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翟公子只吩咐我做事,一些隱秘的事情,他從不跟我說,第三天中午。”
“就是侯三出事的第二天的中午,我們在聚俊樓喝酒的時候,譚爲義交給何師爺一百兩紋銀。”
“譚爲義是後來的,他走進包間以後,就把一袋子銀子遞到何師爺的手上。何師爺收下銀子,什麼都沒有說,我估計是譚爲義讓何師爺轉交給侯三老婆的。”
“魯掌櫃買假藥和黴變的藥給懷仁堂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曹錕想再試探一下黑鷹,如果他是一個坦誠君子的話,就一定會實言相告。
“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全知道。”
“你怎麼會全知道呢?有些事情,他們不是一直瞞著你嗎?”曹錕故意裝傻充愣。
“因爲這件事情是我親自做的。”
“是你做的?他們就這麼信任你?”
“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只能是我黑鷹去做。剛開始,章知府的心裡犯過嘀咕,這個人行事很謹慎,但翟大人已經決定了的事情,章知府只能作罷。”
“黑鷹兄弟果然是一條好漢,你把魯掌櫃買假藥和黴變藥給懷仁堂的事情好好跟我們說說。”
黑鷹端起茶杯,喝了半杯水,然後道:“你們聽我慢慢說:這個壞主意是譚爲義母子兩出的。”
“懷仁堂的藥材大部分都是從魯掌櫃的一笑堂進的貨,譚家從老太爺開始,懷仁堂就和魯掌櫃做生意,是幾十年的交情了。”
“所以,只要是魯掌櫃的貨,譚家人從來不驗貨——這是譚爲義說的,他不說,別人如何知道。”
“派人跟魯掌櫃談肯定是不行的,魯掌櫃是一個循規蹈矩的生意人。譚爲義說正的不行,就來邪的。”
“魯掌櫃有三個女兒——魯掌櫃非常寵她們,只要在三個女兒的身上做文章,就不怕魯掌櫃不答應。於是,翟大人和翟公子就決定讓我來做這件事情。”
譚爲義果然是一個狠角色。
“譚爲義不過才十六歲,他怎麼會這麼狠?”高鵬道,“太可怕了。”
“譚爲義跟他娘和外公學了不少東西——林老爺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道行深的很。”黑鷹道。
高鵬撕了一個鴨腿給黑鷹,黑鷹接過鴨腿,咬了一大口,咀嚼了一會,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後接著道:
“我就潛入魯府,進入魯掌櫃的房間,搬個椅子坐在屋子裡面。”
“魯掌櫃聽到動靜,點亮油燈,看到一個生人坐在他的牀前,當時就嚇了個半死。”
“路掌櫃當即從櫃子裡面拿出幾張銀票遞到我的手上。”
“可我不是奔銀票去的,我就跟他講:我不是打家劫舍的強盜,只要魯掌櫃答應做一件事情,我保魯掌櫃不會出任何事情。”
“相反,如果魯掌櫃不聽話,我非但不能保證魯掌櫃無事,我更不能保證魯掌櫃的三個女兒無事。”
“最後這句話把魯掌櫃嚇傻了。就是因爲這句話,魯掌櫃纔不得不按照我所說的去做。”
“我還跟他說,我本來是想先綁架一個孩子再找魯掌櫃談生意的,但考慮再三,沒有必要,如果魯掌櫃不答應再下手也不遲。”
“後來,魯掌櫃竟然拿出五千兩銀票,讓我放了他和家人。可我離開魯府的時候,沒有拿走銀票。我只給他一天的時間,好好考慮一下。第二天夜裡再去的時候,魯掌櫃終於答應了。”
黑鷹提供的情況和魯掌櫃提供的情況是一致的。
“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他們各懷鬼胎,譚爲義想取代譚爲仁做潭府的大當家,藥材是譚家的主要生意,譚爲仁打理譚家的生意,生意弄砸了,他自然不能再做大當家。”
“至於其他人,無非是想搶奪譚家的藥材生意。除了藥材生意,還有紫檀傢俱生意,他們的胃口大得很啊。”
“我們在哪裡才能找到魯掌櫃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單生意以後,魯掌櫃無臉再見譚家人,後來就不見了。”
“本來,我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應該沒有我什麼事情了。可翟公子不放心魯掌櫃,譚家遲早會發現那些藥材有毛病,肯定要找魯掌櫃一問究竟。”
“所以,翟公子讓我提醒魯掌櫃趕快找地方躲藏起來。我便到魯府去了一趟,結果發現,魯家人已經不住在原來的地方了。稟告翟公子以後,他們才放心。”
“是翟溫良和譚爲義派你道歇馬鎮去刺殺譚老爺,是不是茅知縣、章知府和翟中廷的主意呢?”
“這——我說不好,是翟公子和譚少爺吩咐我去做的,是不是幾位大人的意思,我不得而知。”
“但我看他們都有點沉不住氣了,本來,他們謀劃的好好的,沒有想到讓譚家人佔了先機,結果導致他們輸得這麼慘。”
“依黑鷹看,刺殺譚老爺應該是幾位大人的意思。我猜想,他們找不到我,又發現譚老爺還活著,所以,一定會再派其他人到歇馬鎮區刺殺譚老爺。”
“現在,他們就像輸紅了眼的賭徒,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黑鷹是提醒曹錕和高鵬一定要注意譚老爺和譚家人的安全。這說明他已經能猜出曹錕和高鵬是譚家的人——至少是爲譚家做事的人。
“那批藥材,魯掌櫃進賬多少銀子?”
“不是魯掌櫃進賬多少銀子,而是翟尚書父子兩進賬多少銀子,那是魯掌櫃和譚家做的最大一筆聲音,交易量是九千兩紋銀。”
“魯掌櫃從不買假藥和黴變的藥,所有假藥和黴變的藥都是翟溫良他們湊銀子買的,他們怎麼會把賺的銀子給魯掌櫃呢?”
“魯掌櫃只出了一部分真藥放在藥材的表面——因爲量太大,他們也擔心譚家人驗貨,魯掌櫃只拿了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所以,魯掌櫃只拿了一兩千兩紋銀吧。”
事實證明,魯掌櫃沒有和曹錕講假話。
“他們買的假藥只花了一千多兩銀子,馬家和翟家也是開藥鋪的,馬家的藥鋪裡面有茅知縣和章知府的股份。”
“他們的算盤打的多響啊!他們既要搞垮譚家的懷仁堂,又要藉此機會好好撈一把。”
“刨去他們湊的本錢,每個人都分了不少銀子。這次,他們小使伎倆,不費吹灰之力就賺了這麼多的銀子,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勾結在一起對付譚家,譚的錢太有誘惑力了。”
“魯掌櫃的一笑堂盤給了誰?”
“我正要說這件事情。”
“他們陰損的很,接手一笑堂的就是他們,但魯掌櫃一點都不知道。他們不但在那批藥材上賺了銀子,還要把一笑堂弄到自己的手上做,但他們自己不出面,找一個陌生的面孔跟魯掌櫃談。”
“是他們逼魯掌櫃盤出一笑堂的嗎?”
“對,這正是他們陰險狡猾的地方。”
“還用的著逼魯掌櫃盤出一笑堂嗎?發生了那種事情,一笑堂還能做下去嗎?”
“懷仁堂吃了這麼大的虧,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魯掌櫃,魯掌櫃在做那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退路。”
“是人都知道,魯掌櫃的一笑堂是很賺錢的,魯掌櫃就是靠一笑堂發的家,由於魯掌櫃急於將一笑堂脫手,所以,他就沒有辦法在價格上講條件。”
“最後以多少銀子成交的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很低的價錢。魯掌櫃只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錢多錢少,他已經沒有辦法——也沒有時間考慮了。”
“魯掌櫃賣一笑堂的時候,庫房裡面還有不少藥材,最後,都低價賣給了他們。”
“在一般情況下,魯掌櫃要想把一笑堂盤出去,至少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先要把庫房裡面儲存的藥材處理乾淨吧!”
“一笑堂市口好,生意很好做,應該能要到一個好價錢,但需要時間等合適的買家出現。”
“可魯掌櫃只用短短幾天就把一笑堂盤出去了,他們在魯掌櫃的身上狠狠宰了一把。魯掌櫃在將那批藥送到歇馬鎮之前,就已經把一笑堂買出去了,他找好了退路才做那件事情的。”
“黑鷹兄弟,你知道不少事情嗎?”
“十七號下午,魯掌櫃冒雨將藥材送到歇馬鎮的時候,我一直跟在後面監視他——翟溫良擔心魯掌櫃臨時變卦,所以纔派我在暗中監視魯掌櫃。”
“魯掌櫃原來那些夥計呢?”
姬飛在一笑堂沒有見到一個熟面孔。
“原來的夥計都弄到其它分號去了,這正是他們厲害的地方。”
“他們把魯掌櫃原來的人都留下來了,但又擔心譚家人找來,所以,把他們支到別處去了,現在的一笑堂,用的全是新人。這些新人對一笑堂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坐在捌號房間做筆錄的譚爲仁心想:
一品軒是完蛋了,下一個該對付的應該是一笑堂了;
如果一笑堂正經規矩地做生意,倒也罷了,但他們會正經規矩地做生意嗎?
這回,他們在傢俱生意上栽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懷仁堂的生意剛剛有點好轉,一旦他們喘過氣來,肯定會找懷仁堂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