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利政走出防馬柵后不久,防備大手口的武將立即命令千貫櫓上的足輕降下印有富士山和厚刃刀圖案的戰旗,換上了代表豐臣宗家的五七桐——前者分別是青木一重和大野治長的家紋,如今這兩人一死一傷,既是投降,就應該將他們的旗號撤下,畢竟這大阪城本來就是豐臣家的居城,在居城懸掛家臣的家紋,不是犯上作亂又是什么?
與之對應的,高麗門另一側的六番櫓也降下了前田氏的加賀梅鉢以及中島氏種的橘紋戰旗,見此情況,正在指揮軍士奮力攻城的那須資吉和伊東長實立即下達了暫緩進攻的軍令,果不其然,隨著戰斗的中止,大手口的高麗門徐徐打開,數十名武士快速從城中走出,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忙不迭地呈兩列跪拜在城門兩側,位于最前方的武將聲調雖然顫抖卻還算是雄厚,見那須資吉率領百余名近衛武士朝自己走來,他急忙呼號道:“罪首大野治長已被俘虜,吾等特請王師進城以安民心!”
“王師?”那須資吉莞爾一笑,自己率領的不過是右府麾下的一支備隊,以“王師”來稱呼似乎不妥,也許這名武將指的是兩位七手組組頭率領的御馬廻,若是這樣理解倒還說得過去,想到這,他莫名有些失望:“真希望主公有朝一日可以住進這富麗堂皇的大阪吶。”
跟在那須資吉身后的松浦秀任和伊東長實不知道這位大和豐臣家的家老為何悵然若失,不過他們更關心的則是大野治長的生死以及城內淀姬母子的安危,松浦秀任疾步走到降將跟前,厲聲詢問道:“你說大野治長已被俘虜,那他現在身在何處?少主和夫人現況如何,是否受到驚嚇?!”
也許是被松浦的氣勢所壓迫,這名降將變得更為膽怯起來,他不敢抬頭。只是結結巴巴地回答道:“修理方才被能登守俘虜,現正在去往柵外大營的路上,夫人和少主…在下一直鎮守大手口,對城內的情況尚不了解,還請大人恕罪。”
松浦秀任本是一粗人,聽聞大野治長被前田利政押往秀保本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道:“我記得能登守兄弟二人可是與大野兄弟在一條船上,如今怎會做出這種狗咬狗的事情來?哼,想來個將功贖罪也要看吾等同不同意!”說完。松浦一把拽起降將,讓他命令叛軍脫去鎧甲、放下武器,全部集中到三之丸外的空堀,若有違令者一律斬殺。
降將不敢怠慢,立即率領僅剩的三百余軍士退出了二之丸,而從玉造口潰退來的八十幾名中島軍殘部也緊隨其后,乖乖地順著梯子爬到了數米深的空堀內。此刻,東西兩路聯軍終于實現了會師,在藤堂高虎的率領下。聯軍順利接管了本丸的防務,除了留下松浦秀任鎮守御殿,其余高級將領馬不停蹄的趕往防馬柵外的秀保本陣,此時。一場好戲正在上演。
就在秀保的本陣內,代表大野治長前來議和的堀野幸次早已被五花大綁踢倒在地,鼻青臉腫幾乎說不出話來;而前田利政則是一襲白衣,靜靜地坐在秀保賜予的馬扎上。拳頭緊攥,雙目緊閉,似乎在等待秀保的最終判決;而千夫所指的罪首大野治長。渾身上下傷痕累累,若不是及時接受醫師的包扎,興許挨不到伏法的那天了,此時他也得到秀保的禮遇,與前田利政并排而坐,雖說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可是從他憤恨的眼神中秀保看出,這位大野修理并不打算認輸。似乎還在期待什么人能挺身而出救他一命。
望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堀野幸次,秀保平靜地說道:“你們堀野家侍奉豐臣家這么多年,本該報答太閣的知遇之恩,怎會做出這等為虎作倀之事?殺了兄長和弟弟,即便換來榮華富貴又有何用?更可怕的是,城破在即,你居然打算用少主和夫人的性命來要挾我,哼,若非能登守及時趕到,恐怕吾等真會中了你的奸計,像你這樣不忠不孝之徒,留在世間只會辱沒豐臣家的名聲,甲斐守,等明天天一亮,就押他去六條河原斬首,之后把首級懸掛在三條大橋上示眾,我相信縱使五大老和五奉行也不會對這個處罰提出異議的。”
“卑職明白了,來人,將逆賊押下去。”速水守久思前想后,畢竟秀保是秀賴的后見,也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最終覺得以“卑職”自稱更為妥帖。
“至于你的弟弟堀野幸澄,”秀保遲疑了片刻,喃喃道:“我姑且留他一條命,讓他世代負責為六條河原的死囚收尸,當然,堀野這個苗字他是用不得了,就改叫‘六條原’好了,也好讓他記住你。”說完,秀保冷冷一笑,便不再搭理面前這名怒目相向的逆賊了。
堀野幸次絕望至極,本想破口大罵秀保一番,不過一想到尚有弟弟在人世,終究還是忍住了,離開本陣的途中,他偷偷地瞟了大野治長一眼,嘴角不禁流露出一絲笑意:“修理亮,在下先行一步嘍,明天三條大橋見吶,哈哈哈。”
聽堀野幸次這么一笑,大野治長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雖說試圖像前田利政般保持鎮定,但內心的懦弱終究出賣了他,“噗通”一聲,整個人從馬扎上猛地摔到了地上,惹得眾人指指點點,笑得前仰后合。
就滑稽的一幕正好被趕來的藤堂高虎和那須資吉看到了,兩人相視而笑,大步跨入本陣,拜伏在地上向秀保請安:“大手口的叛軍皆已投降,臣等特來迎接主公和諸位大人進城面見少主和夫人。”
“大手口的事情我已經聽能登守說過了,”秀保微微頷首,一邊給那須資吉和伊東長實賜坐,一邊將藤堂高虎叫到跟前,耳語道:“高槻城那邊情況如何,少將是否…”
沒等秀保說完,藤堂高虎就搖頭道:“依臣下看,少將是不會承認罪行的,更別說是對本家降服了,您還是別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這樣啊…”秀保捋了捋自己那一小揪胡須,緩緩地點了點頭:“也罷,他不愿意我也不強求,看來只好另做打算了。”說著,他朝下首的前田利政撇了撇嘴,低聲道:“你覺得能登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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