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攥著絨花,駱鳳仙傻愣愣的抬頭看著大家,難得地呆住了!
不是沒想過要在皇帝和眾人面前一展風姿,這事駱鳳仙在以前不知求了多少遍,可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更何況這里面還有自己一心愛慕的沈二公子。
可是……
現在卻是萬萬不行的啊!
上次為了設計夏青,自己的腿傷到現在還沒好,這次能夠出行,也是自己為了能夠接近二公子,勉強隱瞞家人才誆來的,實際上,腿傷的傷口依舊在潰皮,也是自己心急了些,藥下的有些重,若是好好在榻上休養休養,不出十天半個月,總會好的。
可偏偏趕上了行獵。
這次出門,駱鳳仙讓蘇蘇用紗布勉強包住傷口,一路上不是坐在馬車里,就是坐在藤椅上倒還好些,可是到了宴會上,皇帝命人準備的,居然不是椅子而是蒲團,駱鳳仙剛看見的時候臉都綠了,卻不得不端莊地跪坐在上邊,如今腿上已經隱約在痛,估摸著已經滲血了,好在今天她穿的是一件火紅的衣裙,再加上夜里視線不清,一時半刻的,大家也很難注意到。
可是駱鳳仙萬萬想不到簪花會這么早落在自己手上,駱鳳仙的視線晃過眾人奕奕的目光,心下多少也有些了然,這些年來,自己之所以成名,靠的也不過是這張貌若天仙的臉,什么才貌雙全五藝皆精,那也不過是眾人聽駱家人口耳相傳罷了,自己自持金貴,總想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些年何曾在眾人面前跳過一舞。
可別人卻不這樣想,能有幸看到周國第一美女登臺獻藝,眾人自然是求之不得,花一落在駱鳳仙手上,眾人的喝彩聲一下子響起來。
皇帝也是一愣,雖然他的原意是夏青,畢竟眼下看胥盡歡中意夏青的苗頭遠遠比駱鳳仙要高,可是落在駱鳳仙手上,也是沒什么的,堂堂國公府的小姐,自然不會比一個商賈小民差!
“早就聽聞駱卿的愛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難得的是又是咱們周國出了名的美女,不知駱小姐今天要打算向大家展示什么才藝啊!”
“小女無得,實在是當不得無一不精這四個字,皇上謬贊了。”駱承安一聽皇帝這樣夸贊自己的女兒,趕緊起身離席,駱鳳仙她們自然也不敢坐著,一同跟在駱承安身后站起身到桌前。
若不是身邊有蘇蘇扶著,駱鳳仙幾乎起不來,這一坐一起間,紗布上邊沾著血,摩擦撕扯著駱鳳仙的腿,疼的她臉色一陣慘白,扶著蘇蘇的手就是一緊,強忍著疼痛站在駱承安身后,朝皇帝拜了下去。
“駱卿你就別再謙虛了。”
皇帝笑著道,一邊轉頭去看胥盡歡的動靜,見胥盡歡只是握著手上的酒樽,微微垂眸看著杯沿,也不知在想什么,繼而抬頭對駱鳳仙道,“不知你打算表演什么節目給大家看!”
一聽皇上問自己,駱鳳仙趕緊忍痛跪下,心里琢磨著如今舞是跳不得的,琴棋書畫里面,琴也不行,自己慣用的瑤琴這次出門時走的匆忙,忘在府上了,至于這棋必須兩人對弈才行,也是行不通的,如今只好在書和畫上做文章了。
駱鳳仙想到這兒,低頭拜道,“皇上……”
可還不等她的話說完,就聽坐在皇帝身邊的胥盡歡不緊不慢的開口道,“看小姐這一身裝扮,想必今天這是要為大家舞上一曲了,早就聽聞駱小姐德才兼備,于舞藝一途更是精通,今日有幸一見,實在是胥某的福氣。”
駱鳳仙的話就被胥盡歡噎在了喉嚨里,一下子心慌意亂起來,果然,胥盡歡的話一落,就聽皇帝頗為感興趣地道,“哦,胥公子身在大兆居然也聽說過她的舞藝?”
“然也!”
“既如此,你就在此為大家舞一曲吧!”皇帝回頭,興致頗高地對駱鳳仙道。
“是!”駱鳳仙只覺得脊背發冷,額角的汗就隱隱地流下來。可是自己卻不敢反駁,只是在心里琢磨著,就算非跳不可,等下自己盡量選一個優美一些的舞步,盡量做到幅度小一些,動作慢一些也就是了,這樣還能襯出自己的氣質。
可還不等她退下去,就聽胥盡歡在上邊又開口了,“傳聞駱小姐還未及笄之前,就已經創造了著名的登聞鼓,那舞姿堪為天人,一時間流為坊間佳話,不知胥某今日是否有幸一觀。”
駱鳳仙一聽只覺得腳下一滑,險些栽下去。
胥盡歡所說的登聞鼓是一支舞,那時候自己的大哥駱鳳舉替周國征討叛軍作亂的胡曼,出師大捷,捷報傳回都城的時候,皇帝大喜,厚賜了駱家,彼時自己正跟著名的舞蹈大家桑大家學藝,憑著一股愛好和靈氣,獨創了這支氣勢磅礴的登聞鼓,桑大家十分贊賞,夸她有靈氣,還把這支舞在坊間大為推衍,一時間駱鳳仙的名氣空前的高,眾人都知道國公府駱家,有個德才兼備的嫡小姐。
登聞鼓必須跳出那種狂放的美感和鏘鏘力度,才能表現出行軍之人的錚錚悍骨,可是自己此時……
“今日鳳仙所穿的衣服,并不適合挑登聞鼓,還是……”
“這有何難?”
再一次的,駱鳳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不過這次說話的人卻是皇帝,只見皇帝伸手指著此刻還候在一旁的樂師對他道,“去!替駱小姐準備一身戎裝。”
這句話,算是全部的堵死了駱鳳仙的后路,他只當是駱鳳仙想尋一個完美的表現機會,完全看不出駱鳳仙的為難之處。
映著駱鳳仙灰敗的面色,胥盡歡端著酒杯的手輕松的送到嘴邊,掩飾了嘴角那一抹笑痕。
駱鳳仙看了看四周,見楚河只是坐在沈莫言一邊,從宴會開始,手上的酒杯幾乎就沒停下過,偶爾轉頭與沈莫言交談幾句,仿佛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駱鳳仙便覺得有些委屈。
偏偏這時候也不知楚河和沈莫言說了些什么,倏地轉頭朝這邊看過來,駱鳳仙一喜,卻發現楚河的視線越過自己落在了一旁夏青的身上,頓時淚意上涌,一股不服輸的心境作祟,愣是把那剛剛在心底萌芽的退意打消,脆生生的應了,笑著跟著樂師走到一旁的帳篷。
沒多會兒的功夫,激昂地鼓聲響起,兩列女扮男裝的舞者從暗處走出,伴隨著鼓聲做出各種行軍打仗中開弓射箭亦或者勇往直前的動作,其身段兒裊裊,舞姿優美,很是賞心悅目,隊形不時的分散或者合攏,突然間,駱鳳仙一襲大紅戎裝地出現在眾人中間,那頭烏黑的長發高高地束起在腦后,一手完工一手持劍地站在眾人面前,和那些柔柔起舞的舞姬們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
駱鳳仙很美,這時候站在眾人面前更是英姿颯爽分外吸引人,可是胥盡歡卻分明看見了她美麗下邊極力想要隱藏的痛楚。
駱鳳仙身上有傷,胥盡歡是知道的,讓她帶傷起舞,不過是懲罰她三番幾次的找夏青的麻煩,給她點兒教訓罷了。
舞跳到一半,駱鳳仙只感覺小腿鉆心的疼,可她卻必須咬牙忍著,甚至還不能讓人看出絲毫破綻,她甚至能感受的道血液從紗布中緩緩滲出來的聲音。在一個彈跳動作的時候,落地的那一霎那,疼痛讓駱鳳仙的身子微微的晃了晃,駱鳳麟眼尖,一下子看出了不對,幾乎就要從蒲團上站起來沖上去。一旁的駱鳳翔猛地一把抓住他,駱鳳麟這才想起上面還坐著一個皇帝。
一整支舞跳下來,駱鳳仙頻頻出錯,就連許文這樣的門外漢也看得出里面的疏漏,眾人不由得心里都打了個問號,心道傳言不可盡信,果然是有些道理的,這駱鳳仙也不過如此。
一舞作罷,駱鳳仙伏在地上對上首的皇帝和眾人拜了拜,這才強壓著眼底的淚水,低頭退了下去,只等走出眾人的視線,眼淚再也忍不住,爭先恐后地流出來。
這么多年的苦心經營,為的不過是一鳴驚人的契機,可如今機會是有了,自己卻成了眾人眼中的笑柄,她怎能不難過。
對于駱鳳仙的失常發揮,駱家的人雖然心存疑慮,可皇帝他們確不這么想,眾人訕訕地喝了幾聲好,皇帝也敷衍地夸贊了幾句,這才示意游戲繼續。
駱鳳仙的失態,駱鳳麟第一個想法就是夏青害的,因此視線頓時刀子般地向夏青掃去,見夏青沒事人一般坐在那里語笑晏晏,更是心底難受,接下來的時間里,分別又抽中了幾個人,就連駱鳳鸞小小年紀都為大家清歌了一曲,換來皇帝的幾句真心夸贊,稱贊她聲音婉轉清靈,十分悅耳。
當駱鳳仙換好衣服回到宴會的時候,臉色隱隱是白的。
駱鳳仙從夏青桌前走過,忍不住拿怨懟地視線看了夏青一眼,卻發現夏青也在看著自己,眼底深幽,一時間居然害的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早就聽說姐姐跳舞跳得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句話聽在駱鳳仙耳中,簡直是奇恥大辱,在坐的眾人分明都已看出自己頻頻失誤,夏青卻偏偏拿這樣的話說與她聽,無疑是在打她的臉。
駱鳳仙強忍著羞憤從夏青面前走過,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這一坐下去,只覺得小腿火辣辣疼,臉色更是一陣慘白,身邊的駱鳳麟敏銳地察覺到了駱鳳仙的不對,半傾過身來問道,“鳳仙,你沒事吧!”
“沒事!”駱鳳仙搖頭,若是此時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傷還沒好,一定會想辦法把自己先送出圍獵場,那自己不就不能靠近二公子了?
再一輪擊鼓傳花開始,這一次,幾乎是花一到夏青的手中,鼓聲就停止了;早就聽說夏青在夏家時一直被當做男孩子養,盯著夏青手上的那朵花,駱鳳仙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