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淮女道,“找到那一條蜈蚣,養到加了香料的水中數日,再去苗疆請祭司解除靈肉契約。”
宮姝皺起了眉頭,雖然聽起來容易,可做起來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周折,而且她此刻對宮無傾更是恨之入骨,按照安淮女的說法,宮無傾一定是讓貓頭鷹把蜈蚣扔到了臭水溝,才讓她發出這樣難聞的臭味,而她還要去求她,想想真是讓人恨得要抓狂。
安淮女抬手示意,身邊的侍女打開了一直提著的小箱子,里面是一個個小相互連接的小盒,里面裝著各色各樣的香料,打開的瞬間,宮姝身上的異味竟是一點也聞不著了。
陳氏道,“看來也只有這樣了,多謝安姑娘的主意, 我們會按照你說的去做。”
宮姝盯著香料箱,眼中升起渴求之色,在徹底清除之前,能夠很大程度地緩解也是好的。
安淮女起身來,她寬大的袖子優雅自如地揮動間,香料已經配好了,清風盈袖,面顏美麗,宛如一道風景,她將配好的香料封入一個香囊中,道,“這是民女按照消香法配出來的,以一味抵一味,再加其它香味,不仔細辨別根本無法聞到,大小姐每日佩戴,只管放心出門,不過,解除契約一事,還請大小姐切記。”
等安淮女走了,陳氏瞇了瞇眼,“趙笠。”
趙笠立即出現,“夫人,有何吩咐?”
他屁股上的箭傷還沒有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看起來有點滑稽。
“把安淮女解決掉。”
陳氏緩緩道,“我決不允許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
“是。”趙笠匆匆出去。
宮姝含著一絲冷笑,“母親做得對,如果不是母親先想到,我也要提醒,知道這件事的人,一個也不能活。”
是啊!如果傳出去,會有幾個人相信陳氏的說辭呢?宮姝一個大家閨秀,又怎么會跑到南疆那樣的地方去,小時候扔掉的蜈蚣現在怎么還可能活著,這些都是令人懷疑的漏洞。
陳氏之所以不費心想一個完全站得住腳的理由,是因為一開始就打定了注意。
“鳳眼,不要動。”宮無傾命令道,她靠在藤椅上,手中把著弓箭,而三丈遠處,是頂著一顆葡萄的鳳眼。
漣秋很無語,這哪里是練箭的樣子,分明是不把鳳眼的命當一回事啊。
鳳眼雙爪乖巧地并攏,放在前面,它抬頭挺胸,眼中透著嫌棄和香菇,但也聽命一動不動。
宮無傾很受傷,“鳳眼你這是看不起我嗎?我已經很嫻熟了好么?”
馮婉打了一個呵欠。
主要是三小姐的姿態讓咱家不安心啊!
宮無傾一箭放了出去,花箭穿過葡萄,定在了柱子上。
這時,妙可道,“小姐,有位姑娘要見你。”
宮無傾向院子口看去,只見一個女子穿著寬袖穿花錦緞蝶衣款款踏入,蝶兒疏落,花朵依稀,她生得雖然不算絕色,卻也是佳人一個,宮無傾端詳了一下她的面相,只覺得這樣的女子氣質方面與自己有兩分相似,便道,“讓她進來吧。”
安淮女聽到主人允許,向漣秋道謝,走到練箭女子的
身旁,看到臥在墻角的吊睛白額虎,她愕然了一下,倒是沒有什么異樣,倒是身邊的丫頭驚叫一聲,直往她身后躲。
“杏巧不要怕,如果這只老虎真會傷人,宮小姐又怎么會這樣光明正大地養在院子里呢,可見調教得好。”
宮無傾看到杏巧手中提的小箱子,便猜到了二人的來路。
安淮女道,“民女是蘇州香料師安淮女,這兩年在凰城落腳,見過三小姐。”
宮無傾道,“姑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說。”
進了屋子,吩咐人上茶。
安淮女面上有一絲愧疚,“民女與三小姐素來沒有什么交往,這一次卻貿然前來打擾,真是于心不安,杏巧,把東西拿來。”
杏巧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道,“宮小姐,這是消香的香囊,你佩戴在身上,會有很大用處。”
漣秋解過,不解地問,“消香?為什么?”
宮無傾微笑著接過來,“漣秋,安姑娘給我這個香囊,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就不要多問了。”
其實,安淮女之所以警覺,是因為離開二夫人屋子的時候,她沒有忽略掉陳氏眸中閃過的殺機。
什么宮姝到了苗疆,被人用蠱蟲咬了一口,鬼才相信,肯定是自己培養蠱蟲要去害人,結果吃不了兜著走,只不過這是別人府中的事,她不多管,不過問,也不會去散布,可終究陳氏居心不良,竟然要殺了她滅口。
安淮女道,“實不相瞞,我這次來貴府,是應邀為宮小姐配香料,二夫人向我透露了蠱蟲一事,我告訴她除了找到蠱蟲,接觸契約,不然沒有別的辦法徹底除味,又給大小姐配了香料沖淡異味,沒想到,二人竟動了殺心,如果我真的出了靖國公府,只怕會不知道慘死在凰城哪一個角落。”
她雖然在陳述一件可怕的事,可臉上卻沒有慌亂之色,也非求救的期盼,宮無傾看在眼中,不由得欣賞。
她微笑著,輕嗅了一下對方送的香囊,這個香囊散發出一種微妙的異香,若不注意聞,根本辨別不出氣味來,她收了香囊,“我宮無傾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壞人,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不過,既然安姑娘送上了這個好禮,我也不能見死不救,漪容,你送安姑娘平安回去吧。”
漪容道,“安姑娘,請。”
安淮女點頭,笑容誠摯,“這個香囊,說到底也是我的一個私心,怎么比得上救命之恩,三小姐,我還欠著你的一個人情,今后若有需要,你只管到南尋街找我。”
說著起身離開。
宮無傾唇角流出一抹冷笑,轉瞬即逝。
大姐,你以為,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嗎?
不一會兒,宮姝來了。
宮無傾正在練字,只當是看不見。
宮姝站在一旁,看到宮無傾的字遒勁靈動,飄逸灑脫,自成一派,已經超過當世不少有名的書法大家,比她娟秀清雋的字體不知要好看多少倍,壓抑著憤恨的心不由得升起嫉妒,面容也扭曲了一瞬,但她很快恢復如常,“三妹,大姐來找你有些事。”
宮無傾“噢”了一聲,“大姐是來借院子呢,還是要把我
推下水潭?”
宮姝神色一滯,“三妹,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大姐已經改了,不是嗎?”
宮無傾恍然,“噢,是了,大姐也說過再不犯,無傾只是覺得好玩,提來樂一樂,大姐不要見怪。”
宮姝面上保持著微笑,只是這笑中有一種殘忍,“三妹,能不能告訴大姐,貓頭鷹把蜈蚣扔到什么地方了呢?大姐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會再去害人,只是有人告訴了大姐一種去除臭味的方法,需要先找到蜈蚣,不然……”
她一副委屈的,柔弱的模樣。
這時,沈媽媽和妙可捏著鼻子退到一邊,沈媽媽大叫,“哎呀,好臭啊,哪里來的臭水溝氣味?”
“是呀,我要被熏暈了。”妙可干脆跑了出去。
宮姝臉色一變,她默默聞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果然,濃烈的臭水溝味又散發了出來,她剛才得了安淮女的香囊,便將身上繁多的香囊都取了下來,又泡了一個澡,沒有了干擾,臭味竟然又淡了不少,她便只戴著新的香囊來宮無傾的院子,沒想到竟然比以往還要臭。
她表情極其不自然,渾身上下難受得厲害,一雙柔媚的眸子盯著宮無傾,想到凌王要宮無傾成為他的正妃,她就要騎在她頭上,就有一把黑火在心中沸沸燃燒,差一點就要伸手卡住宮無傾的脖子,把宮無傾活活掐死。
宮無傾微笑,“大姐不是說過去的事不要提了嗎?那蜈蚣你不說,無傾都要忘了。”
宮姝一副焦急的模樣,“三妹,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找不到蜈蚣,大姐就要一輩子散發惡臭,難道你要大姐一輩子被人避如瘟神嗎?你也是靖國公府的一份子,大姐受到這樣的待遇,你面上也會過不去吧。”
宮無傾笑容溫和,又拿起一張宣紙,一氣呵成,落下“功”字,大姐,你錯了,我求之不得,又怎么會面上過不去呢?
她輕輕嘆了一聲,“大姐,我也想幫你,畢竟不是每一個女子都會渾身散發惡臭,你也太不幸了一點,只是黑蜈蚣被扔到了哪兒,只有問貓兒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宮姝臉色一變,她知道宮無傾口中的貓兒指的是那一只貓頭鷹,可是貓頭鷹怎么會開口告訴她它把蜈蚣扔到哪兒去了呢?
這時,正在中堂擦桌子的沈媽媽大叫了一聲,“哎呀,哪里飄來的糞便味,你們快去看看,莫不是凈房那邊出了什么事。”
她捏住鼻子,“哎呦,我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聞到這么臭的味道,要熏死了。”
宮無傾靜靜道,“貓頭鷹是不會說話,但大姐可以從身上散發的氣味判斷蜈蚣的去處,比如現在是糞便味,可知蜈蚣掉到了凈房坑里,大姐可以派人去打撈出來,當時貓兒并未飛出多遠,想必是把蜈蚣扔在了附近,可將不遠處的凈房都搜一遍,大姐覺得,無傾的這個主意怎么樣?”
宮姝頓時渾身發抖,“宮無傾,你……”
宮無傾抬頭,平靜的看著她,目光沉定。
宮姝勉力保持著鎮定,只是臉色發白,“好,我就讓人去找找。”
她袖中的手,掌心已經被指甲刺入,鮮血淋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