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琴很快被抬了上來,一對比,宮姝和其它人家小姐彈過的那一張琴都黯淡了下來,顯得平庸,不起眼,蒼梧琴被放下的瞬間,還發出風流過引起的震鳴。
宮無傾神色自若,撩起衣擺, 坐下,背對賓客,面對太后和皇上。
云上燁的手觸碰了一下袖中,里面藏著一只蕭管,一只笛子,這些天來,他廢寢忘食,將所有大擎能夠找到的琴譜都看了一遍,并想好了每一首曲子是該配蕭,抑或是琴,現在,他只等她彈奏。
一個癡傻彈琴,有誰會真的當一回事呢?因此,勛貴們的注意力大多不在宮無傾的身上,或者相互間敬酒,或者談笑,也有的看著宮無傾,等著她出丑。
宮無傾只著了一身月白的衣裙,上面繡著桃花亂影,她一坐下來,便直垂到地上,美不勝收,像桃花從衣袂墜落,目睹的人都有瞬間的驚艷和說不出的感覺。
云上燁心神一漾,眸子更深了一些。
宮無傾微闔上眸子,長睫低垂,纖長的手指才觸摸琴弦,琴聲便縷縷響起,幾乎一句呵成,這一不凡的出手,讓喧鬧聲慢慢靜了下來,越來越多的目光注意到她身上。
為什么,他們感到天地之間,有微變?
緊接著,琴音變得婉轉清越,如黃鶯出谷,乳燕歸巢,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回首向殿外,看看是不是有燕雀來了,是不是有繁花開遍大地,還沒有回過神,琴音已轉為瀟灑恣意,帶著蒼漠瑟然,如萬馬奔騰,激起人無邊的胸心壯志,侍衛們握緊了手中的劍,眼神更加堅毅,時而悠長曠遠,仿若仙境霧去,盡顯無邊原野,讓人身臨其境,心神渺?!@分明是不同的風格,卻在一雙巧手的撥弄下,完美無瑕地融合在一起……
所有人一動不動,卻又隨著琴音而動,有的按住狂亂跳動的心,有的忍不住淚濕衣襟,有的感到極致的孤獨,神色悵然,云上燁的手握著袖中的笛,卻已經身心被俘虜,怔然地看著宮無傾,許久沒有拿出來,他的眼中,都是不可思議,都是震撼激賞。
赫連璽握緊了茶盞,手在顫抖,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聽著她指尖流動下的琴音,瑤鳳曲啊,這就是瑤鳳曲,那個苦苦尋覓的人,就在眼前,一直在他身邊!
他的心,狠狠揪痛,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琴音流動,環繞成風,宮無傾的衣裙呈現上下微動的美態,發絲舞起,指尖更加靈動有力,仿佛操縱蒼生,指點江山,那些繡著的桃花,像一朵朵往下滑落,赫連璽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情景:一個小小的身影,身著淡粉色的湘裙,背對他坐在盛開的小片桃林下,盤膝彈琴,一頭柔軟的頭發及了半腰,在微風中輕舞而起,桃花瓣從發上一路直下,落到鋪展到地面上的裙擺,白色的玉琴橫過她的身體,多么美好的畫面??!
他心神大慟,眸中浮起了一層水汽,抬手,用袖子遮住了顏容,不做聲色地拭去。
宮姝的臉微微發白,她知道,她敗了,從宮無傾剛開始彈
奏的時候,便明白了這個事實,幸虧她在宮無傾之前彈,才得了賜婚,她暗暗慶幸,又嫉妒得咬牙切齒,無數個時刻,她都在掐自己的手背,讓自己保持清醒,免得被宮無傾的魔音攝走。
這個時候,有簫聲響起來了,琴音中混合蕭音,清婉時有瑟瑟低徊,滄浪肆意時相得益彰,更是將瑤鳳曲推到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境界。
人們看到,禮國公府的紈绔公子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彈琴人的身邊,長身而立,持蕭吹奏,他們像是有著天生的默契,無論宮無傾的琴音如何回轉,他都能跟上她的節奏,并合鳴出百年難得聽聞一次的絕唱。
宮無傾睫毛輕輕一動,手指向外一撥,頓時有一道層疊氣浪源源排出,琴音在這個時候收尾,余音裊裊,合著往低的簫聲,緩緩消湮在半空。
云上燁垂下蕭管,看著宮無傾,眸色微妙幽黑,唇角微微勾起。
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小毒物!
琴簫是聽了,人們也紛紛回神,卻聽得殿外響起了唧唧喳喳的聲音,悅耳非常,老奴才忙出去看,回來稟報,“太后,皇上,是宮小姐的瑤鳳曲把夜間休息的鳥兒都吸引來了,壽宴來雀,是吉兆??!”
“果真如此?”
太后忙起身,“去看看。”
老嬤嬤忙扶著她,走向殿外,皇帝龍顏大悅,也隨了出去,道,“各位也看看吧?!?
殿門外,宮燈中,只見約莫百只鳥兒停在假山,樹枝,花枝上,黑豆般的眼珠子閃著光澤,歡悅地叫著。
“果然?!被实埸c頭,“想不到真正的瑤鳳曲竟有如此魔力,難怪這幾年來,那么多人執迷其中,趨之若鶩。”
嬤嬤端來了一盤子黃澄澄的小米,“太后,皇上,難得有一次百鳥朝鳳,據說親手喂了它們,可以延壽三十年呢?!?
皇帝哈哈大笑了起來,抓起一把小米,拋向眾鳥,鳥兒都撲下來搶食,十分熱鬧。
Wωω⊙тtkan⊙c○
大殿之中,只剩下三個人。
宮無傾撫著蒼梧琴弦,心想這琴真好啊,一時舍不得離開琴。
云上燁低頭,擦拭著蕭口處的些許血跡,“小毒物,你怪我嗎?”
“怪你什么?”
宮無傾抬頭看他。
“怪我不相信你的才華?!?
云上燁微微一嘆,“我從來不曾想過褻瀆你,只是……”
“我知道?!睂m無傾打斷了他,聲音一低,“不過,你不覺得,現在應該離我遠一點嗎?”
云上燁看她一眼,唇角微勾,“好啊?!?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卻見赫連璽死死地盯著宮無傾,眸中是欣喜,是瘋狂,手中的杯盞不知何時被捏碎,刺傷了他的手,鮮血淋漓。
云上燁自然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淡淡一笑,“表兄已經開口同意納宮大小姐為妃,難道又要再打宮三小姐的主意嗎?”
他意識到不對勁已經來不及,赫連璽仿佛瘋了一般,沖過來抱起宮無傾,從側門掠了
出去。
云上燁被赫連璽推到地上,胸口更是一陣劇痛,吐出一小口血,他看向赫連璽消失的方向,支撐著站起身,微微踉蹌著追了出去。
等眾人觀賞夠了鳥兒,進入大殿才發現凌王,云上燁和宮無傾不見了,除了凌王的桌上有一灘血跡,地上也有一點更黑的鮮血。
“出了什么事?”
皇帝大驚,“快去找他們三個?!?
“無傾怎么不見了?”劉氏急得要哭。
宮白氏也滿心焦急,“放心吧,皇上命人去找,一定不會出事的?!?
赫連璽抱著宮無傾,飛檐走壁,輕而易舉地避開多重視線,竟然沒有驚動一個侍衛,云上燁追了幾座宮殿,不見兩人的身影,默立了一下,便出了皇宮。
顧全她的名聲,他不會引來他人的注意,而且要在皇帝的人找到她之前妥善處理好一切。
“放開我!”
宮無傾掙扎,皺著眉頭,眼中都是厭惡。
她知道赫連璽會驚訝,沒想到他會如此失態,竟做出這樣恬不知恥的舉動。
奇怪的是,她竟然連撕咬捶打他都不愿意。
赫連璽抿著唇,眸子比夜還要黑,手始終緊緊地禁錮著她的身子,一直沒有說一句話,他的懷抱雖然韌實,卻很冰涼,像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但宮無傾聽到了他紊亂的,顫抖的心跳。
“赫連璽,你要考慮后果。”
宮無傾無數羞辱的話都對他不起作用,她放棄謾罵和掙扎,靜靜道,“堂堂凌王,挾持侯府嫡女,這件事若是傳出去,以后你還有機會嗎?”
她說的機會,指的正是王位。
赫連璽動作微有停頓,卻繼續翻過凌王府的外墻,直接進入了自己的大殿。
顧倫見凌王抱著一個女子回來,那女子從胳肢窩下露出的眼睛很是兇狠,不由得一驚,“凌王這是做什么?”
“出去!”
赫連璽吐出兩個字,顧倫還站著不動,想看清女子的模樣,冷不防被赫連璽一腳踹到了門外,門也被緊緊地闔上了。
赫連璽慢慢地,將宮無傾放到屏風后的軟榻上,俯身下來,雙手撐在她的身邊,密切地看著她,從頭到腳,像要把她任何一個部位都牢牢記住。
宮無傾一把推開她,向大門跑去。
“哈哈哈……”
赫連璽輕笑了起來,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宮無傾的小短腿怎么比得過他的大長腿,快走兩步,便將她擁入懷中,帶血的手扳轉她的身子,俯著身軀,墨發垂下,唇落到了她的頸部,用力親吻、噬咬,宮無傾白皙柔嫩的脖子上很快起了一條條淤青。
瘋了,瘋了,赫連璽瘋了!
宮無傾這下是真的心慌了起來,她張口就要大喊,赫連璽的唇隨即轉移到她的唇上,舌長驅直入,纏裹住她的,她嗚嗚地叫著,口中很快鮮血淋漓,眼中也浮起了絕望和害怕之色。
“還想跑么,你跑不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