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熱得不像夏至。一種突破常規的熱,它不過六月。月初,臺風席卷,溫差驟降。你還要長袖披掛上陣,一件遮風的襯衣是最好不過。腳涼,又遇暴雨,那可真麻煩。
這就是陰晴圓缺的季候,當你絞盡腦汁琢磨怎么去防水怎么去涉水的時候,一輪艷陽,宛若火球,高掛長空。你在室外,不得不沐浴這場天然的桑拿。一高一低,不知所措。知了卻仍然嗡嗡叫。你要與它的音色一較高下嗎?然后專門去訴苦不備的不適。
“我想你呀,在心里,沒什么能夠代替你!”
“好想你呀好愛你,我是真的喜歡你?!?
“你為什么離開我,讓我孤獨和落寞?”
石沉大海。
一株大榕樹,一口公鴨嗓,一把破吉他。嗯,這樣應該很拉風很特別。你想呀,一個女生該有多幸運才能在正茂年華得到這種難得可貴的待遇呢?想必,她的室友該嫉妒死了!對吧?
“汪洋,怎么沒氣兒了?”
地上幾瓶綠色的早已空空如也的喜力,在熾熱的正午只能帶來更加疲倦的困意。這不,他的鐵哥們兒如影隨形的阿勇早已口干舌燥了。三十七度,汪洋,你是不是傻?
“別瞎說,好戲上演了,”是啊,汪洋她算準了的。機會悉數起來其實是很渺茫的,所以切莫記得臭不要臉,畢竟女孩子的羞恥心不足以讓她主動去迎合你的熱情,你要加把勁。
“要不,咱們換一首?”你看,這樣的話才中聽。阿勇泄氣了,阿爽倒不會。阿爽還是樂隊里獨一無二的女同胞呢。
“好啊,”
在雨中漫步,藍色街燈漸露。相對望,無聲緊擁抱著,為了找往日,尋溫馨的往日,消失了。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汪洋一早算準的了,要不是阿爽對自己癡心一片,阿勇會隨同自己來這兒?還會加入自己的樂隊嗎?不,不會的。全賴阿爽,可是偏偏自己并不喜歡阿爽。
沒有男孩兒不喜歡阿爽,她不像那種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一種故作矜持的虛偽假象,毫無來由的內斂。阿爽是“小桂花”藝術學院的音樂社社長,吹拉彈唱樣樣在行。
她個子不高,是那種輕而易舉就能看出的倔脾氣。原來女孩子身披籃球場上的戰袍別是一番滋味,此際汪洋的視野內就是艾弗森經典款的3號。她也不嫌熱,腳踩一雙笨重的Aj1紅白。
對林肯公園和阿姆情有獨鐘的女孩兒,想必一定是個性鮮明的吧?
嗯,這就是她的利用價值了。汪洋一清二楚,阿勇卻像條哈巴狗一樣如影隨形。他不懂,為什么汪洋冷若冰霜,阿爽也能怦然心動。就像他不明白,穿背心兒大褂不會走光嗎?
“汪洋,你看,有動靜了,”
這可真荒謬。喜歡的男人不喜歡自己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幫助他去追求另外一個女孩兒?阿爽,你們女孩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裝些什么呢?欲求未滿,母性大發?
五樓三室。緊閉的窗戶終于拉開了一面天藍色的簾子,一張久違的笑顏油然而現。阿勇不禁呼出了一口氣,終于找到了一個不必白白送死的理由了,好嗎?
你們是否真的知道這棵榕樹有多高?你們站著的位置可是正對宿舍樓的第三層呀!三層是什么概念呢?嗯,不會粉身碎骨。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們真的就不怕嗎?
“剛才我們的策略錯了,你知道嗎?汪洋,我們一開始就高歌猛進的又唱孤獨又唱夜半小夜曲的,這個先聲奪人做得是不錯,可是這個勢頭太猛啦,人們現在肯定在想怎么解暑,不是么?這下好了,沖突了。這么熱的天還有這么激蕩的歌,不行。冷雨夜就好多了,這樣人們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驟降的溫差一種悲傷的孤寂感,因為它是慢拍。就像加入了冰塊一樣?!?
阿爽趁汪洋獨奏中間那段不可復制的經典solo之際,不停地在他耳邊呢喃。這大大地鼓舞了汪洋的自信,他知道徑自一人冒著生命危險還有被驅趕的風險爬上高枝演唱,在別人眼中肯定跟個傻叉似的,不是嗎?嘩眾取寵罷了。
可是,汪洋還是得逞了。冷雨夜唱完,又是一首晴天。校警可不客氣,你要硬上,是嗎?你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地上的石子硬呢?反正,警衛室的全副武裝伺候!
一場追逐的好戲,應了眾人的期待。你肯定要出丑的,趕緊被攆走吧!
“你們有種別鄙視我呀!”握緊吉他握緊和弦的汪洋一邊兒逃竄,一邊兒望著一旁哄笑一堂的男生宿舍。
“就鄙視你怎么樣呀!這都什么年代了啊,還寫情書還彈琴?你就不知道帶人家逛商店進電影院???”
“你們不懂音樂!”
撂下這么一句話了以后,汪洋只手支撐著圍欄,然后縱身一躍翻出了學校的墻外。嗯,熙熙攘攘的街道,是他至死不渝的避難所。
阿爽卻被害苦了,她瘦小的身軀豈能翻過一米多高的圍墻呢?汪洋想當然了。阿爽被捕,阿勇又怎么能茍且偷安呢?
其實,你們不知道,幾乎沒有人知道。我聽見了什么,真的。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你能想象得到嗎?
我也不知道我的歌喉到底好不好聽,因為,我自己也聽不到。這不是偶然的現象,這是一種規律性的,嗯,它會出現在特定的場合里。
剛才,就像是一個為我量身定做的特殊場合。我彈奏的是這首曲子,可是我聽到的卻是另一手。你們知道,我聽到的是什么嗎?
煙花易冷。
就像塞入了一個隱形的天然的耳塞一樣,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自幼就這樣。你們知道嗎?我在大禮堂的時候曾被班主任把我的耳朵給揪了一圈,差點擰斷了。耳洞里全是血。
我聽錯了,我聽到的不是集體演奏的蟲兒飛。而是周杰倫的梯田。這種感覺真的逼真極了,好嗎?這比大禮堂里昏昏欲睡的陪同家長還要震撼人心呀,他是那種震耳欲聾的音效!
你沒有聽過梯田嗎?老師,為什么你非要擰我耳朵不可呢?老師。你欣賞不來梯田嗎?似乎大家都在唱同樣的曲子,不是嗎?我很喜歡梯田。似乎大家都很喜歡梯田。他們合唱的可不是你指揮的蟲兒飛,而是梯田!還有一首……
“爸,我回來了,”
啃了一鼻子灰的汪洋還是回去了。
“嗯,”汪洋的父親不顯老,倒像是永葆青春的樣子。他打赤膊,靠在搖椅上。一份體壇周報掛在面上,懶洋洋地小憩。
“姐姐呢,”
每次出現這樣的情形,汪洋除了聯想到他的姐姐以外,似乎沒有別的念頭了。當然,還有他手機上的短信。
“你真勇敢,不必在乎別人說什么,我覺得好聽就夠了?!?
“死了?!备赣H幾乎是從鼻子哼出的聲音,這時汪洋才察覺家門口上正堆放著幾個箱子。箱子的邊緣已經被扯出了幾條長長的磁帶。
“你把姐姐的錄音帶和影碟全賣了?”
汪洋頓時緊張極了,那年,他不過二十出頭的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