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的事情,父皇隻字未提,要不是歐陽大人到通州去找高熾和聶太傅,高熾到現在還矇在鼓裡呢。”
“姑母大人是知道的,熾兒雖居東宮,是不能僭越太子身分過問朝廷之事、窺視父皇舉動的,總是父皇讓熾兒做什麼,熾兒就做什麼。”
張樞密使所言非虛。
“太子殿下,姑父的事情是不是讓你爲難了。”
“姑母大人,您誤會熾兒的意思了。熾兒自覺應該遵守太子本分,父皇總是批評兒臣過於拘謹呆板。”
“父皇是希望兒臣多爲他分擔一些事情的,父皇希望兒臣多一些歷練。”
“所以,這次,熾兒一定要過問姑父的事情。”
“熾兒不但要過問姑父的案子,熾兒還要過問十三叔的案子。”
“請姑母大人放心,聶先生已經爲熾兒謀劃好了一切。”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是一個仁厚、念舊、知道感恩的人。”聶太傅道。
“十九年前,就是太子殿下讓老朽勸皇上化戾氣爲祥和,寬恕了侯爺和公主殿下的。”
“太子殿下聽說侯爺和公主殿下身陷囹圄的消息以後,傷心了很長時間。”
“太子殿下當時還是世子之身,老朽當時在皇上面前行走。他私見老朽,求老朽跟皇上說。”
“這件事情只能由老朽去做,好在皇上還能給老朽一點薄面。”
“關鍵是皇上還念著公主殿下的好——念著你們的兄妹之情。”聶大學士道。
“原來如此,聶太傅原來是我譚家的救命恩人,請受昌平一拜。”
昌平公主剛要施禮,被聶大學士攔住了:“老朽是什麼身份,如何受的起公主殿下的禮呢!”
“聶先生說的對,姑母大人不必客氣。”太子殿下道。
“想當年,姑母對熾兒呵護有加,熾兒過十歲生日的時候,姑母送給熾兒一個玉佩,一個貂皮披風。”
“玉佩,熾兒一直戴在身上,貂皮披風一直鎖在櫃子裡面。”
“到北京來的時候,熾兒都沒有丟下那件貂皮披風。姑母不僅僅是對熾兒一個人好,姑母對所有的侄兒侄女都很好。”
“在我們這樣的人家,熾兒很看重這份感情。熾兒常常想,像姑母這樣仁厚慈善的人,是應該能得到老天爺眷顧的。”太子殿下一邊說,一邊從領口裡面掏出掛在脖子上的玉佩。
昌平公主認得這個玉佩,這正是她在熾兒十歲生日的時候送給熾兒的——這塊玉佩是母后送給她——也是她最喜歡的一塊玉佩。
太子殿下將昌平公主一行領進一個大殿。
殿門兩側站著二十幾個侍女。
正對著殿門的地方有一個高臺,高臺上放著一個雕刻著精美圖形的紫檀長案,長案的後面放著一個雕刻著精美圖形的紫檀寬座椅,寬座椅的後面有一個雕刻著精美圖案的六格紫檀屏風。
太子殿下將昌平公主扶到寬座椅上坐下。
二十幾個侍女分三排站在高臺前,然後雙膝下跪,兩手扶地:“奴婢給公主殿下請安,恭祝公主殿下福體安康,千歲無疆。”
太子殿下襬了一下手,二十幾個侍女依次退出大殿,分兩排站在殿門兩邊。
太子殿下走下高臺,走到歐陽大人的面前:“歐陽大人,請受高熾一拜。”
高臺前左右兩邊各有一排太師椅,歐陽若愚等人坐在右邊的太師椅上。
歐陽大人上前兩步,托住了太子殿下的雙臂:“這——這如何使得。這——不合禮數,若愚惶恐。”
“聶先生果然沒有看錯歐陽大人,爲了保全姑父,救姑母一家走出困境,歐陽大人不惜冒殺頭之罪。高熾感激涕零。”朱高熾道。
歐陽大人走到聶大學士的跟前:“聶大學士當年的舉薦之恩,歐陽若愚未曾面謝先生,若愚生性駑鈍懶惰,迂腐清高,今日纔有機會向先生說一個‘謝’字。”
“歐陽大人不必客氣,這正是歐陽大人難能可貴之處。”聶大學士道,“歐陽大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是我大明王朝的有功之臣啊!”
“太傅謬讚,若愚慚愧之至。”歐陽大人道。
昌平公主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走下高臺。
太子殿下迎上前去,從一個侍女的手上接過昌平公主的手臂,將公主殿下引到右邊第一個太師椅上坐下。朱高熾坐在昌平公主的身邊。
“姑母,上次,熾兒聽十三叔說爲琛弟弟和姑父、姑母相認的事情,熾兒真爲姑父姑母高興。這一定是上蒼在保佑姑父和姑母。”
“得知爲琛出事之後,熾兒很擔心姑母的身體。姑母是有福之人,老天爺是長眼睛的。”
“是啊!姑母也沒有想到琛兒還活在人世間。”
“這次,,姑母進京,爲什麼不把爲琛弟弟帶來呢?”
“琛兒也進京了。”
“爲琛弟弟也進京了,他在哪兒呢?姑母爲什麼不帶他一起來呢?”
“回太子殿下的話,沒有太子殿下發話,歐陽若愚不敢造次。”歐陽若愚道
“來人啊!”
一個人應聲走進大殿,站在門口:“殿下有何吩咐。”
“你帶兩個人到載熙衚衕昴府去接爲琛公子。把姑母的人全接過來。”
高鵬站起身:“太子殿下,高鵬隨他們一起去。”
朱高熾點了一下頭。高鵬走出大殿,領著三個人走了。
“姑母,熾兒聽十三叔說,父皇把九龍佩賞賜給了爲琛弟弟。”
“不錯,皇上不但賞賜給爲琛一塊九龍佩,皇上還賞賜給爲琛的義父一塊腰牌。”
“玉佩和腰牌,姑母帶來了嗎?”
“就是因爲有了玉佩和腰牌,我們才進京的。”
“玉佩和腰牌現在何處?”
昌平公主從衣袖裡面拿出腰牌:“腰牌在姑母的身上,九龍佩在琛兒的身上。”
“姑母,你們既然有腰牌和玉佩,爲什麼不直接進宮見皇上呢?”
“熾兒,姑母正要跟你說這件事情。我們是想直接進宮的,可守宮門的侍衛不讓進。腰牌和九龍佩,他們都不認。他們不但不讓我們進宮,還派人在暗中跟蹤我們的人。”
“殿下,宮中也有翟中廷的人。侯總管也被他們困在了宮中。翟中廷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聶大學士道。
“他們好大的膽子,他們這是要犯上作亂嗎?”
“殿下,在適當的時候,你要把這件事情稟告皇上。”聶大學士道。
“這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他們本來是想阻止公主殿下面聖的,沒想到反而被我們抓住了把柄。”
“明天早上,我們進宮的時候,看看是誰在宮門主事,到時候,一併把他辦了。這種人簡直是膽大包天,皇上的人,他們也敢攔。姑母,你把腰牌給聶先生。”
昌平公主將腰牌遞到聶大學士的手上。
聶大學士將腰牌放進了衣袖之中。
半個時辰以後,曹錕領著譚爲琛走進大殿。
朱高熾站起身,迎了上去。
譚爲琛雙膝著地,跪在宮門口,雙手扶地:“罪人譚國凱之子譚爲琛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高熾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譚爲琛跟前,扶起譚爲琛。看到譚爲琛的眼睛裡面噙著淚,他的眼睛也有點潮溼。
譚爲琛再次跪倒在地:“懇求太子殿下救救我爹。”
朱高熾再次扶起譚爲琛,用手指拭去譚爲琛溢出眼窩的淚水。他自己眼窩裡面淚水卻奪眶而出。
朱高熾拉著譚爲琛的手,走進大殿,將他扶到昌平公主身旁的太師椅上坐下。
昌平公主從衣袖裡面掏出一塊手絹,幫兒子擦乾淨臉上的淚水。
坐在一旁和站在一旁的人的眼睛都是溼潤的。
“琛兒,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應該高興纔是,太子殿下和聶先生已經答應幫忙搭救你爹。”
當昌平公主和兒子譚爲琛的眼睛互相對視的時候,朱高熾看到了隱藏在母子眼睛深處的感傷和淒涼。
“姑母,爲琛弟果然和姑父長的一模一樣。”朱高熾想說一些開心的話題。
“是啊!就是因爲爲琛的相貌太像老爺了,我們才得以相認。”
朱高熾看到了譚爲琛掛在腰上的九龍佩:“爲琛弟,我能看看你腰上的九龍佩嗎?”
譚爲琛從腰上解下九龍佩,用雙手遞到朱高熾的手上。
“果然是父皇的九龍佩。”朱高熾將玉佩遞到聶大學士的手上,“這塊玉佩伴隨父皇很多年,父皇把這塊玉佩賞賜於爲琛弟,可見父皇非常喜歡爲琛弟。”
“這次,父皇只將姑父押解進京,沒有牽連其他人,這說明父皇還念著和姑母的兄妹之情。”
“只要父皇還念和姑母的兄妹之情,姑父就一定會沒事的。所以,姑母這次進京是明智之舉。”
還是悟覺住持思慮深透。
“可我們譚家的店鋪、作坊全被查封了。”譚爲琛道。
“這——這不可能——高熾的意思是說,父皇絕不可能查封譚家的店鋪和作坊,這一定是有人想乘機渾水摸魚大撈一把。”朱高熾道。
“太子殿下,他們不但查封了譚家在各地的店鋪和作坊,還查封了應天府的譚宅和歇馬鎮的譚家大院。”歐陽若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