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時間下來,京兆尹府盤問完了當天去游湖的人,都沒有人有可疑跡象和作案動機,黃葭琪指證看到宮無傾一路泛舟而下,她東張西望,神色帶著擔憂,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終于還是輪到宮無傾,這下京兆尹的心定了下來,因為有人提供了新的,十分有說服力的證據。
宮無傾被傳到了京兆尹府,她以為云上燁也在,但不見他的蹤影。
京兆尹坐在堂上的座位上,正色道,“宮三小姐,你可知罪?”
大堂上,陽桑公府的人也在,他們看宮無傾的眼神,都是平靜中閃爍著躍動的瘋狂,恨不得將她置之死地而后快。
這并非正宗的審案,而是開堂之前的“詢疑”,為了大概確定犯罪嫌疑人,是一道可有可無的程序,一般適用于大家族的人。
宮無傾平靜地道,“我這幾天都在府中彈琴下棋,只偶爾出游一次,大人這樣詢問,我很疑惑。”
陳景微微一笑,“宮小姐好淡定,殺了人之后居然這樣氣定神閑。”
你什么時候見我怕過了?
宮無傾看他一眼,“敢問陳公子,我殺了誰呢?”
陳景道,“我陽桑公府是受害者,只想等待一個公平的結果,你犯了案子,卻裝作愚昧無知,就讓鐘大人告訴你吧。”
鐘槃肅然道,“宮小姐,前些天你外出游玩,在護城河旁向租夫借了一個小舟,然后順著護城河而下,一直到東郊,有人發現,在你租的小舟內有用水沖淡的血跡,沿岸也出現幾處血跡,一直延伸到一處壩子上,而陽桑公府九公子陳冰卻被發現燒死在壩子上,你敢說,這一切都跟你無關嗎?”
宮無傾微笑,“是的,跟我沒有一點關系。”
“宮無傾。”鐘大人顯然是有點怒了,“你雖然嘴硬,平時也為人狡猾,可終究還是留下了證據,在焚燒而成的灰燼上,留下了腳印,經測量是四寸五分三毫,與你在戶部記載的分毫不差,在凰城的同齡女子中,就屬你的腳最大,且每個人的尺寸都不一樣,因此十分好查證,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雖然一百面前,先帝廢除了裹腳的陋習,雖是如此,但男子依然喜歡更小的腳,有的未出嫁女子會在平時纏一下,以讓腳小一點,但也不會過分,宮無傾從小到大,劉氏都沒讓她纏過腳,后來又是癡傻頑劣又是復生心性轉變的,就更加不用說了,她見過上官錦繡有些畸形的腳,案子慶幸自己運氣好,沒想到,她的一雙腳,竟然被人盯上了,真是可笑。
這時,屬下取來了現場腳印的兩個泥模子,這兩個模子被嵌在鐵箍中,看上去比一般女子的腳確實要大一些,陳景和陳昭莞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們心中冷笑,這一次,宮無傾是跳進護城河也洗不清了。
宮無傾從容不迫地踩了上去,果然,完全吻合。
鐘槃哼了一聲,“宮小姐,這作何解釋?”
“殺人就殺人了嘛,我親眼看到
你順著河下去,生怕你出意外,我還跟了一程呢,誰知道你好像做了虧心事似的,一路躲閃,最后到荒郊野外的壩子上,又拎著很重的東西,不知道是什么,原來,你是殺人了,哎呀,真是一個不可救藥的歹毒女人。”
三夫人臉上帶著淚,她的兒子先是失蹤,然后又是莫名其妙被人害死,作為一個母親,心都要碎了,“宮無傾,我要你償命。”她大叫著,撲了過去,立即有兩名下屬沖過來,將她拉住。
三夫人死死地盯著宮無傾,那是一種瘋狂的,黑暗的恨意,“你等著,殺人就要償命,你以為自己還能像以前一樣耍奸計全身而退嗎?”
宮無傾微笑,“公堂之上,婦人大肆喧嘩,影響斷案,大人不如先讓她下去吧。”
鐘槃擺了擺手,“讓三夫人到側房平靜一下。”轉而問道,“黃小姐,你可親眼目睹到宮小姐殺人?”
“她是否殺人,證據不已經擺在眼前了嗎?”黃葭琪傲慢地道,“她堂堂一個公府千金,怎么會在人的眼皮底下動手,我看到她舟行過程中,附近的水面有異動,一定是她的護衛在她的指使下殺人,陳九公子雖然體弱,但武功是有的,又怎么會被一個護衛殺死,因此這場謀殺案一直拖到了壩子上。”
宮無傾卻沒有一絲慌亂,道,“在我回答鐘大人的問題前,想問一問陳公子,我雖見過陳冰,但之間并沒有交際,我為什么要殺他呢,動機何在?”
陳景似乎早就等著她問這個問題,他下巴微揚,“二弟因你被處斬,九弟平時與他關系不錯,陷入悲傷和半癲狂狀態,不由得咒罵了你幾句,沒想到被人傳到了你的耳中,你懷恨在心,趁著九弟外出游玩,竟讓人害了他的性命,宮無傾,你好歹毒,九弟臥床多年,病情終于緩了一些,本來可以有新的生活,沒想到卻被你毀了,這世間,人與人背后相互嚼舌根是正常不過的事,只要不公開侮辱,就不會觸犯律法,你卻小肚雞腸,要置九弟于死地,宮無傾,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殘忍的女子。”
宮無傾依舊保持著微笑,她平靜道,“陳冰咒罵我,雖然罪該萬死,但我不會因此下手殺了他,因為我從來不關心誰詛咒我。”
陳昭莞冷笑,“看,你都說他罪該萬死了,還沒有下手害他?”
宮無傾反問,“現在我說陳四小姐不配活在這世間,陳小姐不是好好站在這兒嗎?誰親眼看到我對陳小姐動手了?”
“你……”陳昭莞臉色一變,忽而又得意道,“宮無傾,你就掙扎吧,無論如何狡辯都改變不了你殺害我九弟的事實,后果是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宮無傾繼續道,“關于腳的大小的問題,京兆尹大人只查了女子的腳嗎?男子就不可能去殺陳冰嗎?這是什么好笑的邏輯?”
京兆尹渾身一僵,這些人多方暗指宮無傾,因此他只讓人對了女子的腳的尺寸,男子卻是沒有查的。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宮無
傾道,“剛才我看了一下模子的邊,不是繡花的末端粗紋路,而是齒狀,由此可見,踩上去的是男子的鞋子,而非女子,京兆尹大人竟連這點也疏忽嗎?”
京兆尹一驚,忙下來查看,果然正如宮無傾所說,一種懊惱涌上心頭,他無與倫比,“這,這……”
陳昭莞哼了一聲,“也許是你宮無傾為了逃避嫌疑,穿一雙男人的鞋子去作案,現在,不正派上用場了嗎?”
宮無傾不由得好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種莫須有的東西,陳小姐還是不要拿出來丟臉了吧?”
陳景神色也不再是之前的志得意滿,怪只怪他考慮不夠周密,讓宮無傾鉆了空子。
宮無傾掃了一眼對方,心頭冷笑,“京兆尹大人,這下我的嫌疑可以洗清了吧?”
京兆尹猶豫道,“可是船上的血跡……”
“我釣了一桶魚,在這個過程中,或多或少會有魚流血吧?至于岸上的血跡,跟我有什么關系,黃小姐說,見我提著很重的東西走向壩子,一桶魚能不重嗎?況且提魚的人不是我……”
“是我。”
這時,一個聲音接了過來,云上燁款款步入大堂,“京兆尹大人,當時本公子與宮小姐同行,你為何不傳本公子呢?”
京兆尹一驚,看向黃葭琪,“黃小姐,你不是說云公子中途下了小舟,此事與他無關嗎?”
黃葭琪支支吾吾,“我,可能是我眼花了……”她看向云上燁,眼睛帶著一點兒希冀,仿佛在說,云公子,我為你洗脫嫌疑,你不幫幫我嗎?
云上燁卻嘲諷道,“看來黃小姐的眼睛是白長了。”
黃葭琪臉色頓時變得很難堪。
京兆尹這下覺得案件更加撲朔迷離,“既然如此,會是誰殺了陳冰呢?”
宮無傾道,“那個死去的人,不是陳冰。”
此言一出,除了云上燁,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不已的表情,只是陽桑公府的人吃驚的反應中,還隱藏著其它的異樣。
“不是陳公子,會是誰?”
京兆尹不解地問道。
云上燁道,“當時我與我的未婚妻,還有一群護衛在壩子上野炊,快要回來的時候遭到了襲擊,我和護衛們奮力反抗,把對方的人都殺了個干凈,沒想到,這件事卻被人利用了。”
陳景盯著云上燁,眸子越來越黑,“可尸體只有一具。”
云上燁笑了,“這正是掩人耳目之計,那些尸體被后來的人一把火燒了,又留下一具與陳冰外形和輪廓大致一樣的,然后掛上長命鎖,用符合我未婚妻的尺寸的鞋子在上面留下印子,不過是為了誣陷我的未婚妻而已,沒想到,受害者反而成了害人者,不得不說,這個計謀還算是有一點腦子。”
口口聲聲他的“未婚妻”,宮無傾很是無語,但在別人看來,事實確是如此,她也不好糾正他。
看著她吃癟的樣子,云上燁心情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