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郡王在府上設(shè)了一處芙蕖盛宴,自有知道內(nèi)幕的人在底下悄悄地傳出消息,說這是專門為太后她老人家設(shè)的宴會,早在十天前,宴會的請?zhí)团闪顺鋈ィ娙硕忌髦仄涫碌膹埩_著,生恐在太后面前失了禮儀,更有人悄悄地請了宮里頭退下來的老嬤嬤,私底下督促督促言行舉止,期盼能在太后面前露個臉兒。
夏家本來是不夠資格參加這樣的聚會的,一來是因為夏家是外地人,雖然如今也在燕都落了戶,可到底是根基淺,再加上夏家除了經(jīng)商,在燕都沒有半點兒人脈。
可太后今次出來卻是專門為了夏知秋才出來的,這夏家,自然是必須到場的,不但要去,而且還非去不可。
一大早兒,洛氏穿了一身墨綠的對襟長衫,頭上戴了一對赤金的百合,手腕上戴了一對金鑲玉的鐲子,整個人精神矍鑠的坐在大廳里。
就見老太太遠遠地從外頭扶著高嬤嬤的手走過來,洛氏皺了眉,旋即笑著起身迎了上去,“母親!外頭暑氣重,有什么話叫人來知會媳婦一聲就好了,哪還用得著您親自過來。”
老太太今天的氣色也特別的好,一想著光是自己府上就有兩個女孩能在太后面前露露臉兒,心里就特別高興。
“我哪里就這么嬌氣了?難得遇上這樁好事,我在屋里坐不住,就出來看看?!?
洛氏趕緊扶著老太太坐下,又招手讓桂嬤嬤把冰盆端的近了些,這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口跟老太太哈拉幾句。
這時候就聽見一陣環(huán)佩叮當(dāng),洛氏抬頭一看,就看見夏冬盈俏生生的站在門口,今天夏冬盈綰的是出云髻,眉如遠黛,唇若點朱,在發(fā)髻的頂端松松的插了一根翡翠穿成的芙蓉花,再加上那身粉嫩的衣裙,當(dāng)真似那出水芙蓉般清麗脫俗。
夏冬盈沒想到老太太也會出現(xiàn)在大廳里,愣了一愣,當(dāng)下笑著走進來,“冬盈見過祖母,母親?!?
老太太笑瞇了眼,招招手,“起來吧!今天不比往常,你要多警醒些,別生出什么事端,丟了夏家的臉面?!?
夏冬盈低著頭,心里不服氣,但是一想到過了今天,以后就再也不用看到夏知秋那張惹人討厭的臉了,當(dāng)下硬是擠出幾分笑,乖巧道,“是,冬盈記下了。”說完走到洛氏身后站定。
洛氏在一旁臉色也不好看,壓著幾分火氣端起面前的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
沒一會,就見夏知秋走進來,其實她是與夏冬盈同時到達的,在門口的時候遇見了夏冬盈,被夏冬盈奚落了幾句,心里害怕,這才等夏冬盈先進來后才敢過來,剛到門口一眼看見桂嬤嬤,就聽桂嬤嬤道,“知秋小姐來了,老太太和夫人都等你半天了?!?
夏知秋怯怯的看了洛氏一眼,有些手足無措。
老太太不悅的一揚眉,心道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也不知這洛氏平日里是怎樣照顧的,每次見了她的面都是一副怯怯的樣子。
狠狠的瞪了桂嬤嬤一眼,朝夏知秋招招手,“知秋來了,到祖母身邊來,讓祖母好好看看。”
“是!”夏知秋同洛氏見了禮,這才幾步走到老太太身邊,恭敬的又俯下身去,“祖母!”
“我瞧瞧!”老太太說著,竟然親自把夏知秋扶起來。
洛氏的眼神一暗,握著茶杯的手指隱隱用力,茶杯發(fā)出細(xì)小的聲音。
夏知秋今天穿了一身翠綠的衣裙,外面罩了一層淺色的輕紗,腰肢盈盈一握,端的楚楚動人,羊脂一般的手臂上,看上去空空的,竟是半件首飾也沒有。
老太太不漏痕跡的看了夏冬盈一眼,見夏冬盈兩只手腕上各帶了兩個成色極好的鐲子,心底哼了聲,也沒說什么,直接從自己腕上退下一個雞血石的紅玉鐲子硬套在夏知秋腕上,想了想,又從另一只手上退下一支青天鐲套上去,“我年紀(jì)大了,這東西太艷了些,戴在我身上不合適,如今你正是花兒一般的年紀(jì),今個兒就賞給你了?!闭f著不容夏知秋拒絕,又仔細(xì)地端詳了一眼,招手對高嬤嬤道,“你去我房里把那套祖母綠的寶石頭面拿來。”
夏冬盈站在洛氏身后,見老太太對知秋明顯偏袒,不覺手上用力,抓的洛氏的椅背用力收緊,手背上的青筋都挑起老高。
老太太明明看到了,卻好像沒看見,隨手指了身旁的椅子對知秋道,“坐!”
夏知秋提心吊膽的看了洛氏一眼,見洛氏自顧自的喝茶,這才謝了坐,挨著小半邊兒屁股坐在椅子上。
不一會兒桂嬤嬤碰了一套寶石頭面來,老太太居然親自替夏知秋戴在頭上。
洛氏這才輕輕地放了茶杯,溫聲對老太太道,“母親,時辰也差不多了,你看是不是……”
老太太一拍腦門兒,“瞧我這記性,你們快走吧,別耽誤了時辰,反倒顯得咱們夏家沒家教?!?
洛氏說了聲是,帶著冬盈知秋剛剛走到門口,就見夏青一身天青色長衫站在門旁,一見洛氏出來,深鞠一躬,“母親安好。”
洛氏一笑,“九兒這幾天一直不在府內(nèi),今天是特地回來送送兩位姐姐嗎?只是這時候也不早了,咱們也該動身了,有什么話還是等回來再說吧!”
說著就要繞過夏青走出去。
“母親!”夏青開口,“母親錯了,九兒是來陪著母親和兩位姐姐一同赴會的。”
洛氏一愣,還不等她開口,老太太就在里面‘哦’了一聲。
“母親少待!”夏青說完幾步跨進門內(nèi),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燙金的請?zhí)f給老太太,笑著道,“今天早上,九兒才接到這帖子?!?
說這話的時候,夏青面上也帶了些許疑惑,不明白這明郡王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自己的請?zhí)惨徊⑺腿チ笋慵摇?
本來昨天他就打算回府的,可找了一天都沒見到胥盡歡本人,聽胥勇的意思,好像是有人親自找上門了。夏青自然不好再去給胥盡歡找麻煩,好在府里的事情,他一早就對知秋說好了,倒也沒什么可著急的,不想今天一大早兒,胥盡歡居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眼神怪異的遞給他一張?zhí)印?
“太好了!”老太太一拍桌子激動的說,“我就知道九兒有出息,你趕緊收拾收拾,跟著你母親她們?nèi)グ?,一切等回來后再說?!?
其實夏青是不愿去這次的芙蕖宴的,上次明郡王暗中綁了自己,如今又這么明著給自己下帖子,不知是安了什么心,可如今若是不去,明顯是不給明郡王面子,到時候反倒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
夏青一笑,點頭應(yīng)了,又對老太太鞠了一躬,這才轉(zhuǎn)身來到洛氏身前,笑著道,“累母親久等了。”
洛氏見夏青面上帶著笑,平靜的望著自己,心底一時居然有些懵懂,隨后啊了一聲,茫然的轉(zhuǎn)過身去,旋即懊惱剛剛自己這是怎么了?好似一瞬間腦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沒有。
“母親,你沒事吧!”
夏冬盈看出洛氏的異樣,關(guān)心的問道。
洛氏搖搖頭安撫的笑了笑。
幾個人出了門,來到馬車旁,桂嬤嬤剛想上前替洛氏把車簾挑開,就見夏青搶先自己一步,“我來!”說著替她們把車簾撩起來。
桂嬤嬤一愣,怔怔的看著夏青。
洛氏也是看不明白這夏青究竟是為什么這么做,端了笑慈善的對夏青笑了笑,抬腳就著矮凳上了車,靠近夏青的時候,鼻端只聞到一股極淺的香味,待要細(xì)聞的時候,那香味卻又不見了。
“母親這是怎么了?”夏青關(guān)懷的問。
洛氏搖了搖頭,“無事!”抬腳上車。
夏青對身后的桂嬤嬤道,“嬤嬤請?!?
桂嬤嬤就覺得一顫,明明夏青笑的和煦,可自己就是感覺有些冷,當(dāng)下嘴角扯了扯,尷尬的笑笑,“怎敢勞動三少爺,奴婢自己上去就好了?!?
夏冬盈自然是要跟洛氏坐同一輛車的。
夏青便和夏知秋坐到了后邊的馬車?yán)铩?
才一上車,夏知秋便對夏青真心的笑了笑,早在晴晌對夏青說了洛氏的表現(xiàn),夏青就讓韓翊專門搜集了當(dāng)年在花穗節(jié)上的畫卷,悄悄地拿去給夏知秋,讓夏知秋仔細(xì)先練著,如今經(jīng)過練習(xí),夏知秋的舞也是很不錯的了,比三年前的夏青也是不相上下的。
馬車碌碌的行在路上,夏青挑了簾子望著外邊,正好看見不遠處柳家的車馬趕過來,一陣風(fēng)撩起車簾,正望見馬車內(nèi)的柳如眉緊蹙娥眉,夏青一愣,那邊柳如眉也好似看見了自己,眼睛里立刻燃起一團火,朝著夏青揮了揮手中的帕子。
恰巧此時風(fēng)停了,夏青一怔,趕緊放下窗簾,心想看來這柳如眉對自己還沒有死心,未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自己還是先暫且避一避的好。
“怎么了?”夏知秋見夏青皺眉,關(guān)心的問。
夏青一笑,“沒什么,我猜洛氏此番一定沒安什么好心,七姐還是小心些,在明郡王的府里,我與你見面多有不便,有時候就算是我有心,也未必幫得了你?!?
夏知秋點頭。
夏青又接著道,“我把晴晌也帶來了,跟在你身邊,若是有什么事,她知道怎么通知我,你自己也要多提防些,萬萬不要掉以輕心?!?
夏知秋如今對夏青是一萬個信服,就連她的母親李氏,也是經(jīng)常對自己說,這府里如今真正對她們好的,只有夏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