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世界又失去了所有的色澤。一片凈色的灰暗,吹拂在空中的冷氣戛然而止。周遭仿佛是一片易碎的玻璃,倒映著我的無奈呀!別動,不能輕舉妄動……
然后,我慢慢地把五指張開,凝視著縱橫交錯的紋路。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原來汗水已經沿著這些紋路不停地爬行著,像是擁堵的快環上一望無際密密麻麻的小轎車。
它們爭先恐后地行駛著,時間秒秒像小偷一樣偷走了它們的生命。不要,小不點,事情的發展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
望著近在眼前的小不點,我不由自主地張開手。想要觸碰她的面容,可是我猛然的發現,這一切似乎是一個不可觸及的結界。
一種沒有來由的阻力,正困擾著我的急迫!可惡,為什么?為什么同樣的局面下,竟然生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呢?
剛才在擒獲兇徒的時候,也是在這層凝固的結界之下一招制敵!這是屬于我獨立自主的空間,不是嗎?這是拜你所賜的進步呀,曾麗珊!
是你,是你一再強調,一定要遵循內心的感受,發出最純粹的心聲!世上的所有紛擾,都要隔絕掉,不是嗎?而今,我做到了!所以,你是我的手下敗將。我達到你追求的,卻未觸及的境界了,難道不是嗎?
在擒獲你的時候,我是那么的揮灑自如,游刃有余。兵不血刃地斬獲了勝利。這一刻,我卻無能為力地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身側還多出一個人。
他,是誰呢?
這層灰色的結界沒有征兆地鋪蓋,爾后傳來“砰”的一聲解開。猶如一粒飛快的石子打破了這份萬籟俱寂。
當小不點身側的他,重新添上光彩的時候,當商場的音響從沉寂又傳來了金海心的音色時,我聽清了熟悉的旋律,飛走了。我認清了這張素昧平生,卻屢次相撞的面孔。
周子成,是你。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旋即踱步上前。
“放開,”我平生第一次拒絕女人的好意,我不稀罕李怡靜帶著點兒惺惺作態的十指相扣。
“才不要,”李怡靜嘟囔著嘴,然后不屑一顧地轉過臉。這,不是小不點在警局撒狗糧的招牌動作么?怎么會移植到你的身上呢?
“警察辦案,”我注視著眼前的周子成,嗯,與我料想的一模一樣。斯文靦腆,燙平的襯衫穿在他的身上是那么的貼身,純白的凈色。足以打動多少姑娘的芳心呢?
周子成似乎有備而來,他的瞳仁充斥著一種陰郁、一種鎮靜的敵意。這是如臨大敵的神情,三分恐懼,七分冷靜。
“你們認識嗎?李局?”小不點的脾氣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李怡靜一個看似三教九流的大姑娘,滿臉盡是通宵達旦的惡果,萎靡不振的她怎么可能會跟我一個正兒八經的警察混在一起呢?那肯定是我的問題了,誰會平白無故攤上一個警察呢?
“你的女朋友呢?”我直言不諱,望著周子成。我意想不到的是,小不點竟然瞞著我去結交異性。你知道嗎?小不點,他可是危險人物!他與一起尚未破解的失蹤案緊密相聯的呀!
周子成怔了一下子,旋即翹起嘴角,胸有成竹地看著我。然后有樣學樣地牽起了小不點的手。
小不點的臉蛋“唰”的一下,紅透了。小手蜷縮著,猶如一片受驚的含羞草。不禁低下頭,不忍直視我。
“鐘鑰就是我的女朋友呀,李警官,”周子成自信滿滿地看著我,然后又瞧了一眼羞愧難當的小不點。
“不止是女朋友喔,還是未婚妻呢?是吧,鑰鑰。”
刺眼的一束燈光照射下來,差點兒亮瞎了我的雙眼。開什么玩笑?這……
一對耀眼的情侶鉆戒,正分別戴在二人的無名指上。
“李局,我已經遞上辭職信了,”
小不點強忍著淚光的垂墜,牙齒顫栗道。
什么?小不點,你這是在拿你的職業生涯開玩笑嗎?你不是歷經了千辛萬苦,然后才有今時今日的成就嗎?
警局里上上下下誰不喜歡你這個積極可愛的淘氣包呢?
就像一束點綴夜空的霓虹燈一樣的呀!
你不是喜歡做警察的自己嗎?這一切是怎么了呢?
“周子成,我累了,你送我回去吧。李局,如果沒什么事兒,我先行一步了。有什么事兒過后再說,你看,怎么樣呢?”
方才沉浸在破案的喜悅的我,這一刻,如墜冰窖。
“再見,李警官,”
天才設計師,攜同小不點攜手離去。
“放開,”
小不點尚才與我擦身而過,立馬掙脫了他的手。她是那么矜貴的人嗎?不是的。
這是一雙屢次收拾兇徒的手,一雙任勞任怨替我捶背的手……
“怎么啦?”李怡靜看我臉色不對,連忙關切地擦拭著我額頭上的汗水。我付之一笑,沒什么。
當我轉過身,葉芷晴已經不在了。
“葉芷晴去了哪兒呢?”李怡靜伸出食指,立在嘴唇的中央,擺出一張娃娃臉的表情。
她首次感受到了身為勝利者的喜悅。
是的,李怡靜。你贏了,可是,這與我無關。懂嗎?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悔恨交加嗎?
你的心聲一點兒也不難聽懂,你在猜測,你在質疑我的情感。似乎一息間,我已經成為了你至死不渝的愛人了,是嗎?
“李景看這個女孩兒的眼神怎么這樣啊?戀戀不舍的樣子?前度么?就這樣的妞兒還能做警察?一看就知道是嬌生慣養的主兒,男朋友還不錯呀!像剛剛出道時的許嵩。”
“該不會李景與葉芷晴也糾纏在一塊兒吧?有可能,兩人在讀書那會兒都是葉賢的粉絲,自從葉賢出事兒了以后,金翔逃跑了以后,也無人問津了。但是他們之中仿佛存在一種難以名狀的默契呀……”
“哎!李景你去哪兒呀?帶上我呀!”我受夠了這種屈辱,腦海里盡是金翔得意洋洋的嘴臉。
娛樂城在這個點兒不是早已關門了么?怎么,你還沒走么?
還是娛樂城,盡在你的掌握之中呢?果然,一把枷鎖,熄滅的光源,封堵了我的去路。
我要找到金翔,討要個說法。你到底對小不點做了什么呢?小不點怎么可能公然與周子成在一塊兒呢?他失蹤的女朋友又到了哪里去?
接二連三的謎團,猶如層巒疊嶂的山峰,讓人望而卻步。
果不其然,枷鎖不過是虛晃一槍。當我扯開了繁雜的鎖鏈,避開了眾人的眼線,物歸原主地放好,然后走上了那一層層貼著拳皇墻紙的樓梯。
我摸索到了燈光,然后看見一排排擺放整齊的街機黑著屏幕,耳畔竟是不遠處傳來的拍球聲。
“咚”、“咚”、“唰”,是她。
她像是例行公事一樣,面無表情地站在投籃機的面前。
拾起一個接一個滾動的籃球,然后往鐵網里投擲。她似乎對這項老少咸宜的運動很是陌生,也有可能是消極怠戰。隨便一扔,管它進不進呢?
我走了過去,她依然是那么的美麗。
一定是陳婧姝把她帶來的這兒,她本該在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