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波,你都安排好了嗎?”
“回師傅的話,沙波已經派人下山去了,今天晚上,我就讓伙房多煮一些,帶明天早上。”
“悟覺住持,我們這一大幫子人突然打擾,給寺院添麻煩了。”程班主道。
“程班主,你們不要多慮,寺院不比其它地方,伙食粗淡,又不能進葷腥,貧僧讓沙波派人到村子裡面去買一些雞蛋和鴨蛋,沒有營養,你們肯定是不行的。夫人和程班主放心住下,聽貧僧的安排就是。”
“悟覺住持,這恐怕不妥吧!僧人們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今天晚上的齋飯,我們吃的很好啊!我還多吃了一碗小米粥呢?”昌平公主道。
“咋吃是不錯,日子一長,就不是那麼回事情了。真兒在這裡的時候,貧僧每天給他加一個雞蛋——或者一個鴨蛋,他最喜歡吃雞蛋和鴨蛋了,寺院裡面的伙食,一個小孩子怎麼能受得了呢?”
昌平公主的眼眶有些潮溼,難怪琛兒對悟覺住持、對普覺寺的感情那麼深。
寺院裡面不能養雞,也不能養鴨,雞蛋和鴨蛋肯定是悟覺住持派人到村子裡面去買來的。難怪琛兒長的那麼結實。
“讓悟覺住持費心了。”
“這些都是小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普覺寺曾經是真兒的家——真兒一直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你們也應該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不過,貧僧要跟夫人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敢情悟覺住持到東禪院去看望昌平公主是有話要說——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話說。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話,悟覺住持也不會勞師動衆,讓侍僧們把他擡到東禪院去。
“請悟覺住持明示。”
“夫人還須親自到京城去一趟,譚老爺能否逢兇化吉,全系在夫人一人身上,不管有多少人幫助譚老爺,沒有夫人這一環,所有環節都無法連接在一起。”
昌平公主的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老爺沒有想到這一步,她自己更沒有想到這一步。
十九年前,老爺和自己之所以能化險爲夷,脫離苦海,是因爲皇上念著他們之間的兄妹之情。
昌平公主已經明白悟覺住持的意思了,這次,唯一能化解老爺危機,唯一能讓皇上回心轉意的仍然是皇上和昌平公主的兄妹之情。
悟覺住持就是這個意思,歐陽大人就是有三頭六臂,見不到皇上,也是枉然。
歐陽大人只有通過昌平公主才能見到皇上,只要歐陽大人見到皇上,老爺欺君罔上、意圖謀反的案子才能水落石出。
昌平公主站起身,走到悟覺住持的禪牀前,雙膝下跪,兩手扶地,給悟覺住持行了三個叩頭禮。
“沙波,你快把夫人扶起來了!老衲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怎麼能接受夫人如此大禮呢!”
沙波禪師攙扶昌平公主的時候,昌平公主已經磕完了三個頭。
沙波禪師和梅子將昌平公主扶到椅子上坐下。
“十九年前,你們能回到歇馬鎮,是因爲皇上還念著你們的兄妹之情,皇上派欽差駕臨歇馬鎮送賀壽金掛,唸的也是你們的兄妹之情,所以,這次,你們賭的仍然是這個。”
“悟覺住持一句話驚醒了夢中人,看來,老爺讓我們到普覺寺來,是來對了。”
“上次,你們一家到普覺寺來的時候,我看真兒的腰上掛著一個九龍佩,如果貧僧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九龍佩應該是皇上賞賜給真兒的。”
“悟覺住持果然好眼力。”程班主道,他不得不佩服悟覺住持的眼力勁。悟覺住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情了——果然是一個得道的高僧。
“料想真兒已經在去京城的路上了,只要夫人親赴京城,再加上真兒腰上的九龍佩,譚老爺的危機可解。只是——”
“悟覺住持當講無妨。昌平一定遵照悟覺住持的話去做。”昌平公主道。
“事不宜遲,夫人要早些動身,只是夫人這身體——”
“昌平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今天晚上,昌平就動身。”
“沙波,你去把星雲叫來。”
“是。”沙波轉身走出禪房。
“夫人,貧僧讓星雲隨你進京,星雲精通醫理,貧僧能活到現在,靠的就是他。星雲不但醫術了得,武功也很高強,有他在你的跟前照應著,貧僧就放心了。”
“星雲禪師跟著我,悟覺住持怎麼辦呢?”
“老衲這不是好好的嗎?星雲又不是一去不回,再說,我普覺寺懂醫術的人又不是星雲一個。多說無益,夫人既然已經決定進京,那就快去準備吧!留在這裡的人,夫人儘管放心。有老衲在,就不會委屈了他們。”
昌平公主起身告辭。回到東禪院。
聽說昌平公主要親自進京,大家都想隨侍左右。
程班主和柴進、昌平公主商量過以後,決定派柴進、姬飛、竇懷恩、梅子和紫蘭隨行。
譚爲仁將一萬兩千兩銀票交給姬飛、柴進和竇懷恩(林蘊姍用針線,將一萬兩千兩銀票分三處縫在三個人的衣服裡面)。
到北京用錢的地方很多,譚爲仁還將兩袋子紋銀交給梅子和紫蘭保管。
程向南本來一心想跟著母親一塊到京城去的,但想到程家班還要繼續唱戲,繼續賺錢。
現在,大家缺的就是銀子。
坐吃山空,這麼多人,有再多的銀子,要不了多長時間就用完了。
大家在普覺寺只能是暫住。
大家將三個人送到山門外,姬飛和竇懷恩已經將兩輛馬車趕出寺院——停在山門外。
不一會,星雲禪師和沙波禪師來了。
星雲揹著一個竹簍,竹簍裡面放著一些急用的草藥;他的腰上掛著一把長劍。
譚爲鴻和譚爲衡在車廂裡面鋪了一牀被子,另外備了一牀被褥,天氣太冷的時候,可以蓋一蓋。
長平公主和所有女人一一擁抱過之後,在梅子和紫蘭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在衆人的告別聲中——甚至是啜泣聲中,馬車緩緩朝山下駛去。
剛剛經歷了離別的人又要離別,大家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臨別之前,竇懷恩將秦順文秦順文拉到旁邊。
“大哥,你還有什麼吩咐?”
“三弟,大哥對你怎麼樣?”
“大哥待我親如兄弟。大哥有什麼吩咐,儘管說,三弟敢不從命。”
“三弟,你今天晚上就到白頭上去,叫上二弟,帶上我們兄弟三人應得的那三份銀錢到普覺寺來,恩人有難,懷恩不能不管,現在,他們正需要銀子,也需要人照顧。除了二弟,不要帶別人來,多一個人多一張嘴。”
“三弟明白,大哥先行一步,三弟隨後就下山,這邊的事情,大哥放寬心,大哥的恩人就是三弟的恩人,小弟早就想做一個安分守已的人,這回正好隨了三弟的心願。大哥也要自多保重。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兄弟三人喝他個痛快。”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在大家的目送下,兩輛馬車沿著彎彎曲曲的山道漸行漸遠。
兩輛馬車下山後不久,有兩個人牽著兩頭毛驢上山來了,他就是翠雲的二哥和二嫂夫妻倆。
譚爲禮離開霍家窪的時候,霍老二和霍家窪人,湊了幾袋玉米和小米,一籮筐雞蛋和鴨蛋,還有鹹鴨蛋和醃菜、醃蒜頭、蘿蔔乾。
兩個人連夜把東西送到普覺寺來。
霍家窪人都知道,寺院中僧多糧少,突然添了這麼多人,最需要的就是糧食。譚家遭此大難,鄉親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當冉秋雲和林蘊姍看到驢背上馱的東西,激動的流下了眼淚。
霍家窪人勒緊自己的褲腰帶,省下糧食給譚家人吃,面對這份天高地厚的恩情,譚家人不能無動於衷。
夫妻倆還告訴譚爲仁和譚爲禮,鄉親們已經商量好,力爭早一天讓學堂完工。
寺院裡面的粗茶淡飯,太太、少爺和小姐們比不得那些苦行僧,如何能受的了,所以,越早下山越好。
沙波禪師也非常感動,他正在想辦法弄糧食,沒有想到翠雲的家人送糧食上山來了。
按照翠雲二哥的說法,普覺寺也是霍家的恩人。
十九年前,悟覺住持救了翠雲和公子,雖然最後翠雲死在了普覺寺,但這份恩德,霍家人永遠都不會忘記。
沙波禪師和大家將兩個人送到山門外。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才離開。
第二天早上,發生了一件大事:堯箐小姐和阿香不見了。
程向南在桌子上看到一張摺疊起來的紙。
這是堯箐小姐留給譚國棟和譚爲仁的信。
信上的內容是:“二爺、爲仁見字:父親大人身陷囹圄,譚家遭此橫禍,堯箐心如刀絞,只恨自己是女兒之身,母親大人以老邁重病之身,跋山涉水,遠赴京城,堯箐決計爲譚家做點事情,二爺和爲仁不必懸念堯箐,有阿香在堯箐身邊,二爺和爲仁儘管放心。堯箐親筆。”
梅子和紫蘭打開榮夫人送的兩個包裹,裡面少了幾件平常的外套和褲子,多了幾件堯箐小姐和阿香換下來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