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懦夫。圓圓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就像倒水、飲水一樣的連貫。她略微憔悴的面上流露出了絲絲遺憾，轉而是一聲嘆息。

圓圓比我料想之中要性情許多，不像是初識的那么沒心沒肺。她依然踱步在這間巴掌大的屋子里，像是沉浸在歌劇的管弦樂里。她伸出指尖，輕撫著薄薄的墻紙。

她又像是一個見多識廣的古董商，摸索著破碎的貨真價實的瓷器，連連惋惜。

我想反駁她，這怎么可能？你是美化了如今的大學生，是嗎？你知道現在讀大學是多么容易嗎？簡直是一個魚目混珠的市場，所以啊，逐年增加的兇殺、自殺、偷盜……層出不窮。

“他們喜歡喋喋不休的爭吵。”圓圓冷笑，輕笑。然后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為什么？”我似乎聽出了一點兒苗頭。是不是在你的眼里，周子成在你的室友心里，不具備一錘定音的資格呢？這兒傾注了他那么多的心血，你的室友又是他的伴侶。

“你知道嗎？我伺候過很多素昧謀面的男人，其實一早就可以統分為兩類了。一種，是不必開口，或者寥寥幾句。你看著他的樣貌，看著他的衣裳，他的物品，尤其是他的眼神。你就知道這樣的人，他完全不把女人當回事，只顧著享受就夠了，我們喜歡這樣的人。

顯然，周子成并不是她說的那種人，對嗎？

“至于他，”圓圓停頓了一下，面生狐疑。“……也許以后能成為這樣的人吧？”

以后？你真是太不了解他了，圓圓。如果這是你認為一個男人需要的果決，那么，你根本就不會想到，他是怎么對待你們都不知道的另一個新歡。

他看起來的確是不具備一個成熟男子的特征。可是當他發現身側的情人終于欺瞞他背叛他邁向了不軌時，他比所有人都心狠手辣地解開了皮帶，往情人最柔弱的肌膚鞭撻。

猶如鷹擊長空，擊潰靈魂。

“……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呢？圓圓驚愕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雙手正用力地扶著我的胳膊，就像是聽到擰動了發條的玩具會行兇一樣的荒謬。

我們正是不排除所有的可能性，我才不會不遺余力的前來調查。你可知道？

“……因為，”

咬緊牙關的圓圓，嘴唇緊閉成一條縫隙。像是忍受著多么不堪的屈辱，終于松動了皓齒。

“他們根本就不是情人，”

不是情人，那是什么？友人？親人？不是情人，他又何必別出心裁的傾注心血布置這間屋子，只為博君一笑呢？

我不明白，還不夠具體。

“他們根本就沒有上過床，你明白這個意思嗎？”

我不由得驚栗了一下。然后，圓圓如釋重負的露出了笑容。

像是放下了背負已久的沉重包袱。

“……”一直滔滔不絕的我，也終于陷入了無言以對的窘境。

我第一反應是，他會不會有什么男性隱患呢？

屋子里分明有男人的生活用品，男人的衣裳鞋子。如果不是為了同床共枕，彼此熟悉，像營造一個家庭一樣，惺惺相惜。那么同居有什么意義呢？

我的臉上寫滿了十萬個為什么。

“起初我以為他有問題，我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客人這樣的年輕人。我當時半夜起床的時候前去上廁所，經過他們臥室的時候，發現沒有鎖上，還有細碎的聲音。我的室友，她在拒絕周子成，然后惹起了他的不滿，二人小吵了一會兒，就各自悶頭睡了。第二天氣色不太好。”

后來呢？

后來我覺得很可笑，我自己也很可笑。圓圓毫不顧忌地脫口而出。

“他們沒日沒夜的爭吵，”

“周子成，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為什么我覺得你來我這兒，總是帶有什么企圖呢？我不想知道你到底在忙什么事業，我也不想知道你壓力多么大工作多么辛苦。明白嗎？你要是覺得，你在我身上耗費太多的精力和物質，我可以連本帶利的還給你！”

“呵呵，我對你這么好，省吃儉用，還不是為了填補你的窟窿？你難道忘了我當初是怎么喜歡上的你嗎？因為你像我一樣，不喜歡約束！其實我很佩服你背井離鄉的獨立生存，你說要看很多很多的書，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背著行囊，說走就走……結果呢？”

“在你的世界里我渾身都是毛病，對吧？我本來就是個沒什么自信的人！你想我怎么報答呢？我們在一塊兒，付出的多少，都是心甘情愿的！就因為我不愿跟你做那件事，你就罵我？為什么我總是覺得，你給人一副‘付出卻得不到回報’的嘴臉呢？這是愛情嗎？難道我非要陪你做那件事你才會高興？我們分手吧！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等等，我打斷了圓圓的回憶。她倒是對兩人的言之鑿鑿記憶猶新。然而，我還是發現了一個紕漏。

她的室友，周子成的女友，分明在撒謊。如果不是周子成的惱羞成怒。我還真沒有看出點兒什么門道來。

“他們在一起多長時間了呢？”

“半年之久，我覺得不止半年了。”

“謝謝你，”

圓圓，不論如何，我都要感謝你。不過，最應該感謝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周子成。

“……為什么？”

圓圓比剛才聽到周子成成為嫌犯還要緊張。

“你當時去勾搭人家，肯定是放低了戒備心吧？”

你一定是以為，周子成可能真的有點兒什么男性的隱患。你也不怎么喜歡你的室友。

所以，你看到人家心力交瘁的付出，當然很困惑，為什么他會這么傻呢？

像他這樣的男孩子，換個不就得了，不是嗎？

“后來你的感受怎么樣？你們私底下在一塊兒。”

“其實，我們算是半公開的了。他經常來幫襯我，然后帶我去吃夜宵吃早餐。只不過，他始終要避著我的舍友。我也無所謂，誰對我好，我對誰好。”

其實，這也許是命運使然吧。你告訴我，我還是算錯了一著。

我對周子成的印象，已經停留在了現有的威脅上。為什么？因為他不僅和一宗案子緊密相聯，還有看著他的手藝，他的心思，足以成為一個輕易被吸納翹楚。

不管是他擅長的室內設計，還是這個犯罪組織。

原來，周子成并不是帶領她們走入“槍花”的第一人。他是后知后覺的人。第一個走入“槍花”，喜歡“槍花”，對“槍花”無比癡狂的人，是她的室友。

我想起了他們的另一個同伴，垂死的奴隸　——　玉榮。他是被“吸干”致死的。

七天七夜的不眠不休，人之大欲，早就沒了十之八九。

所以啊，那些透支的微弱精力，最后從小變大，集合成一股巨大的凝聚力。

周子成要找出這個真相，為什么他的女友不能像一個真正的情人一個真正的女人一樣，去愛護自己呢？哪怕是一條寵物狗一只寵物貓，也能提起你的憐憫心吧？

他終于走進了女友的世界里，一個“清心寡欲”、“廢寢忘食”的地方，以至于不惜肩負著負債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