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宮銘化從來不去見母女倆,陳氏心愿也落了空,沒有心思再踏入馬氏的院子,但馬姨娘心情卻很好,受到她的感染,再加上小桃言純潔無垢,宮無傾的心境終于開朗了一些。
她還是下棋,練箭,偶爾彈一下琴,雖然按照駱大夫的方子服了藥,她身體恢復了不少,但還是留下了咳嗽的疾患,偶爾帕子上還見一點血絲,然而,這樣可以保證不死,沒有大礙,她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七副殘棋都已經盡數解出,算是贖了她的“欺君之罪”,這一段時間風平浪靜,只是和耳敦和大擎還在打,本來在開始的時候,大擎不斷攻城掠地,逼得和耳敦節節敗退,有大勝的趨勢,可是后來和耳敦聯合臨近草原勢力孤注一擲地反撲,到如今居然讓大擎軍隊后退了五十里,幾乎到了邊境,再加上大擎主帥中了毒劍,一命嗚呼,群軍無大才之將統領,大擎情勢開始危急。
就在這個時候,駐南疆總兵宮晟呈上一封加急信,請求北上,為大擎抗敵,皇帝應允,宮晟領著一隊精兵快馬加鞭出發,南疆留宮無獄駐守。
“一切正在朝我們期望的方向發展。”
玨王微笑,修美的手撫著杯盞,清冷的光影掠過上面,看起來也是溫潤的。
宮無傾道,“那些草原勢力,也是仁達和朗耶聯合的吧?”
“不錯。”玨王淡淡道,“他們負責打后方,虛張聲勢而已,以后整片草原都是他們的。”他看著宮無傾,“也是我們的。”
宮無傾微笑,“草原由游牧民族掌管,才會欣欣向榮,皇帝要的不過是絕對的控制和對方的聽話罷了。”
玨王溫柔的眼中閃著熠熠星光,若是幼時的宮無傾,一定會因此傾倒,可是如今的她,卻明白了人和事的復雜性和無絕對性,她只是平靜地品著美酒,吃著佳肴,等著他說話。
“是啊。”玨王輕輕一嘆,“漢人遷移到北方,只會按照習慣的模式開墾土地,加劇荒漠化,長年累月下去,從屬部落就會蕭條,無法提供豐富的貢品,無法形成強有力的對峙和支撐,不利于大擎的長足,因此漢人對邊境從屬國和部落從來采取控制策略。”
宮無傾喝下一口酒,心口還有微微的辣疼,她挑眉,“沒想到玨王的膽子,比凌王還要大。”
是啊,這溫潤文雅的外表下,竟然操縱了大擎和草原部落的戰爭走勢,如果皇帝知道了,一定恨不得剮了他吧。
玨王唇角帶笑,“我不得不膽大,不然,永遠無法超越那個人。”
宮無傾帶著一絲滿意道,“玨王倒是更穩沉和果決了許多。”
這是她和云上燁最擔心的問題,如今玨王是長進了,他卻已經不在。
宮無傾猛地灌下一口酒,嗆得她咳嗽了起來,如雪的臉上憋起了潮紅,眸光也渙散了兩分,赫連羽一驚,趕緊起身,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并暗中將一股內息輸送到她的體內,檀香縈繞鼻尖,宮無傾皺了皺眉頭,這不是她喜歡聞的氣息,她抬起手,擺了擺,玨王道一聲“唐突了”,便移開了手, 只是還在密切地注視
著她。
宮無傾終于緩過勁來,她靠在座上,闔著眸子,睫毛細軟而濃密,覆下來像蝴蝶的翅膀,衛子卓想說話,玨王輕輕搖頭。
宮無傾搭在扶手上的手十分冰涼,上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凍瘡,她臉上的紅潤逐漸退去,慢慢睜開了眼睛,目光寂靜。
“對不起。”她道,“有時我會出現短暫的意識喪失。”
玨王大驚,“這是怎么回事?”
宮無傾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已經是第五次出現了,換了幾個信得過的大夫,都無濟于事。”
赫連羽皺起了眉頭,“這樣下去,斷斷不行。”
是啊,會為敵人提供太多的可乘之機,哪怕是暈厥一秒也不可以。
宮無傾道,“這是身體的一種防御機制,大夫說我的大腦負荷太重,如果不及時減輕負擔,可能面臨死亡,所以身體會通過短暫昏迷來讓我緩過勁來。”
玨王道,“既然如此,還需要一個武藝高強的人貼身保護才是。”
宮無傾道,“漪容已經啟程回來,她是一個能力很強的護衛。”
玨王正要給她指派一個女護衛,聽她這樣說,便打消了念頭,他忽然問道,“云公子已經不在,你訂下的這門婚事,該如何是好呢?”
宮無傾搖著杯中的酒,“盡管如此,在上層和所有的凰城百姓眼中,我還是云上燁的妻子,一來我最近兩年沒有嫁人的打算,二來可以讓凌王不敢太放肆,大擎有律令,消失了三年的人,可以報銷戶籍,認定死亡,以后我可以輕易脫身。”
玨王溫和地笑,“原來你已經考慮得周到,你喜歡什么樣的男子呢,以后我可以為你物色一個。”
說是物色一個,實際上是試探她的意思了。
宮無傾唇角流著笑意,卻是清涼出塵,“在很小的時候,我對一種類型的男子有念想,可如今才發現,人是一個綜合體,都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樣簡單,有時覺得適合的,實際與自己有一段距離,有時覺得一生不可能相交的,反而有一點希望。”
玨王眸底掠過一抹說不出的光芒,“比如。”
宮無傾搖頭,“我已經釋懷,無須舉例。”
玨王微頓了一下,執酒杯敬她,“也就是說,你不拘泥于對方表面看起來如何,是什么性格和個性,是嗎?”
宮無傾長睫倏而一動,像蝴蝶從她絕美的顏容上掠過,她說,“是啊,表面如何,又怎么樣,鞋子是否合腳,只有自己知道。”
她看著赫連羽,“殿下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也是該要成婚了吧?畢竟殿下要操持大業,后院需要有人打理和開枝散葉,這樣玨王府才會全面強大起來。”
玨王笑了一下,“父皇的意思,是陽桑公府的陳四小姐,可四小姐有些自負張狂了,不夠穩持,就算立為庶妃側妃一類,也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還需要從長計議。”
宮無傾見他眸子疏涼,可見他對陳昭莞是沒有任何性格的,只見他嘆道,“我需要一個有智慧的女子,可以與我共謀,也可風花雪
月。”
男人從來算盤打得很響,卻從來不問心底真正愛的是什么,縱然陳昭莞令她厭惡,但作為女子定然有值得愛的一面,比如與別人下棋時指點江山,沉穩自若的姿態,那是許多世家小姐不能相比的。
她只是道,“那就祝玨王早日找到符合心意的良妻美眷。”
實際上,皇帝的意思是這兩日才出來,卻不想是誰走漏了風聲,陳昭莞聽到以后,自是滿心歡喜,緩了被宮無傾打壓得消沉又瘋狂的心態,從頹廢和整日不休的咒罵中走出來,重拾妝容,人立刻換了個精神。
她派人去打聽玨王的蹤跡,終于偷偷到央頤酒樓附近蹲點,好不容易熬了一個多時辰,居然看到宮無傾和玨王一道走出來,頓時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啊呀。”夏語鄙夷地大叫,“宮無傾怎么這樣不要臉,以前勾引宮大小姐愛慕的凌王,現在有了婚配依然不知收斂,又來染指小姐你的未婚夫,小姐說得對,她這樣的賤人,就應該下地獄,萬死不得超生。”
陳昭莞死死地盯著兩人的身影,見他們正微笑著道別,一副柔情款款的模樣,宮無傾上了馬車,玨王還目送了一番,方才離去。
陳昭莞一場空歡喜,恨得咬牙切齒,“我們回去。”
陳景正在交代屬下什么,陳昭莞便大步跨了進來,“大哥,你一定要為我做主。”
陳景道,“知道了吧?”
屬下點頭,“明白。”
陳景擺手,“既然如此,那便去辦吧!”
屬下出去了,陳景才看著陳昭莞,“妹妹,發生了什么事?”
陳昭莞道,“你不是說皇上有意讓玨王娶我嗎?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跟玨王說得上話,玨王就被那個不要臉的宮無傾勾搭去了。”
陳景反笑,“勾搭?你就這么肯定?他們在一起議事已久,是一條繩索上的螞蚱,見怪不怪,你不要放在心上。”
陳昭莞睜大眼睛,“議事已久,這么說宮無傾早就對玨王……”
陳景搖頭,“你們女人的思維啊,就是讓人不可思議,如果我告訴你云上燁實際上已經死去了,所以一起出現的才是宮無傾和玨王,你是不是會更加擔憂呢?”
陳昭莞才不管云上燁死了沒有,她心中的擔憂更甚,“這么說,宮無傾可能嫁給玨王了?”
陳景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模樣,微微一笑,“這種事情誰又說得定,大不了玨王連你們一道娶了,這很正常,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陳昭莞頓時來了氣,猛地跺腳,“我才不要和她一起嫁入玨王府,大哥, 你忍心看著靖國公府搶奪陽桑公府的榮耀嗎?往大處想,這可是一個利益相關的問題。”
陳景這才斂了笑容,拍拍她的肩頭,“你放心,大哥怎么忍心你受委屈,只要宮無傾死了,或者是殘了,她就沒有任何機會。”
陳昭莞眼睛一亮,“大哥,你有辦法?”
陳景勾唇,“你且拭目以待,如今少了云上燁,宮無傾一個人難以獨擋一面,正是大好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