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語點頭:“是,這兒是皇上的寢殿,而我不過是一介太醫,怎可住在這兒呢?若是叫人知曉,少不得被人議論。”
章華陪著笑臉:“蘇大夫這是說哪里的話,皇上可一直是將您放在心上的。他的心思,您不會不知道,他一心想要……”
話未說完,被蘇諾語打斷:“章公公,這些話以后切莫再說。皇上的美意,蘇諾語自知承受不起。何況,許多話,昨夜我就已經同皇上說清楚。”
“蘇大夫,難道您和褚爺之間真的有所曖昧?”即便昨夜發生了那么多事,章華仍覺得不敢置信。
蘇諾語大方地點頭承認:“章公公還不了解我,我斷然不會拿自己的清譽來開玩笑。”
章華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心底有些替皇上抱不平。以皇上的身份,想要什么樣的女子得不到?偏生對這蘇大夫一往情深,這若是換了旁人,即便是要欲擒故縱,可總得有個限度!蘇大夫可好,偏偏就是不愿從了皇上,白白叫皇上為她這樣付出!
當然,這些話章華只敢在心底想一想,若真是傳到皇上那兒去,他也就不用活了。自打蘇大夫進了宮,這短短幾月,他已經看得太清楚。在皇上心中,蘇大夫就是神圣不可欺犯的人。哪怕昨夜,皇上那般動怒,可看見蘇大夫昏迷,還是不管不顧地沖進大雨中。
這樣的深情款款,連他這樣一個外人,都被感動不已。可偏偏蘇大夫卻不為所動!
章華看她去意堅決,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的,便說:“蘇大夫,皇上上朝前再三叮囑奴才,一定要照顧好您。您若是這會兒離開,等會奴才必定難逃責罰。還請蘇大夫可憐奴才,好歹等到皇上下了早朝再說。”
蘇諾語看著他,明知他這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卻仍舊沒法狠心拒絕。畢竟季舒玄也是個執拗的人,昨日竟能狠心對哲勛出手,誰知道他等會大怒之下,會不會真的責罰章華。
再三思慮,蘇諾語終于緩緩點頭:“好,既如此,我便在此恭候皇上下朝。”
“多謝蘇大夫。”章華躬身道,“不若這樣吧,奴才即刻吩咐太醫為您把脈,再讓膳房準備些清淡的吃食,給您送來。您看如何?”
蘇諾語想了想,自己倒是不餓,但心云守了一晚上,若是再不吃些東西,只怕是熬不住。于是欣然點頭:“如此,就讓章公公費心了。”
“蘇大夫說這話,奴才可承擔不起。那您便歇著,奴才即刻去忙。”章華說完后,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李太醫進來,為蘇諾語把脈后,拱手道:“蘇太醫,您身體已無大礙,好生調養兩日便好。至于膝蓋,還是該好好用藥才是。”
“勞李太醫費心。”蘇諾語謙恭有禮地說道。
李太醫連連擺手,道:“其實,我說在您面前說這些,簡直就是班門弄斧。以您的醫術,哪里會不知道呢?”
蘇諾語笑著說:“醫者不自醫,昨夜辛苦諸位。”
李太醫看一眼心云,多一句嘴:“蘇太醫,我多說一句,您昨夜及時休養了一夜,并無大礙。倒是這心云姑娘,只怕是要好生吃兩副藥,調養一下。否則只怕將來是要落下病根的。”
心云一聽,看著蘇諾語,連忙說:“小姐,您別聽李太醫的。我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過,哪里那么嬌氣呢!”
蘇諾語略帶責備地看她一眼,轉而對李太醫說:“多謝李太醫,我會照顧心云的。”
“如此,那我便先出去了。”李太醫說完,轉身出了寢殿。
待李太醫走后,心云知道自己少不得被小姐念叨,便想著一定要先于小姐,解釋一下。然而,不待她開口,便聽得蘇諾語說:“心云,你眼里只怕是沒我這個小姐!從今以后,我也不便留你在身邊,你好自為之吧!”
“小姐,您別說這置氣的話。心云是您的丫鬟,哪兒也不去。”心云拉著她的手,懇求道。
蘇諾語微閉雙眸,并不理會。
心云看她這樣子,只得認錯:“小姐,我錯了。我等會陪您回去,便去休息。您別生氣了!”
“果真么?不講條件了?”蘇諾語語氣中似有不信。
心云重重地點頭:“絕不講條件!直到您說可以,我都聽您的,好不好?”
蘇諾語聽她這么說,方才露出笑意:“這還差不多。坐下吧,別站著了。”
兩人規矩地坐在圓凳上,蘇諾語放心不下,又給心云把了脈,確定并不嚴重,只需休養幾日,方才放下心來。這丫頭向來是只惦記著她,絲毫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接下去的這幾日,一定要讓她好好調養才是。
心云看著蘇諾語,想起昨夜的事,說:“小姐,您是不知道,昨夜您昏迷不醒,皇上便問了我是否知道您與公子的事。”
蘇諾語挑眉看她,示意她接著把話說下去。心云于是將昨夜的應對之策告訴蘇諾語,末了,擔憂地問:“小姐,我這樣說沒有問題吧?您不知道,面對皇上的質問,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啊!”
“沒關系,他早晚會來問我的。”蘇諾語微笑著看她。在一切事情沒有暴露之前,她一直擔心被皇上知道后,會有種種不好。可當一切真的曝光之后,她反倒坦然了。
感情的事本就說不準,即便他是皇上又如何?也沒有左右人心的能力與權利!何況,她與哲勛之間,本就是兩世的緣分,哪里是旁人可以比的。
心云看她面帶微笑,懸著的心也放下來,笑著說:“小姐,您昨夜可是嚇死我了!眼見著皇上不再追問,我這心剛要落地,便聽得您在那兒一聲聲地叫著‘夜離’……”
“什么?我真的在夢里叫了夜離?”蘇諾語吃驚不已,她以為那不過是個夢呢。
說起這個,心云語氣中略微有些得意:“對啊,后來皇上問我您在說什么,我急中生智,告訴他您是因著夜里跪了太久心里有些害怕,才會說夜里的。皇上聽后,倒是一臉的后悔。”
蘇諾語聽后,淡淡地笑著,贊道:“果真是急中生智呢!”
正說話間,膳房的人送了早點來,心云剛準備服侍蘇諾語用餐,便被她一記眼神制止了動作。蘇諾語嗔怪地說:“心云,這兩日你便好好的休息,這些小事我來做就好。”
“小姐,那怎么使得!您是千金之體,而我不過是個丫鬟啊!”心云一聽這話,連忙站起身來,激動地說。
蘇諾語搖搖頭,反問:“如何使不得?我早就說過,我不是當初將你從街上撿回宮的蘇諾語,所以你不欠我的。在我心中,你就像是妹妹一樣親切。姐姐照顧妹妹,為何使不得?”
聽了這話,心云感動不已:“小姐,您對我真好!”
“傻丫頭。”蘇諾語嗔道。
不多時,季舒玄下了朝,往寢殿這邊來。章華跟在身后,回稟:“皇上,蘇太醫已經醒了,太醫們給把了脈,說是靜養兩日就會無礙。”
季舒玄一聽這話,長長地松一口氣:“如此就好。從昨夜到現在,朕就一直擔心著。”
章華附和地點頭,沒有說話。
季舒玄笑著道:“朕正好去看她,你隨朕一路。”
“皇上……”章華頓一頓,略有為難地說,“奴才今晨去的時候,蘇大夫正準備帶心云離開,被奴才攔住,好說歹說地留住。”
聽了這話,季舒玄臉上的笑意僵住,隨即緩緩退去。那丫頭的性子真是軟硬不吃,叫他愛恨交加!她但凡是能像尋常女子那般,他也不用這么頭疼。可話說回來,若真是那樣,只怕她也不會這樣令他牽腸掛肚。
一路無言回到寢殿,季舒玄問:“諾語可還在里面?”
“回皇上,蘇太醫在里面呢。”外面的侍婢恭敬地回答。
聽見季舒玄的聲音,蘇諾語同心云互看一眼,對心云說:“一會兒你候在一旁,不必說話,我自會應付皇上。”
心云點點頭,起身站在蘇諾語的身后,低垂著頭。
季舒玄推門而入,蘇諾語連忙起身,恭敬地道:“皇上萬福。”
季舒玄虛扶一把:“起來吧。”隨即坐下,也示意蘇諾語坐下,又道,“朕瞧著你今日神色比之昨晚要好了許多,再休養幾日,便會痊愈。”
“多謝皇上。”蘇諾語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笑。
季舒玄臉色微沉,嚴肅地說:“以后這樣的事,斷然不許再發生。有什么事,你可以與朕好好說,決不許再做這樣傷害自己的事!”
“昨夜的事實非微臣所愿,微臣也是逼不得已,還請皇上見諒。”蘇諾語不軟不硬地回一句。
季舒玄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反問:“你這意思是在怪朕?”
蘇諾語微微低頭,道:“皇上如此說,實在叫微臣不敢當。”
“哼!你還有什么不敢的嗎?”季舒玄哼一聲。
蘇諾語復又抬頭,索性將話挑明:“皇上,那微臣大膽問一句,您是否不再怪罪褚哲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