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賜名而來的暗流,便算是揭了過去。
賢妃此時倒有些慶幸,總算是蕭世允沒有拒絕,否則她以后在這后宮眾嬪妃面前,還有什么臉面?
蕭政心中卻不那么想,盡管面上也極盡討好,可心中卻恨不得傳言中蕭帝的病情都是真的,徜若他真的這時候能因病而崩,他至少還能拼著自己的權勢一博,也好過這般拖延下去,他不得動彈,老二老三的實力卻是一點一點壯大。
憑什么他辛辛苦苦千求萬求生下的兒子,還不如千里之外老二生的那個黃毛丫頭,一出生,不僅賜了蕭盛這樣的名字,還連封郡主,再改封公主。置于賞賜,更是源源不斷的朝幽州送去。
真是什么便宜,都叫那從前不顯山不露水,他也從未放在眼中的東西給撿了。
蕭政覺得從一開始,老二決定隨軍去漠北后,原本在爭儲中最有優勢的他,便開始一點一點走向劣勢。始時還不明顯,直到老二連娶了在漠北根基甚深的秦治的女兒和左相崔夷簡的女兒后,他才重新評估蕭策,再后來這小子竟然在北漠大捷,把北魏打入了腹地,他才把他列入頭號勁敵。
沒想到這小子又被父皇封藩北漠,他很是輕了口氣,覺得他遠離京城,對自己也少了威脅,卻沒想到這小子成為藩王不過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北漠各州百姓安居,榷場順利,春秋兩賦,令人側目。
也難怪蕭帝喜歡他,把什么好處,都給了他。
蕭政當然不忿,他才是皇長子,又生了皇長孫,他的母妃比蕭策的生母位份不知高了多少。
論才華,他不比蕭策差,論在從前在朝庭的實力,蕭策更是與他沒法兒比。憑什么自己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輸給他蕭策?
可如今想這些計較這些都沒有用。那個能決定他們未來的人不支持他,想什么都是白談。
思定,蕭政重新擺上笑臉,打起精神來說話,也不忘邊上坐著的蕭戰和史如風,三兄弟一起與蕭帝談說起來。
蕭世允也暗中點頭,這長子,到底沒有讓他徹底失望。
看著眼前兩子,再一想蕭策,又暗暗搖頭,徜若蕭政有蕭策的城府算計,他又何須如此糾結愁煩?
四個男人說話,邊上的女子們插不上嘴,淑妃聽著無趣,便道:“娘娘,這處桃花開的雖好,可東邊花期早的牡丹和芍藥也開了些,不如前去看看?且那里有幾株梨樹,花樹如白云層疊,有風吹過時,便如春日飄雪,下又有各色牡丹芍藥映稱,最是美的,娘娘若不嫌棄,不如前去看看?左右我們在這里聽著也是無趣,就讓他們爺兒們說去?!?
賢妃想著有季雨簾在,到底礙眼,若是她離了圣上的眼前,自己兒子也更好與圣上親近,便也極力相勸。
季雨簾自是應了。于是三位后宮中最尊貴的女人,領著兩個兒媳,并一位公主,浩浩蕩蕩繞過桃林邊上的碧水湖,一徑往東而去。
沿途路過些亭閣,有官眷坐著的,便打過招呼,又有些小姑娘在撲蝴蝶的,采花朵兒的,湖邊嬉戲的,裙釵翻飛處,見了三人,都立下來恭敬行禮,有些拘謹,可說了幾句,見皇后慈祥,淑妃愛笑,賢妃也是一臉溫婉,又都鼓起膽子,待三人在宮女們的簇擁下一離開,便都嬉笑起來。
隱隱的歡笑聲,不時傳入耳中。
這四月明媚的陽光下,花紅柳綠,裙釵環繞,珠鳴佩響,季雨簾看著遠遠的在陽光下歡騰跳躍的年輕姑娘們,不禁也想起自己年少時那些快樂的日子。
一時心中又是象被歡喜感染,一時又有些感慨。
那時候,她和古玉,也曾如這些小姑娘們般,年少不識愁滋味。
一轉眼,伊人已逝,她呆在這不見天日的后宮中,步步驚心,走到今日。
若是沒有蕭策,她這一生,所為何來?
又是黯然,又是喜歡,一時竟不知自己該喜該悲。
連這明媚的春光,落在眼中,都蒙上些暗塵。
賢妃想著自己的心思,淑妃根本就沒注意皇后的臉色,只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想著若是圣上今天一天能盡興滿意,回頭得要什么賞才好。
蕭戰的妻子慕容王妃卻是看著賢妃貼身宮女懷中抱著的恪平出神,眼中亦有嫉妒,她與蕭戰成親也一年有余了,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因她出身名門,蕭戰也算敬她,并未讓其它妾室們生下兒子,可若是長久以往,她可不敢保證蕭戰會為了她一直拖著。
那晏王妃算什么?竟這么快就生了兒子。幾個媳婦中,也就她命最好了。
出身篷門小戶也不說了,飛上枝頭成了皇長子的正妃,已是命好,還這么快就生了兒子,當真叫人心中不忿。就是那秦王妃,雖有盛名,可才剛進門,秦王就迎娶她身世顯赫的側王妃進門,打了她的臉,且又是三年無出,第四年上才懷了身孕,結果生的,又是個女兒。
蕭帝與皇后就算再寵又如何?賜名封號也罷,賞賜不斷也罷,那不過是個公主而已,成不了大事,可晏王妃懷中抱著的這個可不一樣。
“恪”雖有警醒之意,可蕭帝能賜名,且又后最后那一句話,對這孩子到底還是認可了的,畢竟是滴出的皇長孫。未必圣上沒有明降實捧的意思。
一行人各懷心思,反倒是晏王妃小心上前挽了季雨簾:“母后,新雨過后,這地面還有些積水,臣媳扶著您。”
投挑報李,剛才季雨簾暗中的善意,她不是沒有感覺的。
三公主也提起裙裾,跨到季雨簾身側,挽了她另一支胳膊:“母后,兒臣聽說上回二弟送了好些賀辰回來,有什么好的皮革還有新鮮的首飾珠寶沒有?”
季雨簾笑道:“又打秋風了?”
“哎呀母后,那么東西堆在您鳳儀宮庫房里,也占地方不是?再說老二逢年過節,哪次不是大車小車的往您這里運送?就賞些給兒臣也不占什么。就算兒臣求您了?!?
季雨簾也知道三公主在婆家不易,史如風又行二,上頭還有一個嫂子,家世也是不凡,那嫂子的娘家爹任著肥缺,當初給女兒的嫁妝只怕也不少,三公主又占著公主名頭,自然不甘人后。
“這回你婆家又有什么事了?”
季雨簾了然問道。
三公主嘿嘿一笑:“母后英明。這不是兒臣婆婆中秋過后五十大壽么,兒臣自己哪里有什么好東西?往年該送的也送差不多了,就想著送些新奇的,反正她老人家也不缺貴重的,兒臣尋思著,倒不如送些得用的才好。婆母剛好畏寒,又有痛風病癥,若是能得些珍貴皮貨,制兩件裘衣送作賀儀,也許婆母高興,她老人家高興了,兒臣的附馬就高興,附馬高興了,兒臣的日子就輕省,兒臣輕省了,父皇和您也省心不是”
季雨簾被她長長的一串話聒噪的不行,又氣又笑,笑罵道:“行了,回頭你就找你琴心姑姑去,自己去挑,只別把我的鳳儀宮搬空,我也不管你。這總成了吧?沒得聒噪的我頭痛?!?
三公主這才伸了伸舌頭住了嘴。還對著晏王妃得意的眨了眨眼,一副你看吧母后就是拿我沒轍的樣子。
晏王妃對蕭君茹極是羨慕,這位三公主平??粗鴺O是恬淡溫婉的人,怎么在皇后面前竟是這么副樣子?要知道她并非季皇后所生。
三公主大概也感覺到了她的眼光,便又笑道:“大嫂不如午后與我一道去?若是有看中的,求母后賞你就是了?!?
倒好似她便能當了季雨簾的家。
而季雨簾也只是一笑,一心欣賞著沿途的美景。
晏王妃聽了,忙惶恐辭道:“那怎么行?再說我也用不著?!?
三公主便道:“怎么用不著了?就是真用不著,留著給平兒大些后,添幾件冬衣也成不是?再說,那是母后賞的,也是體面呢。別人想求也未必求得著。”
一邊說,一邊瞥了不遠處的慕容王妃一眼。
老三家的那位,眼似長在頭頂上一般。
她看不慣她,要談門楣,自己還是公主呢,天下還有誰的娘家比她娘家更榮光?她母妃去了,可季皇后都皇子公主們都不錯,不是不給她們撐腰的,也不知道這位整天傲個什么勁兒。
她雖貴為公主,在娘家也不敢把眼頂頭上過日子,一樣小意奉承,要不然史如風能多年如一日待她一心一意?
看老三那樣,也未見得有多寵她吧。
三公主哂然,故意大聲叫道:“琴心姑姑,母后說要賞我和大嫂東西呢,一會兒您得空了,可得領我和大嫂去挑啊?您可別把好的藏著,給母后省著那么些好東西,也浪費不是?反正二弟和二弟媳好東西不少,母后估計偷偷賞了不少的,他們用不上?!?
這位三公主當真是個妙人兒,琴心笑回:“奴婢可不敢藏私。既是娘娘發了話,您和晏王妃只管去選就是?;仡^若是拿不了,只管找奴婢幫你們扛著?!?
幾人便輕笑起來。
賢妃和淑妃也被三公方的聲音吸引的回了神。淑妃也還罷了,賢妃卻狠狠的剜了晏王妃一眼,又一想,能去皇后哪里挖些兒東西來,也不是壞事,倒也罷了。
慕容王妃卻不甘心了,三公主個出嫁的就不必說了,那晏王妃能得皇后的賞賜,同為兒媳,憑什么她就沒有?再說,皇后娘娘那里好東西自然不少,看兩人這一問一答的,好似倒真要隨她們挑似的,自己與她們置氣,沒得倒叫這兩人得了里子,也就堆了笑湊了上來。正要說話,已到了亭閣前。
這亭閣是淑妃專為皇后娘娘賞園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