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以弓箭逼他們往河岸那邊退,休傷了那領頭的。”蕭天面色沉靜的下達命令,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破軍”,眼底有一種久違的火熱跳動。
來了這大宋時空這么久了,雖也堅持著每日勤練不輟,但除了當日那晚的伏擊,真正的廝殺,卻也再沒有過一次。
直至今晚,前面那個山賊的敏銳彪悍,終于勾起了他心底壓抑的興奮。這,或許是個好對手!
五十弓手齊齊舉弓斜上,在牛皋的指揮下,利箭劃空之聲刺耳,對著直直沖過來的眾賊射了過去。
噗嗤噗嗤的利器入肉之聲,凄厲的哀嚎痛叫之聲交織在一起,沖在最先的湯懷、張奎二人面色凄厲,各自將手中兵刃舞的風車也似,腳下不知不覺中,卻是只能下意識的按照蕭天的意圖,漸漸往河岸那邊退過去。
待到終于是漸漸離開了弓箭的范圍,兩人回身收攏敗兵,一眼望去,卻險險沒掉下淚來。
出來時兩百多人,而現在眼前能看得到的,卻只剩不過寥寥數十人,怕是連一半人都不到了。
兩人心中如刀絞一般。
四下里影影綽綽,到處都是官軍的身影。再看身后林子邊那兒,兩人卻是不約而同的同時一愣,緊接著就是面色大變,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是些什么人?或者說,是什么東西?
頭上枯枝纏繞叢生,臉上左一道右一道的,黑白相間的絲毫不見相貌,唯有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在陰暗中陰冷如刀。那目光冷漠、無情、毫無人類該有的任何表情,就如同看著一群死人也似。
寒風吹拂之下,將他們整個人都攏在其中的那件斗篷偶爾翻飛,便可看到,那斗篷竟然有內外兩色。外白內黑,白的如雪,黑的如墨,愈加透出幾分詭異的氣息。
這些人數量不多,大約也就三五十個的樣子,但遠遠的站在那兒,一股子無形的煞氣,卻似乎比這邊數百人都要濃厚。
不但如此,每個人所站所處的位置,都隱隱占住附件的險要。湯懷相信,只要自己敢往那邊去,鐵定討不到半分好處。
三面被圍,剩下一邊就是結了一層薄冰的汴渠。以此時那冰層的厚度,絕對撐不住一個人的重量。這個時節若是落了水中去,除了凍斃再無第二種結果。
沒活路了。
湯懷和張奎喘息著,相互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
“兀那狗官,可敢與某一戰?只會耍弄手段取勝,真真讓天下英雄恥笑!”
張奎眼底漸漸通紅起來,猛然挺起胸膛,大步向前走出,傲然向蕭天大吼叫陣。
左右都是個死,若是能激的這狗官與自己斗將,說不得還能賺點本錢,卻好過白白死了。當前之局,這便是張奎唯一的算計了。
湯懷眼底劃過一抹苦澀,兩下里勝負已分,人家勝券在握,又不
是傻子,如何肯與你相斗?這個二弟啊,想的卻是好。
“妙極妙極,你這賊廝甚和爺爺口味,來來來,自家與你來斗,讓你見識見識咱的手段。”
出乎湯懷意料的,張奎的邀斗才發,對面便興奮的應了。隨著那聲兒之后,但見一條大漢滿眼放光,倒拖一根兒臂粗細的鐵棒沖了出來。
“柱哥兒,休要魯莽…….”
眼見那漢子奔出,眾人先是一愣,隨即一個拎著一對四棱紫金鐗的宋將躍出,只兩個縱躍便擋在了身前,伸手一攔,沉聲道:“你又擅出,須仔細了哥哥扒了你的皮。”
這漢子可不正賴柱兒,聞聽牛皋這么一喝,猛然警省過來,激靈靈打個寒顫,偷偷拿眼瞄去,正正迎上蕭天冰冷的眼神,不由當即就是脖子一縮,腳下便就軟了。
這渾人自打跟著蕭天那兒要了一套棍法后,死勁兒苦練之下,大見長進,那膽兒愈發肥了。只是隨著膽兒肥了起來,這好斗的性子也一發不可收拾,但聞打斗便如老饕嗅到了肉味兒也似,每每便忍耐不住。
好在這廝心底對蕭天,總是又敬又怕,始終不敢有半分違逆。此時一見蕭天臉色不善,頓時便腿肚子轉筋,慌不迭的一溜煙兒的竄了回去,臊眉耷眼的往蕭天身后一站,那速度簡直比兔子還要迅捷上三分。
眾人看得傻住,這邊張奎卻先反應過來,眼見好容易勾出一個對手來,竟而被人擋了回去,心下登時急了。抬眼見那提著雙锏的漢子還未來得及返回,哪還容人走了?當即大喝一聲,也不搭話,手中樸刀迎風一晃,帶著一股厲風瞬間便撲了上去。
牛皋淬不及防之下,再想躲避卻是不及,沒奈何之下,腳下盤步錯身,左锏劃個半圓,借力使力,徑自往那樸刀迎了上去。
鐺!
一聲震耳的金鐵交鳴之音炸起,張奎這蓄滿勁力的一刀,終是險之又險的貼著牛皋的左邊滑下,只差了三寸,牛皋一條手臂便要不保了。
牛皋腳下連連倒退兩步,再停步時,不由的嚇出一身的冷汗。然而轉瞬之際,不由的便是大怒。
“無恥!竟敢偷襲!”大罵聲中,不退反進,右手金锏已是摟頭蓋臉打了下去。
張奎眼底劃過喜色,面上卻不動聲色,揮刀撩開,冷笑道:“可笑,那漢子已然應戰,卻自個兒跑了將你賣出來,何來某偷襲之說?你即來了,那便也不用回去了,且留下命吧。”
口中說著,手下卻是半點不慢,一刀緊似一刀,刀刀不離牛皋要害,雪亮的刀鋒耀目生寒,直如冷月盤轉,又似瑞雪飄灑,霎時間已是近百刀斬了出去。
牛皋又驚又怒,暴然怒喝道:“怕你不成!”
喝聲中,奮起精神,就兩支金锏錯開,指東打西、上劈下挑、左盤右掃。叮叮當當聲中,轉瞬中锏對刀、刀撞锏,竟是招招不落空處,將這百來刀盡
數接了下來,激烈的金鐵交鳴之音,直如珠落玉盤,聲走連爆,頓時殺作了一團。
兩邊廂眾兵卒盡皆看的目眩神搖,不約而同的轟天價叫起好來。
大柱子看的熱血賁張、激動難抑,想想本是該當自己的爽,如今卻偏偏落了旁人好處,忍不住咕噥道:“賊廝鳥,吼我回來,卻他去廝殺,偏只自家爽利了,好沒道理……..”
正自嘀咕著,卻見蕭天忽的轉過頭,冷聲道:“若不是你個夯貨傻沖上去,伯遠何須與人廝殺?還敢在此抱怨,罰你一個月不準與人動手。若敢再犯,定不饒你!”
啊!不是吧!
大柱子霎時間如兜頭一盆冷水澆下,當即便苦了臉。柱哥兒生平唯兩大嗜好:一是吃東西一個是打架。
如今竟被生生將其中一半禁了一個月之久,大柱子此刻簡直死的心都有了。有心再求,卻見哥哥那張冷臉,囁嚅了幾下卻終是不敢,只得頹然退下,跑一邊去畫圈圈去了。
他那邊滿心垂頭喪氣,這邊場子里卻是打的越發激烈起來。锏風刀影直展開丈許方圓,斗到此時,兩人已是堪堪過了百招有余,兀自不分勝負。
蕭天倒提大槍,卓然而立,看著場中盤旋飛舞的兩道身影,不由的心下暗暗歡喜,直叫撿到寶了。
他對牛皋原就抱有不小的期望,但多是對其精通行伍之道上的贊賞。對于武藝方面,受了后世評書的影響,卻終是難免有些輕視。卻不料今日這一看,牛皋竟給了他個大大的意外驚喜。
單以武藝論,竟是隱隱直追如今麾下最豪勇的黑塔兒。真不愧是能在史書上留下字號的大將。
而相比牛皋來說,更讓他吃驚的卻是對面這個山賊,與牛皋這般名將交手如此之久,竟完全不見半分敗落的痕跡。如此身手,竟然出沒于草莽之中,讓蕭天不由的又是感嘆又是唏噓。
真不知這大宋天家是怎么經營的,就不說朝中多少人杰,單看這山野遺賢何其多也?卻生生被個偏僻小國,最終搞的國破族滅,昏聵至此,也算的是極了得的本事了。
他這邊嘆息有感,那邊湯懷卻更是震驚不已。先前只是聞報官軍中多了個高手,原本已經認定是那個蕭天了。可如今看來,難不成是下面報錯了?
這個使雙锏的家伙,便已如此厲害,倘若那所謂的高手真是說的那邊尚未動手的那個,再加上剛才被呼喝回去的那個使鐵棒的大漢,今天自己與二弟,怕是再無半分活的可能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說不得,就算卑鄙一次也只得做了。何況,這本就是兩軍陣前,又不是比武較技,只論勝負,何來高尚卑鄙之說?對,就是如此!
想到這兒,他不由的深吸一口氣,使勁握了握手中單刀,眼角偷偷覷著似乎若有所思的蕭天,腳下卻悄沒聲息的,開始慢慢向場中打斗的二人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