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說,那一壇溫中有烈,平靜中激發人壯闊的胸懷,像隱居世外的將士回憶起曾經的戎馬生涯,適合泛舟湖上,談笑風月,用在此刻也很應景,漣秋去取來了那一壇子酒,倒上,藍初懿看向纏斗不休的場景,地上的殘葉卷起又落下,慘叫聲,喊殺聲交織在一起,而眼前的女子殺伐決斷的風采別有一種動人感覺,藍初懿神色淡然平和,微笑道,“這批人不像是大擎人,他們眼窩稍微深一些,鼻梁也挺一些,看來是有人派人來殺你。”
這時,韓斌生擒了一個紅衣人,押到宮無傾面前跪下,“說,你們是誰派來的?”
紅衣人看著宮無傾,冷哼一聲,“宮無傾,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嗎?殿下與側福晉日夜恩愛,你卻在靖國公府等著他娶你,我勸你不要做夢了,殿下不但對你早就沒了心思,還恨不得你早點消失,在殿下的眼中,你不過是殿下和側福晉恩愛的阻礙,側福晉溫柔賢淑,豈是你這種殘忍毒辣的女子比得起的?”
宮無傾撫著杯盞,一抹冷寒的微笑在唇邊綻開,“這么說,是他派你們來的了。”
紅衣人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殿下不過是想讓你死心罷了。”
宮無傾望著虛空,眼底的一抹幽色也歸于沉寂,“是殿下多心了,不過,既然你們親自送上門來,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
她手腕一動,抽出韓斌腰間的劍,手起劍落,從紅衣人的心臟部位貫穿而過,紅衣人口中涌出汩汩鮮血,目光登時放射出凜凜精光,“宮無傾,你可以擾亂大擎朝政,滅掉赫連璽和皇后,可我勸你,不要把手伸到凌風國,不然……”
他沒有說話,眼中的光芒飛快渙散,人也倒了下去,宮無傾抽出他胸膛上的劍,纖美的手指從滴血的劍刃上滑過,指尖也染上了嫣紅的血跡,她的眸子浮起了一抹黑色,像無邊的地獄,“這是我第一次親手殺人。”
藍初懿望著她,神色溫潤而憐惜,“沒關系,如果這樣做可以讓你的心情好心一點的話。”他為她斟了一杯酒,“你還要殺嗎?我去捉來給你。”
宮無傾神色靜得可怕,輕輕搖頭,“一個就足夠了,可是你說,為什么呢?”
趕盡殺絕,竟連她在凰城也不許待了,既然二人恩愛,就算是側福晉所派, 他也必定會有所知曉,如果憐她的命,也會阻止她的吧,終究是時過境遷,人心不同了嗎?
藍初懿輕輕握住她的手,“沒關系,就當做是看一處戲,要知道戲從來都是假的,人走茶涼。”
這時花園中已經盡是血腥味,和酒香,花香混雜在一起,宛如繁華之下壓也壓不住的暗涌,對方的人無
法接近她,但她的人也折損了不少,滿眼是浮光掠影般的殺戮,宮無傾嘴角揚起,眸中沒有一絲感情,想要把一份過往,永久地隔絕。
簫聲響起,輕緩舒揚,宛如絹細的溪流,帶給人安撫的力量,卻夾雜著一種說不出的蕭瑟,仿佛從萬古歲月流來,空靈又滄桑,藍初懿不知何時起身,面對殘殺,手執蕭管,眸子低垂,嘴唇抵著蕭管,曲聲流出,衣袍和墨發在攪起的風中舞動,襯著繁花和綠葉紛攪的景象,仿佛一副幻世圖景。
他的容色云淡風輕,眸子卻是一派深遠,宮無傾望著這個從來都心境安穩的男子,心想他或許真的可以成為她的依靠,她自顧自一笑,忽然看到赫連羽從那一頭進來,他似乎并沒有留意到危險,只看向她,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小心!”宮無傾皺眉提醒了一聲,然而,已經晚了,一柄長劍,從他的后背貫穿,他捂著流血的胸口,身軀委頓了下去。
宮無傾抬手,韓斌掠身過去,格擋開另一柄逼向赫連羽喉嚨的劍,然后赫連羽扶到水榭涼亭之下,漣秋趕緊去請鄭大夫,赫連璽靠著柱子,眸光渙散,他看著撫蕭的藍初懿,蹙著眉頭不解的宮無傾,蒼白的臉上浮起嘲諷之色。
藍初懿垂下蕭管,看向流血不止的赫連羽,神色有些復雜,“殿下明明會武功,為何……?”
很明顯,這是要博取宮無傾的同情嗎?
赫連羽的手艱難地撐在扶手上,輕輕地笑了起來,“藍公子,你以為你會贏嗎?”
藍初懿搖頭,“我和無傾是兩情相悅,殿下為何不愿意成人之美,竟然上演苦肉計?”
他雖然是一個仁義的人,但對于情敵,他不可能會心軟,這一點所有人都抱著最自私的想法。
赫連羽只是笑,唇角譏諷,宮無傾按住他的右胸口,“你不要再說話了,幸虧是傷到這兒,如果是心臟,你現在已經沒命了。”
赫連羽嘆了一聲,“很快你就明白了,無傾。”
這時,宮珩率一群護衛出現在院門口,一臉肅然,大聲說,“凌風國莊家派人謀殺我大擎七皇子殿下,大家不要手下留情,上,格殺勿論。”
護衛們加入打斗陣營,很快,紅衣人就落了下風,宮無傾看著眼前的情景,若有所悟,可是赫連羽的傷勢不容她多想,對于止血她還是比較熟練,用現代按壓等手法,血流的速度明顯緩了下來,赫連羽不斷衰頹的容顏終于浮現一點生的跡象。
她的猜測,正如藍初懿,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赫連羽出乎意料地沒有乞求她的一絲垂憐,眸底有著一絲她看不透的哀傷,衛子卓這時才趕到,他一臉愧疚,“殿下,您不是說要去處理一些事務,叫屬下在公府外等嗎?”
實際上,他看到東院這邊有打斗的跡象,就已經感到不妙,終于忍不住進來查看,沒想到真的出事了。
鄭大夫提著藥箱
一路跑著過來,看到赫連羽的情況也大吃一驚,飛快替他止血,上藥,包扎,赫連羽幾次忍不住要暈厥過去,都挺了下來,最后他虛弱地靠著涼亭柱子,“子卓,扶我回去吧。”
“是。”衛子卓扶起玨王,他不知道殿下為什么要這樣做,殿下不說,他也不好多問,宮無傾看著赫連羽離開的背影,眸子一派漆黑,她知道,權傾一方的莊家要完蛋了,那個人終于可以放心地登上皇位,一生高高在上,從此以后,更是容不得她的存在了吧。
她嘴角的笑意更冷,內心一陣震痛傳來,抬手擦去嘴角的一點血跡,低聲咳嗽了起來,手背上都是血沫星子,藍初懿拿出帕子,心疼地替她擦拭干凈,花園中已經是一地尸骸,紅衣人全軍覆沒,宮珩面無表情地看著令人驚心動魄的景象,“把這個消息,傳遍凰城。”
“父親?”宮無傾不解地問,“為何參與了這件事呢?”
宮珩道,“殿下有令,不敢不從,無傾,難道你就不關心殿下的傷勢嗎?”
他掃一眼藍初懿,顯然并不是很歡迎,不是說藍初懿不好,他也是公侯之子,才貌智,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都不會虧待了無傾,可是,他怎么會甘心把宮無傾遠嫁?況且藍家主要是經商,宮珩也不太樂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商戶。
如果能與玨王聯姻,那宮家就是宗親,好處多了去了,其實,赫連羽今日的做法,他也不是很明白,但既然殿下親自吩咐,他為了未來打算,當然不會推拒。
宮無傾隨即猜到,宮珩巴不得她嫁給赫連羽的心思,可是,她又怎么會往火坑內跳呢?
她道,“殿下的傷口已經包扎好,只要休息十天半個月,就相安無事,無傾該做的已經做了。”
宮珩哼了一聲,又盯了藍初懿一眼,轉身離開,他怎么也不通,宮無傾首先是赫連羽救回來的,后來和云上燁有糾葛,現在又與藍初懿糾纏不休,竟是怎么輪也輪不到赫連羽的頭上,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宮無傾微笑道,“父親一開始就如此,我自是不會順從他的心意。”
藍初懿嘆了一聲,“誰想到殿下為了你,竟然不惜以身犯險呢?”
宮無傾道,“他并不是為了我。”
藍初懿一怔,她繼續道,“如今的凌風國,能與太子一黨相抗衡的,只有莊家,莊家擁護智力平庸的三皇子,想要扶持傀儡政權,讓莊家有朝一日坐上皇位綢繆,沒想到太子會借側福晉來下手。”
藍初懿輕輕搖頭,“原來如此,真是波云詭譎,防不勝防。”
宮無傾道,“是啊,莊家沒想到,會栽到送出去表達誠意的女兒身上。”
她現在已經有七八分肯定,人是莊靈芊派來的,只是,戚燁卻也不告知她一聲,任這個女人對她下手,他不也正是抱著她死了,可以將所有的一切銷去的心思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