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尋思著,一陣隱約熟悉的淡香沁入鼻尖,她下意識地抬眼,正好看到赫連羽從金鑾殿的臺階下款步踏來,他也看到了宮無傾,微微一怔,便朝她走來,嘴角漾起一抹溫潤的笑容。
宮無傾也不敢回避,到他跟前行了跪禮,“無傾見過玨王殿下?!?
赫連羽眸中波光靜轉(zhuǎn),卻帶著一絲銳利,他親自托住她的手肘,將她扶起,柔聲道,“去見言貴妃了?”
宮無傾垂著長睫,微笑道,“言妃從前與無傾情同姐妹,無傾入宮與她談心也是應(yīng)該的。”
赫連羽神色柔和,似笑非笑,“是談言妃將來的大事吧?”
宮無傾也不避諱,“姐妹間總是什么都會談一下,玨王殿下關(guān)心這個做什么?”
赫連羽一嘆,“沒想到你是這樣決然的性子,如果我告訴你,我反悔了呢?”
宮無傾微微一怔,有點(diǎn)不敢相信,“反悔?殿下反悔什么?”
赫連羽望著她的眼睛,“我愿意,守初衷,再也不會對不起你。”我們還是朋友,還是知己,可以嗎?宮無傾。
宮無傾望著半空,眸子幽然,“殿下現(xiàn)在說這樣的話,不覺得已經(jīng)晚了嗎?”
赫連羽神色一黯,宮無傾繼續(xù)道,“殿下打的好算盤,如果我成了殿下的正妃,是兩全其美,如果不能,便退而求其次,便是殿下口中所謂的守初衷,是吧?”
她目光炯炯,仿佛能一眼看穿人的心底,赫連羽只是看著她,眸中的神采卻已經(jīng)不再,“無傾……”
宮無傾搖頭,“赫連羽,終究是你太貪了?!?
她抬步離開,赫連羽緩緩伸手,攔住了她,“無傾,我不愿意與你決裂和為敵。”
宮無傾冷笑,“赫連羽,怪只怪你一開始沒有這樣的覺悟,破壞了結(jié)盟,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說你不愿成為我的敵人,很簡單,可你做得到么?”
你能夠放棄對江山的欲望,做一個自由的王爺,我們之間便不會成為仇敵。
赫連羽的眸子越來越黑沉,最后一抹溫柔的光芒也消失殆盡,“難道你要冒著不確定的因素和風(fēng)險去扶持一個小生命,也不愿意接受我的誠心悔改?父皇生了這么多的兒子,你有把握他會眷顧到赫連齡的頭上?”
宮無傾臉上沒有一絲溫度,“殿下,這只是我的事,請殿下移步吧,我還未嫁人,女兒家的名譽(yù)畢竟要緊?!?
赫連羽想起他一次次對她的侵犯,他知道她是恨他的,對他失望,才徹底地放棄了他,盡管他的希望最大,盡管他最得父皇的器重,這個女人,他怎么也拿她沒有辦法。
他慢慢地放下了手,闔上了眸子,“如果,可以重來?!?
可是,沒有如果。
宮無傾抿起唇角,像以往一樣,毫無半點(diǎn)留戀地離開。
漣秋低聲道,“小姐,靖國公府的繁榮,以及其它局勢,只怕等不及小皇子長大了,小姐又何必因私廢公?”
是啊,因私廢公,宮無傾承認(rèn)漣秋說的,但她已經(jīng)不想在這個人身上花心思,他一次次令她失望,她不愿意再相信他了,可他又是那樣的強(qiáng)大,讓她內(nèi)心不時產(chǎn)生矛盾和沖突
。
宮無傾,你對自己真的這么有自信嗎?
快要出宮門之際,瑜嬪從那一頭走了過來,目光落到宮無傾的身上,嘴角冷冷勾起,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讓她脫一層皮才能離開。
瑜嬪已經(jīng)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在這個時候她還承歡皇帝,皇帝深受感動,要立她為妃也不奇怪。
宮無傾余光瞥見了瑜嬪,帶上了一絲冷意,“我們走?!?
漣秋也和她加快了腳步,兩人只當(dāng)做沒看見,然而瑜嬪怎么會這么容易放她們走?她身邊的婢女云雀喊了起來,“宮小姐請留步,可是您掉了東西?”
宮無傾面帶淡淡的微笑,停下了腳步。
瑜嬪來到她面前,她躬身行了禮,“無傾見過瑜嬪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瑜嬪笑道,“三妹,方才在你經(jīng)過的地方,我的婢女拾到了這一枝簪子,你快看看是不是你掉的。”
云雀將簪子呈了上來,那是一支素桃花木簪,上面有些花樣,但也太質(zhì)樸廉價,宮無傾怎么可能會用這樣的簪子?就連她身邊的婢女也不會看上,頂多是宮中辛者庫做苦勞的服罪宮女才會使用,分明是在暗示她沒有品味,口味劣等,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漣秋忍不住來了氣,正要開口,宮無傾示意她淡定,道,“多謝瑜嬪娘娘,不過,這支簪子,并不是無傾的?!?
瑜嬪拿起簪子端詳,不掩嫌棄,隨手扔了,“我就說嘛,三妹怎么可能會用這種劣質(zhì)東西,三妹抱歉,是大姐疏忽了?!?
宮無傾微笑道,“瑜嬪娘娘不必愧疚,既然簪子就掉在一個不變的位置,那么任何經(jīng)過的人都可能是主人,自然也包括瑜嬪娘娘,這只簪子不是娘娘的,也不是無傾的,那么必然是別人的了,娘娘這樣辱棄他人的東西,被人知道了,恐怕要說娘娘暴殄物什,無傾看這只簪子必然是宮女或者嬤嬤的所有,娘娘的這個舉動,豈不是不把宮女嬤嬤放在眼里么?要知道,妃子自視甚高,囂張跋扈,隨意辱人這種事如果傳到皇上耳中,只怕皇上是會不高興的吧?”
瑜嬪氣得發(fā)抖,“宮無傾,你……”
宮無傾挑眉道,“還請瑜嬪娘娘撿起來,以免罪責(zé),不然只怕是洗不掉苛待下人的名聲了。”
瑜嬪臉色發(fā)白,她本來是想通過此舉羞辱宮無傾一番,沒想到反而被她反咬一口,但她還要后招,她就不信這個小賤人接得了!
她冷哼一聲,“宮無傾,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身居嬪位,難道你叫我撿簪子,我就要撿嗎?”
宮無傾笑容溫和,“娘娘是誤會了,無傾只不過是為娘娘的聲譽(yù)著想,如果娘娘不愿意撿也是可以的,畢竟娘娘身份尊貴,想說什么,想做什么,誰敢多反對一句呢?”
經(jīng)過的宮中婢女紛紛側(cè)目,看宮無傾低眉順眼,似乎還有點(diǎn)委屈,都在猜測瑜嬪是不是仗勢欺人,瑜嬪臉色越來越難看,“宮無傾,你真狡猾。”
宮無傾慢慢道,“娘娘這一撿,不過是彎腰的動作,卻贏回來了名聲,如果是無傾,無傾會毫不猶豫地?fù)炱饋恚俸煤霉┲戎鴮m女嬤嬤來領(lǐng)取,趁著這個機(jī)會樹立一個更好的形象,被皇上知
道了,說不定會更愿意封瑜嬪為妃,何樂而不為呢?”
瑜嬪手指都顫了起來,指著宮無傾,“好個小賤人,你有什么資格教訓(xùn)本宮?”她雖然表面氣憤,眼中卻流露出一抹精光, 宮無傾,這個好機(jī)會卻是你給我的……
她的臉上忽然出現(xiàn)了痛苦的神色,捂著肚子,“哎喲,好痛,好痛啊?!?
云雀大吃一驚,“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影響到了胎兒呀?”她大喊了起來,“快來人啊,娘娘胎象不穩(wěn),快請?zhí)t(yī)啊。”
宮無傾微笑著看著眼前的一切,“娘娘身體不適,就快看太醫(yī)吧,無傾這就回府?!?
說完要走,瑜嬪卻咬牙切齒,“宮無傾,你沖撞了我,影響到了我的孩兒,難道就想一走了之嗎?”
宮無傾不解地問,“娘娘,無傾好心給您指明做人的道理,怎么會沖撞到你了呢?還是你不愿意接受這個誠心的建議,自覺得應(yīng)該高人一等,才急火攻心,導(dǎo)致腹痛,哎呀,這可怪不得無傾呢,娘娘應(yīng)該從自身找問題?!?
瑜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竟然感到腹部真的有了隱痛,她焦急地大喊,“快來人啊,有人試圖謀害皇兒?!?
越來越多的宮女嬤嬤們跑了過來,瑜嬪這時是真的擔(dān)心,捂著腹部,額頭上沁出了冷汗,身體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云雀忙扶住了她,“快叫皇上,快請?zhí)t(yī)啊?!?
手忙腳亂了一陣,聽到太監(jiān)高聲道,“皇上來了。”
一群人都齊齊跪下,瑜嬪也艱難地想要跪下,可掙扎了一陣子還是跪不到地上,皇帝心疼地扶住她,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婢女嬤嬤們一眼,“快送到怡寧殿,宣太醫(yī)?!?
他狠狠地剜了宮無傾一眼,“你也來吧?!?
宮無傾恭敬地道了一聲“是”,就跟了上去,她神色淡然鎮(zhèn)定,嘴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
到了怡寧殿,皇帝將瑜嬪放到床榻上,她微微喘著氣,臉色發(fā)白,手冰涼得厲害,太醫(yī)還沒有來到,皇帝握著她的手,皺眉,“這是怎么回事?”
云雀立即道,“方才瑜嬪娘娘在路上看到一支簪子,而宮小姐又正巧經(jīng)過,瑜嬪娘娘以為是宮小姐掉的,就吩咐奴婢撿起來,經(jīng)過詢問后不是宮小姐的簪子,娘娘就隨手扔了,宮小姐卻逼迫娘娘撿起來,不然就說娘娘仗著身份不把人放在眼里,要來向皇上告罪,娘娘這才氣壞了身子?!?
皇帝聽了,面色冷沉,眼神毒蛇般盯著宮無傾,“可是如此?”
宮無傾平靜道,“皇上,此事另有隱情,且聽無傾說來?!彼^續(xù)道,“瑜嬪娘娘以為簪子是無傾的,特地過來問,知道不是之后便隨手將簪子扔到了地上,無傾心想,簪子樸素,樣式簡單,又有些陳舊,大概是哪位婢女嬤嬤的物品,說不定主人正在心急地尋找,瑜嬪娘娘卻做出了這樣的舉動,可見是不把婢女嬤嬤放在眼里,方才經(jīng)過的下人有許多,無傾只是提醒娘娘,有必要樹立淑德體恤的形象,否則有仗勢欺人的嫌疑,本是為了娘娘和皇室的顏面著想,是一件好事,娘娘卻不知為何急火攻心,并怪在無傾頭上,無傾才是應(yīng)該喊冤枉?!?
說著跪了下來,伏地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