人太過的愚鈍,更是無知,與其說鳥,他嘆麥谷,和他說天,他又講鳥,此等人、不屑一顧。
忽然一年輕人擋在路中央,攔下項字德的去路,他手中持有農耕器具,腳下雨靴,頭戴遮陽帽,看著衣裝樣貌好似要下地種田。他站在獨輪車前,手中器具一震,說道:“哎老蔫,哦不是,鬼孩!能不能不來咱們村打水,你個滿是邪氣的人,別在把我們村沾上了邪氣。”
項字德停下車,擡頭看去年輕人,此人自己識得,是兒時的同學,姓陳名毅,他脾氣火爆生性好鬥,學生時期校中打架鬥毆總有他的身影,人品不倫不類,自畢業後便很少見到這位兒時同學。
“陳毅,躲開,讓我過去。”項字德沉靜的語氣說道。
“哎呀!你會說話啊,小時候咋聽不見你說話。”陳毅走前兩步,又退回一步:“還是離你遠點的好,我說你老來咱們村幹什麼,能不能不來了,還總是走這條道,你不知道我家在這條道上嗎?我媳婦一看見你嚇得都不敢出屋了。”
聽得陳毅之話,項字德心中苦笑,如今自己好比那過街老鼠,人人見得非打即罵,自己又是何嘗不知這其中原由,生活在鬼村的人、自然在他人眼中帶著邪氣。可不回到村子自己又該去向哪裡,那三千大世界,雖如花般豔麗引人,但對於自己卻處處是寒冰般的陰冷,還有那…在等筱回家。不管說是逃避、還是說躲藏,自己只想隱在村中,至少暫時該如此,弱者、要自知之明的躲起來,垃圾、需自慚形穢的埋下去。
“讓開。”項字德說道。
“嘿呀,我不讓!你能把我怎麼滴!”陳毅哼呀說道。
項字德不願引紛爭,擡起獨輪車調頭、欲迂迴過去。車頭還未調轉,陳毅卻腳已踏在車上阻止:“跟你說話呢,能不能不來咱們村打水了。”
“好。”項字德應答道。
陳毅聽得猶如服軟的迴應,嘴中嘿聲說道:“還是小時候那德行,蔫了吧唧的,不過我聽這一個“好”字,咋這麼隨意呢,唬我呢吧?你再來咋整?”
陳毅好似不依不饒,項字德耐性驟降,但依舊順其意說道:“不來了。”
啪,陳毅拍著大腿表示不信,說道:“你看看,說得還是很隨意啊,你發個誓,說你再來是小狗…哦不,說你再來死全家。”
耐性全無,項字德心中火氣有竄動,擡起獨輪車不管不理前走。陳毅見項字德不聲不響的推車,心中也是有了火氣,一孬種竟敢無視自己,若樣他走掉,豈不是跌了自己的面子。
陳毅話不有二,飛起一腳踹向獨輪車,獨輪車倒地,水潑灑於道路上。陳毅依舊不作罷,擡腿踢去水箱,水箱被踹出幾米遠。
“再來,再來,你再來,水箱給你踩壞,他媽的,樣你再來…”陳毅低頭踩踏著水箱,嘴中罵咧不斷。
踩踏之際,井旁那村民眼中驚恐起來,呆怔的看向這邊,非因陳毅舉動而驚,而因項字德,此時項字德靜靜站於只顧踩水箱的陳毅身後,細長雙眼幽深無底、睜眨間寒氣鋪張,身直立如鬆、正邪之氣交加一起,一剎那殺氣膨脹,煞得周圍事物黯然失色。
陳毅腳起、未落,突然感得脊背涼颼,腳底發軟,心臟砰砰劇烈鼓跳,那冷意來至身後,看著地上的影子,發現一人站在身後,陳毅緩慢轉回頭,看到一雙幽深的兩眼,一瞬間冷汗橫流,腦中暈眩,腿一軟癱倒在地,張著口不敢喘息,只感自己渺小,越來越小。
項字德蹲下身,伸出單手抓住陳毅脖喉,低沉冷語道:“垃圾、應該在垃圾堆裡。”
幾分鐘後,陳毅和井旁村民從殺氣中回過神,看那推著獨輪車的項字德背景,不約而同念念一句:“鬼!他是鬼!”
此道路中一處隱蔽之地,躲藏著兩個人,其一小聲說道:“那,看到了吧,這種氣質是天生的,沒錯了,他就是項字德,項無庸的兒子。”
另一人亦是小聲說問道:“怎麼?動手?還是等組織?”
“先等等,還不知道他的深淺,這小子畢竟是過過陰的人!”
日、當頭而立,項字德獨坐村頭,身旁一側是那“二龍”泉眼,“二龍”泉位於村西外,本長年涌流泉水,如今卻也枯竭掉,只滴答著竄珠似的流淌,一個小時過去,那水箱的水位還未過半,項字德吸著大口香菸,坐於一旁等候著。
聽著水滴聲,看著兩處截然相反的景色,此處以東是村子,村子呈現灰暗色,因村中樹木好似都死掉了,只零星幾棵樹長出了嫩葉,村子花草亦是不有生出,死沉之氣極重,毫無生機。此處已西是村外,彰顯著翠綠的夏天,野草遍地,花蟲引蝶鳥,樹木綠葉遮日陽,處處生機勃勃。一東一西猶如隔岸兩地、陰陽兩界,好似只要靠近村子的事務,都會慢慢失去生命、枯萎。
看著一處“生”一處“死”,心中有幾許感慨,腦中不由回想起幾個月前,那日夜中、自己曾問黃有如何變強,黃有答覆“拜天地自然爲師”,此話非玩笑,而另有深意,《煙波釣叟歌》中開片便提到:若能了達陰陽理,天地都在一掌中。天地陰陽,陰陽覆萬物,黃有言外之意是告訴自己,明白天地之間的規律、便爲強者,能將混濁一體,氣質未分的世界加以判別、便是人皇。
無卑山察哈克說起過一人,那人在百年前使一把長劍,他知曉萬物的規律,從萬物規律中明瞭千萬法術之根本,他可破解一切法術,察哈克說此人不會使靈異力量,但項字德心中否認,只覺此人非是不會使用,而是對靈異力量不屑一顧,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把自身遁化在自然中,他即是自然,自然即是他,此人可稱得上靈力者的天敵、人類最強!
自回村之後,項字德仔細翻閱著項無庸留下的書籍,項無庸的書皆是陰陽、星宿、奇門等玄法古怪書籍,項字德望能從中悟得天地、明瞭陰陽、通曉萬物、知自然、懂規律,但至今止,只記得那書中字體,不有悟得何等奧妙。
突然!腦中一曾有的疑問再次涌現,那察哈克所說的人,怎麼…如此像前將軍,都提長劍,都如此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