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貴很悲憤,心頭一股邪火怎么也難以排遣。以至于連雙目都隱隱透出血絲。
為什么,為什么那家伙會有這么好的運道?自己百般設計,又有貴人相助,卻仍然讓那人毫發無傷。不但如此,反而更是因禍得福,加官進爵了。
難道說這是天意嗎?不,絕不!絕不能就這么算了!父母的血仇,便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也要討還。
自己吃了這么多苦,整日的裝奴才,不惜拋卻自己的尊嚴和驕傲,去換取每一絲權利,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手刃血仇嗎?
眼下仇人就在眼皮子低下,如果這次不成,阿貴不知道還要等到什么時候。怕是永遠再不會有機會了吧,他暗暗的咬牙。
他升了官,得了官家的賞賜,可是卻將金人得罪的狠了。殺了金國的國師,金人估計想要啖食他血肉的心思都有。對!金人!只要將那人的行蹤讓金人知道,想必金人一定會有所動作的。
“嘿嘿,呵呵,蕭天,你必須死!一定要死!”他喃喃的低語著,低著頭行走在昏暗中,如同受傷的野獸低吼,讓偶爾從他身邊走過的人,都不由的激靈靈打個冷顫,慌不迭的與他拉開距離。
前方是一處單獨的小院,院子中有淡淡的黃暈透出。一個美妙的身影,在那黃暈中晃動著。阿貴眼神落到了上面,眼中的兇戾忽然漸漸散去,代之而起的,是滿滿的癡迷溫柔之色。
那是他心中的女神,在他第一眼看到她起,他便認定了。他愿意為她做任何事,只求能看到那如夏花般絢爛的微笑。
她和自己一樣,也是為了報仇而來到這繁華的城市。她年紀甚至比自己還要小著兩歲,卻偏偏總要讓自己喊他姐姐。
想著那少女嬌蠻的模樣,阿貴覺得便是被她呵斥,都如同天籟綸音一般。
她的仇人是金人,是那個金使簫達先。他能體會出她說著那個名字時刻骨的仇恨。與他一樣,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愿意幫助她,這無關國家大義什么的,只是因著他愿意。因著他喜歡看她對自己的每一次嬌嗔。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都牽動這自己的心。
“英娘,我會幫你的,只要我的計劃能順利施行,你我的大仇,都終將得報。到那時,你會對我笑嗎?”他的腳步在小院前停了下來,眼光癡癡的望著那窗上的剪影,如夢囈般低聲呢喃著。
屋子里,小丫頭瓊英兩只小手托著香腮,眼神朦朧,癡癡的望著燭火發呆。臉上神色變幻不定,一忽兒羞喜,一會兒嗔怪,少女情思,正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自己一個人任性的跑出來,他一定很生氣吧。嘻嘻,那天在茶棚后面,偷偷看著他向人打聽自己的行蹤,眼底那毫不遮掩的焦急,不知怎的,瓊英的心里便如吃了蜜糖一般。
她當天甩開了蕭天等人的追蹤,一個人來了這東京城,當即便被這東京城的繁華震驚了。
走在街頭上,看著往來熙攘的人流,震驚過后,便是茫然的無助。這要如何去找那個金使簫
達先報仇?難不成真要去闖皇宮?小丫頭便再是任性,也知道那是斷然行不通的。
更何況,那金使也不會一直呆在皇宮里。應該是呆在特定的地方吧,她暗暗的想著。
可要怎么去呢?那個地方又再哪里?她忽然感到有些后悔了,或許,真的應該跟頂之哥哥一起來才是。她略微懊惱的想著。
只是轉念一想,當時自己不是沒要求過,可那些人卻異口同聲的不許,連頂之哥哥都發了話,她除了偷偷溜出來,又能怎么辦?自己的父仇,總須自己報才是。
只是當時只顧念著報仇,卻完全沒想到這許多細節。那一刻,小丫頭茫然了,迷茫與這弘大繁華的東京城。
好在她多少總算是有些江湖經驗,人又生的嬌美可愛,倒也無人難為她。走走停停的,慢慢的向人打聽著,倒也給她打聽出來些眉目。
原來,金使都是住在鴻臚寺的金國使館中的。那使館卻是在內城里,挨著皇宮的。她一個小女孩兒家,又如何進得去?
正自暗惱著,不想卻碰上一個傻小子。傻小子一見到她,便癡癡迷迷的,隨后又說自己是康王府的人,聽到自己打聽金國使館的事兒,便極力邀她跟著他去,說愿意幫她想辦法。
她想著那王府定然是在內城,若能進去,總算也是進了內城,機會哪怕還尋不到?更何況,她從那傻小子的目光中看得出來,那傻小子是真的被自己的容顏所攝,只要自己多加小心,想來也不會有事兒。
當下,便即允了。就這么著,她一進東京城,不過半天功夫就跟著進了內城,這也是朱富白忙了許久,卻始終找不到她蹤跡的原因。
想著那傻小子總是癡癡迷迷的目光,每每被自己指使的團團轉的樣子,小丫頭不由得意的聳聳瓊鼻,自戀的撫了撫俏臉兒。卻將那傻小子瞬間拋到了腦后。
這天下男兒,又有哪個能比的上那個人?自己的心喲,早早被裝的滿滿的了,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若是有朝一日,那個人也能這般目光看著自己,那卻該有多好?小丫頭眼神兒飄忽,癡癡的想著。
“頂之哥哥,你莫惱我。只待我報了仇,便再也不離開你,任你打也好罵也好,英兒什么都隨你的……..”
嘴中低低的自語著,只覺的念到那個名字時,都會有種甜甜的感覺流過。想到日后真個“什么”都隨了他,小妮子忽然眼波兒流轉,不由的嚶嚀一聲,兩只小手捂住了小臉兒。一時間,只覺得渾身燥熱起來,那臉頰也火炭兒似的燒了起來。
“英娘姐姐,你可歇息了?小弟來看你了。”
外面忽然傳來顫顫的呼聲,頓時將滿腔的旖旎驚散。瓊英秀眉一挑,不由的又是大羞又是惱怒。
是那個傻小子!這些天來,無論多晚,他總是要來見自己一面,讓瓊英極是厭煩,偏偏又需要他幫著打探消息,卻是不好真個撕破了面皮。
忿忿的站起身來,出去將門開了,傻小子那討好而期冀的面孔,便出現在眼前。
兩人進了屋,阿貴拘謹的坐
了,目光卻一刻也不肯離開,但一旦和瓊英目光對上,卻又滿面通紅,手足無措的躲開。隨即,卻又忍不住偷偷摸摸的覷著,讓瓊英看的又是好笑又是心煩。
“你又來作甚?不是告訴你了,若是沒有消息,便休來鴰噪。”瓊英自顧在椅子上坐了,白了他一眼不耐的說道。兩只穿了繡花鞋的小腳,不安分的在椅子上蕩啊蕩的。
阿貴的目光便忍不住的被那花鞋上顫顫的絨球吸引著,呼吸漸漸急促,面孔也漲的通紅起來。
“喂,你這小賊,亂看些什么!信不信我插瞎你的眼睛!”小丫頭心中羞澀,腳兒一縮,藏到了裙下,卻繃著小臉兒呵斥道。
“啊,沒….沒看什么。呃,不….不是,我什么也….也沒看到。”阿貴心中一跳,慌忙收回目光,一顆心砰砰的如欲要跳出胸膛來。
她的腳….真好看!阿貴心里暗暗的贊美著,眼神兒卻是再也不敢亂動,規規矩矩的垂下,只盯著自己的手上。
瓊英明眸流轉,不由噗嗤笑了出來。但卻隨即醒悟,連忙又一板,哼道:“這許多天了,你總說幫我,卻不見半點有用的消息,你是不是在騙我?我可告訴你,休動什么壞心思,不然,姑娘定要打瞎你的眼睛,打的你滿頭包。哼哼!”
小丫頭張牙舞爪的恐嚇著,看著少年在自己的恐嚇之下,面青唇白、諾諾惶恐的樣子,眼底不由的便滿是得意狡黠之色。
“沒,我沒有的。”阿貴慌不迭的辯解道,“自家今天過來,便是告訴姐姐,有了那簫達先的消息。嗯,我今天才見過他的。”
“啊!當真?”
瓊英猛的驚叫一聲,隨即霍的蹦到地上,急吼吼的一揮小拳頭,叫道:“那狗賊在哪兒?快,快帶我去!”
阿貴眼神在那粉玉般的小拳頭上凝注,只覺得忽然間口干舌燥起來。正癡然時,卻猛然感到了一絲殺氣,激靈靈打個冷顫之下,這才猛地驚醒過來,連忙收回目光,低頭訥訥道:“我….我只是遠遠看到的,現在那簫達先卻…..卻已經回了館驛了。”
瓊英頓時泄氣,怒道:“你卻是來消遣我的嗎?”說著,小手已是摸向腰間。
阿貴急忙擺手道:“姑娘在我心中,如天仙一般,我豈敢消遣你?你自放心,我已有對付他的法子,只待今晚過了,必然讓姑娘得報大仇。”
瓊英面色稍緩,瓊鼻皺了皺,哼道:“我便要親手報仇,豈用你幫忙?快說,你有什么辦法?”
阿貴哪里肯說,慌忙站起身來,支吾道:“我…我…..說出來就…就不靈了,總之,你放心,我…..我必讓你達成心愿就是。我….我總是豁出命去,都會幫你的……”說著,拔腿便跑了出去。
瓊英張嘴欲喊,但隨即卻又忍住,眼珠兒轉了轉,一股狡黠浮起,嘿嘿道:“卻要搞什么古怪,這便想要瞞住我嗎?休想!”
說著,回身入房略作收拾一番,目光遙遙看向阿貴離去的方向,賊兮兮一笑,腳下發力,身影只閃的幾閃,已是瞬間竄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