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太妃的話,蘇諾語自然不用再去擔(dān)憂楊太妃一事。派人去高陽殿傳了話,這事便算是告一段落。隨著褚哲勛登基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整個皇宮里的人都在為此忙碌,唯有蘇諾語卻是徹底地清閑下來。宮內(nèi)人人皆知她便是準皇后,任誰也不敢以任何事去麻煩她。可大家越是這樣的心態(tài),蘇諾語便越覺得百無聊賴。
終于,在她就要悶壞之際,清然來了!
蘇諾語本以為清然是可憐她的無聊,前來陪伴,誰知這一次清然二話不說,便將她拉上了馬車。馬車上,任憑她如何追問,清然都只是神秘兮兮地示意她“天機不可泄露”。
如此追問幾次之后,蘇諾語也沒了再問的興趣。當然她心里隱隱是有所察覺的,只是不敢確定,想要清然幫她安心而已。
馬車一路飛馳,蘇諾語索性雙目微合。孰料在這樣的顛簸中,她竟一不小心,便睡著了。待她醒來時,才恍然發(fā)現(xiàn)馬車外熱鬧喧囂。透過車簾,蘇諾語被外面的一切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當然,清然并未給她太多的適應(yīng)時間,將她從馬車上帶下去,便由心云、冰雁等人扶進了屋。妝臺前,大家手忙腳亂,唯有蘇諾語仍有些茫然無措。
“好啦!”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蘇諾語回過神來。她靜靜地看著面前銅鏡中的那個重裝斂容、明艷動人的女子,一身的大紅嫁衣,一應(yīng)的赤金首飾。她終于意識到:原來今日竟是自己的大婚!
清然站在旁邊見她明亮的眼眸眨巴眨巴,似乎還有些懵懂,推一下她,道:“還愣著干嘛?今日可是你與褚哲勛的大喜之日啊!”
“小姐,恭喜恭喜!”心云幾乎要喜極而泣,“您終于得到屬于您的幸福!”
蘇諾語回頭看一眼大家面上的喜悅,面上的笑意一點一點,逐漸燦爛:“謝謝你們大家為我和哲勛的事忙前忙后,我銘感于心。”
冰雁和冷萱上前一步,對視一眼后,均有些歉意:“離夫人,從前許多事都是我們的錯,今日趁著這大喜的日子,向您鄭重道歉!祝福在以后的日子里,您和夜離公子能白首偕老,鶼鰈情深。”
蘇諾語笑得從容:“過去的事何須再提?你們都是哲勛身邊的得力之人,這么多年你們對他盡心盡力,忠心耿耿。這一次大婚,你們將逍遙谷布置得這樣好,該我說聲感謝才是。”
清然揮揮手,打破她們的煽情:“今日這大喜之日,大家都該高高興興才好!這些陳年舊事,就翻過不提吧!”
屋內(nèi)的人正說著話,外面?zhèn)鱽砥鸷迓暸c敲門聲:“時辰差不多了,離夫人也該出來見新郎官了吧!”
蘇諾語滿面嬌羞,被清然蓋上了大紅蓋頭,由心云攙扶著走了出去……
雖然蒙著蓋頭,屋外也早已是圍滿了人,但在這樣的喧囂之中,蘇諾語仍然能感覺到有一抹專注的目光來自那個人……
而屋外被眾人簇擁著的新郎官原本還與大家談笑風(fēng)生,但當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仿佛宇宙洪荒都靜止了一般。他的目光像是被牽引住,緊緊地鎖定在那人身上,再無法離開分毫……
她與他,兩人隔著那火紅的蓋頭,卻仿佛能望進對方的眼底,就那么定定地站著,目不轉(zhuǎn)睛。周圍所有的一切聲響,人頭攢動,都已消失。天與地之間,唯有他們彼此……
“哲勛,想什么呢?這美嬌娘就在眼前,你卻在這兒如愣頭青一般!還不快去!”說話的人是夜塵,說話的同時用力一把將褚哲勛推向蘇諾語。即便是在這樣喜慶的場合,除了夜塵,大概也沒人敢如此。
被他這驟然一推,褚哲勛整個人像是觸電一般,猛地醒悟過來。他回頭狠狠瞪一眼夜塵,臉上難得地出現(xiàn)了一抹尷尬。于褚哲勛而言,在眾人面前如此失態(tài),還是第一次。但那失神也不過是一瞬,褚哲勛迅速上前兩步,站定在蘇諾語面前,不理會旁邊人的起哄與笑聲,輕聲說:“諾語,我終于等到這一日。”
“嗯。”蘇諾語極輕地應(yīng)一聲。她從不是小家子氣的女子,但在這樣的場合下,她多少也是有些羞赧的。
清然也起哄道:“夜離,還等什么呢?白師叔早就等在那邊,你們還不快去!”
褚哲勛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執(zhí)起蘇諾語的素白玉手,緊緊地握在手心。接著又在大家的簇擁之下,擁著蘇諾語往離月居的方向走。一路上,體貼入微地在她耳邊細細囑咐。
婚事辦在逍遙谷,地方有限,許多講究都沒法一一做來。加之褚哲勛最近忙得分身乏術(shù),禮節(jié)上也是能省則省,好在蘇諾語本不是個挑剔之人,不重形勢,大家也是盡量操辦得熱熱鬧鬧。為了區(qū)分娘家與新房,方才蘇諾語打扮、換裝皆在塵心居完成,而白峰理所當然地等在離月居。
一路上熱熱鬧鬧地走到離月居,蘇諾語雖蒙著蓋頭,行動不便,但她卻全然信任褚哲勛,將自己交給他,倒也順利。按說新娘子是該腳不沾塵,由新郎官一路抱著的。但蘇諾語有自己的堅持,她想要與他并肩而行,攜手到老。這樣好的寓意,褚哲勛自是欣然答允。
到了離月居,白峰端坐在上首,笑著看他們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說起來這樣的場合是該有親生爹娘在場的,然而很遺憾,褚哲勛也好,蘇諾語也罷,二人可以說同命相連,皆是幼年便喪父母,唯一的親人便算是白峰。反正在蘇諾語心中,白峰不是親爹,卻勝似親爹!
褚哲勛扶著蘇諾語來到白峰面前,兩人均緩緩跪下,褚哲勛朗聲道:“爹,今日我褚哲勛跪在這兒,請求您將心愛的女兒蘇諾語嫁與我為妻!”說話間他深情望向身邊的佳人,“蒼天在上,我褚哲勛在此承諾,這一生諾語會是我身邊唯一的女子!這一生,我都會寵她、愛她,始終如一。”
“好!好!好!”白峰不迭地說著好,幾乎快要老淚縱橫。
蘇諾語的一顆心則在褚哲勛那深情告白之下,柔軟地似能滴下水來……
至于其他人則在聽見褚哲勛說“這一生諾語會是我身邊唯一的女子”時,一片嘩然。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褚哲勛即將稱帝。而作為一朝天子,他承諾的不是“唯一的妻”,而是“唯一的女子”!這表明了什么,已無需再說。
白峰慈愛地看著面前的一對璧人,說:“哲勛,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人品才華都沒得挑。你喜歡諾語已有十余年,我相信你是信守承諾之人。今日我便將我心里最寶貴的女兒交給你,希望你們能相伴到老!”
“謝謝爹的信任!您放心就是。”褚哲勛鄭重拜下。
接下來便是傳統(tǒng)的拜天地,入洞房。大家本想著鬧洞房,好好熱鬧一番。然而卻被白峰攔下:“他們兩人好容易才修成正果,你們便安生些吧!”
“師叔!”夜塵朝他擠眉弄眼,“您如此急切,怕是等不及想要抱孫子了吧!”
白峰哼一聲,看向身邊的阮忠與蔣氏,道:“你小子成親也有一年多了,你且去問問你爹娘,急不急著抱孫子!”
偷雞不成蝕把米!夜塵本想著打趣師叔,不想道行還是不夠,三言兩語便惹火燒身。他看了看娘那哀怨的眼眸,求救般地拉扯一下清然的衣袖。他知道娘最疼清然,斷然不會催促他們的。孰料清然一副作壁上觀的態(tài)度,以眼神示意他自己搞定。求救不成的夜塵只得去安撫抱孫心切的自家爹娘……
這樣熱鬧的婚禮,所有人皆感同身受地為褚哲勛與蘇諾語開心,唯有曼綺,真心祝福,卻笑不出來。想當年,她也曾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
那一日,她也如蘇諾語一般,滿心歡喜,以為即將迎來自己更美好的未來。殊不知,她卻一步一步走向末路,走向絕望。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她是真的羨慕清然、蘇諾語以及冰雁,她們都找到了一心呵護她們的如意郎君。全然不似她,滿心期盼,迎來的卻是一心算計自己的枕邊人。
思及此,曼綺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酒入喉,不見一絲醇香,有的只是冰冷與苦澀……
清然的目光看向曼綺,微微蹙眉。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有了好的歸宿,可曼綺的未來,卻似乎看不見光……
洞房內(nèi),蘇諾語略有幾分拘謹?shù)刈陂竭叄p手不安地放在膝上,頭深深垂下。即便她與他之間,早已不分你我,可到了這一刻,還是莫名地緊張。
褚哲勛站在離她不遠處,搓了搓手,借以緩解內(nèi)心的緊張。他從來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這樣的緊張似乎從未有過,或者說這樣的緊張不屬于他。但這一刻,當他終于如愿以償時,內(nèi)心的緊張卻是他無法控制的。再度搓了搓手,他方才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顫抖著雙手,緩緩抬起,捏住她蓋頭的一角,深深地呼吸,一把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