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三男兩女,三個男子蕭天不認識,但兩個女子卻正是熟人,正是當日凝月閣四季亭上的紫月和那位七公主趙福金。而剛剛發出驚呼的,便是那位康福公主了。
當日四季亭上,被小公主趙嬛嬛一句話泄露了心思,趙福金羞不自抑,只得一走了之。回宮后,想想又是羞臊又是不安,終不知蕭天將會如何看待自己,患得患失之際,不免便消沉起來。
她在趙佶眾多女兒中,相貌最美,歷史上原本是配了蔡京第五子蔡鞗,后被金國俘虜,受盡屈辱而死。
但在這個時空,當年趙佶雖也有賜婚之意,卻不成想蔡鞗卻忽然死在了項明手里,此時倒是仍小姑獨處。
可正因如此,她的婚事便也耽誤下來,更有傳言,蔡鞗之死和她命格多半有些聯系。這種說法,放在民間便是克夫,只不過涉及皇室,才沒人敢去多舌。
當日她之所以跟了趙樞往江東,正是心中郁郁,想要出外發散。卻不料在京口卻與蕭天相遇,接二連三的事兒下來后,便就一縷情絲系到了蕭天身上,可謂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此次趙樞辦詩社,眼見她在宮中自傷自憐,趙樞終是不忍心,便就又邀了她來,并刻意隱瞞了蕭天也來的事兒。在趙樞所想,自己只盡到了心,兩人究竟有沒有那份緣分,便也只能交由老天決斷了。
就這么著,趙福金再次踏出了宮門,卻不成想,剛一進園子,迎面遇上的第一個人,便是蕭天一行。冷不丁之下,頓時不由的輕呼出來。
紫月卻是心中明白,但此時也只能暗中嘆息,只在一邊扶住了她,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蕭天也是尷尬,只不過那份尷尬稍起便落,略一沉吟,便坦然上前見禮,但目光卻暗暗在那三個男子身上打量,隨即,又往幾人身后看去。
方才一霎那間,他分明感覺到一陣殺氣。眼前除了這三個男子,便是跟在眾人身后的幾個仆從。蕭天隱隱感覺到,那殺氣,便是來自那些仆從中間,這讓他不由的大是疑惑。此時靠近后,仔細又感應一番,卻是再無痕跡,讓他不由的有些疑惑。
“蕭天見過公主殿下。”他淡淡的沖兩女微一抱拳,神態間卻并不見常人那般恭謹。這讓站在一旁的三人都是目光一凝,臉上頗有幾分古怪。
趙福金終究是皇家出身,眼見蕭天神態自然,便也不知不覺中穩住了心神,明眸微微撩了蕭天一眼,便即低垂下去,淡淡的點點頭,唔了一聲,輕聲道:“蕭都頭不必多禮。”
蕭天起身,又沖紫月一笑,抱拳道:“紫月大家,又見面了。”
紫月微微一笑,福了福還禮道:“蕭都頭貴人事忙,紫月想要見上一面卻是難得呢。唉,咱們女兒家便總是這樣的,縱千般柔情,一旦碰上那郎心如鐵,卻也只能自戀自傷無可奈何了。呵呵,蕭都頭,你說是不是呀?”
這女子軟語呢噥,又生的清麗嫵媚,忽然這般一番話蹦了出來,蕭天只覺的一窒,心中暗暗頭疼,卻是知道她意有所指,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場中一時眾人都愣住了,蕭天固然心知肚明,趙福金卻也明白關竅的。知道這是紫月為自己抱不平呢,只是眼
見的蕭天難受的模樣,不由卻心下一疼,偷偷扯扯紫月衣袖,目中露出哀求之色。
紫月心中又是一嘆,卻終是不忍拒絕,只得輕輕一笑,眸光流轉著揚了揚水袖,沖蕭天襝衽一禮,笑道:“紫月大膽,和都頭開個玩笑,還請都頭莫怪,嘻嘻。”
蕭天大感狼狽,正自哭笑不得之際,旁邊三個男子之中忽然一人站了出來,哈哈大笑道:“原來這位便是京口蕭都頭嗎?前些日子便聽聞紫月說起這京師來了個豪杰,自家正懊悔錯過了機會,不曾見到,不想今日便這般湊趣兒,竟是在這兒等著了。甚好甚好,蕭都頭,待會兒可要好生飲上幾杯才好啊。”
有了此人這么一打岔,那份尷尬氣氛終于是遮掩了過去。蕭天暗暗感激,連忙施禮道:“蕭天一介俗人,何敢當豪杰之說。這位兄臺實在過獎了,卻不知如何稱呼?若說飲酒,蕭天倒是有些淺量,自當奉陪就是。”
那人聽蕭天說的痛快,臉上笑容更是燦爛,抱拳唱個大大的肥喏,笑道:“自家高柄,草字堯弼。在家中行三,蕭兄便稱三郎便是。喏,喬小乙,你這廝休要裝死,莫不是你也不認得咱?卻縮在后面作甚?”
他口中說著,目光卻越過蕭天,看向滿面古怪的喬冽。
蕭天微微一愣,以目示意。喬冽咧了咧嘴,上前大咧咧的抱了抱拳,撇嘴道:“我怎知你這廝也跑了來,今個兒可是詩社,你又會做的什么詩了?”
說罷,也不理對方被噎的面孔漲紅,轉頭對蕭天使個眼色,說道:“這位可真是個人物,乃是咱禁衛衙門太尉高俅大人的三公子呢。”
這話一出,蕭天登時吃了一驚。高俅的公子?那豈不是水滸傳里的高衙內?
水滸傳里那個高衙內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簡直可謂人渣之極致了。但是眼前這人,卻分明慷慨豪邁,深通人情世故,讓蕭天一見之下便大生好感。如此極端的兩種性格,怎么可能是一個人?
尼瑪!老子又被老羅騙了!蕭天在震驚了半響后,終于恨恨地得出了這個令他極端糾結的結論。
“呵呵,這么說來,該當稱一聲衙內才是。”蕭天肚中暗罵,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笑道。
高柄臉上頓時顯出惱色來,不悅道:“蕭兄弟,你這是什么意思,莫非瞧自家不起?什么衙內,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若瞧得起自家,便稱一聲高三郎,若是瞧不起,大可各走各路便是。”
蕭天愈發驚奇,只得微一謙讓,這才喊了一聲高三哥。高柄頓時眉花眼笑起來。上前扯著蕭天,先是暗暗豎了豎大拇指,賊眉鼠眼的瞄了瞄七公主那邊,低聲道:“兄弟,真真好手段,哥哥佩服的緊。別抻著,直接拿下,讓那蔡家小子死了心,也省得咱們這些人看的眼煩。”
蕭天哪成想他忽然冒出這個話來,頓時一陣的干咳,心中卻在暗暗嘀咕,不知這高柄說的蔡家小子又是怎么回事兒。
高柄卻神秘一笑,并不解釋,只回身拽著他走到另外兩個男子身前笑道:“咱們只在這兒說的熱鬧,卻把真正的貴人冷落了,當真該死。”
說著,閃身一讓,指著當先一個一身紅袍的青年道:“這位卻是咱大宋康王殿下,九王趙
王爺,單名一個構字的。若說豪杰之士,當今年輕一輩者,無人能出其右。九殿下弓馬嫻熟,力能開兩石之弓,實為我輩翹楚!”
蕭天眼瞳猛的就是一縮,康王趙構?!沒想到,今日竟然見到了日后的南宋開國皇帝,高宗趙構。這可是個狠人啊。
他心中想著,一邊上前見禮,一邊暗暗打量。只是打量之余,心頭卻有一種古怪的感覺縈繞。
這趙構生的身長手大,兩眼微微深陷,顴骨略高,與他一脈相承的兄弟,五皇子趙樞的那種修長清秀,簡直完全扯不到一起去。若不是高柄在旁熱情的介紹,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之人,會是趙家皇室之人。
趙構自始至終便靜靜的站在一旁,直到此刻,這才微微一笑,上前兩步,上下打量了打量蕭天,眼中若有深意,淡然笑道:“京口猛士,孤久聞大名了,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只是想不到,竟然和喬大公子還有孤的五哥七姐也是素識,這般說來,可都不算外人了呢。啊,哈哈哈。”
蕭天忽聽他這么一說,心中就是咯噔一下。這話看似玩笑,實則暗藏殺機。要知道蕭天畢竟只是個外縣小吏,且不說沒有那個資格跟王子公主往來,單就以喬家的背景和他“不算外人”,這話若傳到皇帝耳中,一個不好就是一樁大禍事了。
自己與這康王從無往來,亦不曾結怨,何以乍一見面便如此相待呢?蕭天心中暗凜,登時便加了小心。深深的看他一眼,淡淡的道:“康王殿下誤會了,蕭天一介草民,有何資格跟五殿下七公主稱自己人,便是喬冽兄弟,也僅只是我兩人私交罷了。康王殿下這自己人三字,蕭天萬死不敢受。”
趙構嘴角微微勾起,哈哈大笑道:“孤也是開玩笑罷了,蕭都頭何必認真?再說了,這又不在朝中,正如你與喬冽一般,皆是私交而已,便稱個自己人,也沒甚么的。刻意解釋,豈不落了俗套?罷了罷了,計較這些則甚,沒的壞了興致,倒讓五哥知曉了怪罪。”說著,擺擺手,自顧往里走去,卻是再不看蕭天一眼。
蕭天眼神縮了縮,目送著他的背影,心中有種強烈的不安涌起。一旁高柄也是微微皺眉,不明白這位往日豪爽的康王爺,今日怎么突然古怪起來。
想著沒有頭緒,索性便也不再多想,只拉著蕭天一起往里跟著,一邊卻指著身旁另一人笑道:“這我卻是某家的兄弟,喚作雷虎的,乃是大內五龍寺內等子,一身跤術出神入化。聽聞蕭兄弟使得一手好拳腳,他日有機會,你二人大可切磋切磋,也好讓自家看看熱鬧,嘿嘿,嘿嘿。”
他不懷好意的笑著,兩只賊眼便滴溜溜在蕭天和雷虎身上打轉。蕭天有些哭笑不得,雷虎卻是理也不理,只沖著蕭天抱抱拳,淡然道:“蕭大哥休理會這瘋子,只當狂犬亂吠就是。切磋什么的,兄弟固然喜歡,但更想的卻是能有機會和蕭大哥痛飲一番。只不知蕭大哥何時得閑,總叫兄弟還了這心愿才是。”
蕭天聽他言詞謙遜,心中大有好感。又聽聞他是內等子,心下不由好奇,上回就從小公主嘴里聽過這個詞兒,卻終是不明白,這內等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這個場合又不好問,便只得含笑應了,腳下加快,與幾人大步走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