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你去哪兒？你這人怎么這樣呀？說走就走，”

夜幕降臨。喝得有點兒醉醺醺的李怡靜匆匆忙地拉開了車門，明明是坐在副駕駛上，身子卻一直往駕駛位上的我靠攏。

“你家住在哪兒？”我沒工夫搭理李怡靜，她倒好，跟小不點一個德性。上了車，倒把車子當自己家了。一聲招呼也不打，旋即弄得亂七八糟的。車子飛舞著紙巾、報紙，還有水瓶。

“干嘛？趕我走啊？不行，我今晚就賴在你這兒了，你要送我回家！要不然我就睡車子上，看你把我往哪兒趕？”我沒時間陪她癲，一腳油門，帶著點兒意氣用事的成分駛離小區。

萬達廣場，你會在那兒嗎？小不點。還是已經到站了？我不敢深思，小不點失蹤的這幾日已經有夠頭疼了的，你可別鬧出什么三長兩短來？

我一邊兒撥打著小不點的電話，可是就像中了邪似的怎么打也打不通。可惡，平時我還掛斷了她的不少電話，而今是不是報應了？

“李景，我認識你那么久，今天是你最‘爺們兒’的一回！”借著酒興，李怡靜似乎想要把胡言亂語進行到底。我心里暗自腹誹，李怡靜，你還記得那個曾經的自己嗎？

那個挽起褲管、露出白皙的腳踝，襯衣校服不離身的女孩兒。梳著齊劉海，粗細正好的鬢發。還有，扎得高高的馬尾辮。如今，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怎么爺們兒了？李怡靜，別忘了，這是身為警務人員的基本職責。還有，葉賢，你難道忘了嗎？

“李景，你還記得陳英元嗎？”

須臾，我的腦海浮現出了一張面容。一張正太的笑容。那種清瘦的白凈的男孩兒，時常露著陽光的笑容。鼻梁駕著一副斯文的黑邊鏡框。長年累月掛在身上的白T恤，或深色或淺色的牛仔褲。

嗯，差不多是這個形象，怎么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是喜歡像他那樣的男生，”

是啊，喜歡就喜歡啊。這有什么不妥呢？

“我難過的是，我也深知像他那樣的男生，肯定給不了我一個期待的未來。即便如此，我還是把最寶貴的青春年少還要最寶貴的自己給了他，”

是嗎？所以你就找了像汪洋這樣的二流子？還有一個有案底的二流子？像他這樣的人就能給你一個期待的未來？你到底是通過什么樣的方式去判斷你那缺失的“5”呢？

僅僅是“5”，就足夠了嗎？這不過是一個最基本的需要罷了。

“這種感覺怎么說呢？我的心里會不自覺地留有他的一席之地，你說我自欺欺人也好，還是怎么樣都好。他現在也有了新歡啊比我漂亮比我成熟。我發現我心里給他留有的一席之地，比真實存在的他，還要可怕，因為我是保留了期望值的！你知道期望值是什么嗎？”

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期望值是什么呢？像我如今就帶著滿滿的期望值上路。有了期望，人們就會害怕失望了，不是嗎？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你想說的，不就是這個嗎？

“不全是，除了害怕失望以外，有些東西是只有期望才會付出的……就像對別的男人，對汪洋，我就不會對他那么好。只有陳英元，我才會對他服服帖帖。哪怕我對他發過脾氣……因為他在我心里占據的一席之地，遠遠超過了他自己的存在！”

話音剛落，一幢高樓大廈映入眼簾。樓頂掛著紅色的招牌大字，目的地已經到了。

“久而久之，我發現哪怕別人對我多么好，也不能撼動這一席之地的地位了。倒是你，李景……我覺得一個女人如果真的現實了，她就不會對這種莫須有的東西看得那么重了。我要謝謝你，給我好好上了一課。”

心中的一席之地，因為高度的期望，其重要性已經遠遠超過了他本人的存在。所以，其害就會變得很鋒利，是嗎？

我的腦海倏地跳出了幾幅回憶的畫面，首當其沖的，正是剛剛的談話。

為什么毫無瓜葛的“姨丈”養父，最后深陷泥潭？

還有汪洋，為什么他涉嫌謀殺的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慶賀，向這個姐姐去慶賀？

付出，付出是嗎？養父不能逃避女兒日漸長大煥然一新的美貌，漸漸占據著他的視線。這是他的心血，不是嗎？他不能拱手相讓。

汪洋呢？是誰喚醒了他的血性？是誰將一只手無寸鐵任人宰割的比熊犬放在他的面前，喚醒了他的殺意？

他們共同重視的一個人，蘇婧雯走了以后，父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為什么？因為他們傾注的心血早已大過蘇婧雯本身！父親已經不愿接受，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

蘇婧雯是自己的女兒嗎？不是的，是一個相隔兩代的情人！

蘇婧雯也不是汪洋的姐姐！她一躍成為了家里最戀戀不舍的人。

“李景，我想你的心里也有這么一個人，對嗎？”

呵，還真是歪打正著。輪到我，對你的只言片語是那么的上心。

“你說是就是吧，”我沒有下車，相隔一扇窗，注視著二樓“蒂麗雪斯”的人來人往。

我有一種預感，小不點還沒有到。這一次，她的出現也不同以往。

“我覺得，像陳英元這樣的男人該是以初戀之冠。她讓我知道了什么男人。汪洋，則是熱戀吧？他教會了我怎么辨別男人，原來打打殺殺不過是一種手段，一種引人入勝的魅力。而你，才是真正的厚積薄發。你勝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你抬舉我了，李怡靜。這不必要，我不過是喚醒你求生欲的男人。真正讓你脫險的，是你強烈的求生欲。也只有它，才能讓你脫離汪洋的魔爪。

“是嗎？你有沒有愛上我？”FM950正好播放到了Tfboys的金曲，我幾乎是唱出來。

“你不會喜歡我的，你的一席之地與我的一樣，旁人怎么可能輕易撼動呢？就算你姑且接受了一個替代品，不快樂的。還是你自己。”

須臾，窗邊掠過了一道熟悉的倩影。這是我曾經不敢企及的模樣。我認得這個身段這個背影還有如瀑的秀發。

原來，你就像埋藏寶藏一樣修飾著自己，讓自己盡可能樸素出鏡。今天，你比蘇婧雯還能駕馭朱紅色。

童裝城里的公主裙不過是小意思。這一回，你像一個真正的公主一樣，穿著紅白交織的裙子，盡顯貴族氣派，腳踩公主鞋在踱步。你所到之處，無不羨煞旁人。

這個世上怎么會有那么樸質的可愛？沒有半點造作感。可是，小不點。靚妝出鏡的你，罕見的你，為什么身側多了一個我素昧平生的伴兒呢？

我就這樣目視著她，走進了廣場。久久不能回神久久不能平復。

“是她，是嗎？”李怡靜在我身側，同樣抱以欽羨的目光。

如果李怡靜不過徘徊在“35”的溫飽水平線上，那么，小不點早已高居榜首了。你的身旁，是誰呢？這段時間陪伴你的人，是他，是嗎？

我不得不打開了車門，我不能猶豫不前。開門的剎那，我迎著小不點的背影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