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說不定我不會憶起這些往昔。我只記得,我的身體,仿佛孕育了數千萬條生命!這些生命就像雞爭鵝斗,千呼萬喚著……后來像是篩鑼擂鼓一樣!你知道多么可怕么?它不是一般的噪音,關上雙耳就能屏蔽掉,它就像骨折一樣,透過‘骨傳導’來刺激你……”
手術耗費了整整三個小時四十八分,好不容易才徹底清除了隱患。
“你們真是給我們醫院蒙羞!為什么現在才把病情診斷出來?你們先前沒有檢查十二指腸嗎?穿孔、出血、梗阻……三樣并發!如不是手術及時,后果不堪設想!”
切口終于縫合了。她嘆了口氣,像是歷經了一場慘無人寰的災難。
“媽媽,你就這樣任由他們蹂躪你的親骨肉么?”
“你不是個好媽媽,我們將會詛咒你!詛咒你生命中的白馬王子全都變成騙子!就像皇帝的新裝里面的騙子!”
“媽媽……”結束了。
兩場手術,結束了她的痛楚。卻迎來了灰暗的陰天,父親回來了。他像是剛剛歷經舟車勞頓的樣子,夜不能寐,疲憊不堪,卻沒有讓她失望。
他還是把她夢寐以求的手風琴給帶了回來,還有一本嶄新的琴譜。
“女兒不哭,出院了以后,老爸教你演奏喀秋莎。”他不知道,為什么女兒的病情會忽然復發,緊接著又做了一場緊急手術。她很堅強,面不改色。
他在女兒面前仍然是那么的和藹可親,叫她忍不住嚎啕大哭,然后對著他任性地說著胡話。
“我以后不要結婚了,我要跟爸爸媽媽過一生!”
“我不要離開爸爸媽媽了,永遠也不要!”
她尚未留意,床頭柜的動向。在她痛不欲生地躺在地上時,床頭柜上仍然放著一枚奇形怪狀的戒指。
在她回到病床上時,床頭柜卻已空空如也了。不時散發著酒精的氣味。
*
“后來你有再遇見過嗎?”一個殘酷的事實擺在了我的面前,我必須問清楚。
“有,”她躊躇了一會,然后凝視著自己纖細的指尖,旋即張開了手掌心,“盡管不過是屈指可數,但還是印象深刻。在我大一步入大二的時候,又聽到一次。還有,就是上次,我的身上黏著兩顆犬牙,勾起了我的回憶,回家后差點把手洗壞了……”
“大一那時候,是為什么呢?戀愛問題么?”像她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勤學苦干,不論在哪兒肯定都是焦點吧?
她搖了搖頭,柳眉微蹙,很快又笑逐顏開。
“我們當時實行‘二點五’的政策。就像大專生一樣,大二下學期結束,就可以投簡歷找工作了。你知道么?我當時筆試成績還不錯,可是我讀的是師范專業,對公眾形象啊,演講水平啊還是很考究的。可是,我最害怕的就是面試!當著諸多老師,諸多學生,日后還有諸多孩子……我就回想起手術床上,那些呼喊著我的‘骨肉’,我就害怕!想著想著,它們就來了……”
“后來你怎么克服掉?”如果它有存在的規律,那么自然也有克服的方式。
“就像,你看到的一樣,”她忽然神采飛揚地站直了身子,指著陽臺隨風飄動的衣裳。這是她晨練過后手洗的運動裝。她就像炫耀著拿下大捷的戰利品。
“不論你一天之中是多么的沮喪,可是你不論如何也不能放棄希望呀!我要跑起來,還要參加馬拉松。你知道嗎?我當時的舍友,后來的同事,整天嚷嚷著買護膚品、化妝品太奢侈了,我知道一個秘訣,如果不是來了‘老朋友’,每天把跑步堅持下來,根本就不用投資……”
是啊,高靜,我要恭喜你。你排除萬難,終于清除了藏匿在你身子多年的病根。盡管你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夜不請自來的小丑到底是誰。
在你尾隨著杜超的足跡,終于追蹤到了他的目的,他的愛意。你倉皇地逃回了病床上,然后有人敲響了房門。那一晚,上半夜,正是張護士慘死家中的日子。
你可能永遠不知道,敲門的人到底是誰,是杜超?還是你欲行又止的父親,還是那個送蛋糕的神秘小丑呢?
不好意思,高靜。我要瞞著你,我承認這是我的私心。看到你喜上眉梢的樣子,我更加確立了我要瞞著你的計劃。
原來在這起慘絕人寰的兇殺案里,除了已經香消玉損的死者外,受害者不止她們。還有你!還有杜超。還有黃一迅。
他們窮盡一生,都在竭力地尋找著那晚的音色!那不知所蹤的音色來源到底是什么呢?
這也意味著,兇手不止是你已經死去的父親,“兇手”還另有其人!說不定,兇手不止一人,是兩個人……雙劍合璧的兩個人!
這個兇手的可怕程度,絲毫不亞于你的父親!更甚,他還能混淆視聽。就像在你的腦海里植入了無形的肉瘤!不停地汲取著你的養分,制造著莫須有的恐懼。我不知道杜超在逃之夭夭的當晚,他到底看見了什么。
后來居上的黃一迅,始終還是闖入了那扇半掩的房門。不過一夜的經歷,卻無意中改變了你們三個人的生命軌跡!
他是一個比你父親還要深藏在暗處的人,他必然知道你的父親犯下了滔天罪行。他比你的父親更可怕,黃一迅的執著已經說明了一切。可惜,他還是落空了。
“嗡嗡,”突然,我的手機不由自主地響了起來,果不其然,肯定是我那幾個好哥們告狀,才把戰火引到了我的身上。
昨夜,一個楚楚動人的女子闖入男廁卿卿我我地跟膩我在一塊兒。你說,我哪能脫得了干系呢?
我接過了電話,她倒是沒有追究此事。而是毫不留情地把我召回警局。“李局,周末愉快,歡迎進入無償加班模式。”
“我的天,”我還沒有吃飽呢,你就給我貼上催命符了。原來你是這樣的小不點。
“這樣的任務,簡直是便宜你了,”小不點憤憤不平的語氣,倒讓我看到了一線生機。因為啊,她是那種“看見你舒服,我就不舒服”的人。“來不來,不來拉倒。反正大把人樂意。”
“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呀?麻利點,趕緊說呀,”我一邊吃著面條,一邊傾聽著。
“是這樣的,你先前破獲的案子,是沉冤得雪了。所以警隊上下一致決定,派你去拯救誤入歧途的青少年。我們警局從少管所、拘留所里帶回了幾個少年犯,全是女生。反正你的三寸不爛之舌頂呱呱的,一定有辦法開出立竿見影的方子,對吧?”
什么鬼?這是我們公安機關需要開展的工作嗎?還開除立竿見影的方子,你當我是大夫呀?如果你是要樹立反面教材搞宣傳,交給宣傳部不就好了嗎?
“……我沒聽明白”我一臉懵逼。
“理你那么多,愛來不來,競爭者得多的去了。這些青少年全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啊!”小不點“嘟……”的一聲,絕情地掛斷了。
咦?這下就有了盼頭。小不點不像是個愛撒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