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深夜,在石田三成的失聲痛哭中,豐臣秀吉,這個(gè)叱咤日本十余載、妄想吞并中華的天下人,帶著無限的惆悵、眷戀、憂慮離開了這片他辛苦打拼過的土地,享年六十三歲。
得知秀吉病逝的那一刻,五大老和五奉行可謂是表情各異,以石田三成為首的五奉行呼天搶地,哭得死去活來,是啊,日后再也沒人替他們做主抵擋尾張派了;前田利家已是重病纏身,本以為會(huì)走得比秀吉早,沒想到還是讓這只猴子搶了先,不禁潸然淚下,伏在地上許久抬不起頭來;宇喜多秀家乃是秀吉的養(yǎng)子(老媽也被秀吉納為妾室了),年紀(jì)輕輕,卻是重情重義,一聽說秀吉去世,便不顧側(cè)近的勸阻,非要見秀吉最后一面,雖然最終被石田三成攔住了,但通過這一幕足以看出他對秀吉的敬之深、愛之切;至于剩下的上杉景勝和毛利輝元,先是抽搐了幾聲,接著則是出奇一致地將目光投向了德川家康,恐怕是擔(dān)心今后的日子不好過了吧。
五奉行里哭得最狠的是石田三成,而五大老表情最豐富的當(dāng)屬德川家康了。照理說,自己的老對手死了,理應(yīng)高興才是,可當(dāng)時(shí)的場合顯然不允許他那樣做,相反地,他還捶胸頓足,哭天搶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頭痛哭,說什么“臣定將盡忠職守,守護(hù)好少主和豐臣家的江山”,儼然一副忠臣模樣,在場的諸位,除了秀保以外,恐怕都會(huì)被他的高超演技所蒙蔽吧。
“諸位大人,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shí)候,”石田三成從房中緩緩走出。聲音細(xì)弱蚊蠅。面容憔悴。仿佛瞬間老了十歲。“太閣殯天,我等該早為后事打算才是。”
“太閣可有遺言留下?”德川家康擦了擦眼淚問道。
三成搖了搖頭,嘆息道:“卑職與太閣僅僅對話兩三句,他便哽咽著發(fā)不出聲了。不過在此之前,他倒是向卑職提過,說是希望能懇請?zhí)旎寿n予其神號,還有。他不希望死后火化…”
“我是說,太閣有沒有指定有誰主持葬禮?”沒等石田三成說完,德川家康便將他的話打斷了。
家康此舉頗為無禮,石田三成心想:“太閣剛剛?cè)ナ溃阕內(nèi)绱蓑湙M,即便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坐在一邊的右府殿下呢,他才是少主的后見,才是豐臣家的代理人啊。”
想到這,石田三成便禮尚往來。沒好氣地回答道:“這事用不著內(nèi)府操心,自是由淀夫人主持。”
“聽你的意思。太閣并沒有指明嘍?”德川家康反問道。
“根本無需太閣指明,秀賴殿下乃是太閣的繼承人,由淀夫人主持葬禮天經(jīng)地義,內(nèi)府有何不滿?”石田三成看不慣德川家康蠻橫的模樣,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呵呵,治部切不要把話說滿,眾所周知,北政所才是太閣的正室,由她主持葬禮,更妥帖些吧。”德川家康舔了舔牙齒,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見德川家康這般傲慢,石田三成怒火中燒,可一想到秀吉?jiǎng)倓偛∈牛灰顺臭[,終究還是把心火壓了下去,強(qiáng)作恭敬地提醒道:“按照禮法,先代家督的葬禮都是由繼任家督主持,如今少主年幼,自是該由生母淀夫人代為主持,北政所雖然名聲威望皆在眾妾室之上,可死者為大,還是尊重禮法更妥帖些。”
“這樣啊,”見石田三成軟了下來,德川家康也象征性地退了一步,態(tài)度溫和地說道:“既然我們都說服不了對方,那就請加賀大納言主持個(gè)公道吧。”
聽到德川家康把燙手山芋丟給了自己,前田利家頓時(shí)慌了神,左顧右盼找找個(gè)替死鬼,沒想到上杉,毛利,就連哭得最狠的宇喜多秀家都連忙低下頭,一言不發(fā)。
“年輕人動(dòng)作就是快啊。”前田利家像泄了氣的皮球,支支吾吾道:“這個(gè),北政所名聲在外,確實(shí)值得尊敬;淀夫人雖說年紀(jì)輕輕,可畢竟為豐臣家誕下血脈,就憑這一點(diǎn),也有資格擔(dān)此重任。老夫覺得吧,倒不如讓北政所和淀夫人一同主持,諸位意下如何?”
“開什么玩笑!”德川家康猛地打斷道:“北政所乃是后宮之首,由她主持葬禮合情合理,哪能和她人一同主持,大納言說話可要講究點(diǎn)分寸啊。”
石田三成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便讓德川家康搶了先,自是氣不打一處來,在心里狠狠說道:“你不愿意一同主持,難道我就愿意么?”
“恕卑職直言,”石田三成躬身說道,“葬禮哪有妾室兩人共同主持的先例,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淀夫人誕下少主,便是為豐臣家立下了大功,單憑這一點(diǎn),她便是當(dāng)仁不讓。”
“聽治部的意思,包括北政所在內(nèi)的諸多妾室都是不孝嘍?”德川家康冷哼著,瞥了前田利家一眼。(前田利家的女兒“加賀殿”也是秀吉的寵妾)
前田利家當(dāng)然知道德川家康的意思,為了給女兒出口氣,頓時(shí)臉色一黑,斥責(zé)起了石田三成:“治部這話說的有些無禮吧,太閣妾室十四位,除去淀夫人,難道其他十三位都是不守孝道的婦人么?”
石田三成也意識到自己說錯(cuò)話了,看到前田利家就這么被德川家康拉攏過去,真想抽自己幾巴掌,他一邊拜伏認(rèn)錯(cuò),一邊看向其他幾個(gè)大老,希望有誰能站在自己一邊,可是很遺憾,他們?nèi)诉€是保持著剛才那種狀態(tài),說輕了像是犯了錯(cuò)的小孩,說重了就和杭州西湖畔的秦檜雕像有些神似了。
討論了這么久,事情還是沒有個(gè)眉目,前田利家也是心急如焚:“我只是五大老的一員,為什么誰都想把問題推給我呢,我又不是秀賴的后見…”
“對了,”前田利家眼睛一亮,心中暗自竊喜:“太閣欽定的后見不是在么,讓他給個(gè)說法不久好了?”
想到這,前田利家咳嗽了一下,鄭重地說道:“諸位別再爭執(zhí)了,既然太閣任命右府為少主的后見,那就把這件事交給他處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好主意啊”、“嗯,不錯(cuò)”五奉行和五大老紛紛點(diǎn)頭稱是,“到底是加賀大納言啊,想得就是周到。”說著,眾人將目光投向了正在一旁看戲的秀保。
秀保猛然一怔,又是生氣又是無奈:“誰說德川家康是老狐貍,照我看,這個(gè)加賀大納言也不簡單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