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甯的嘴角抽了抽,聽墨云寶這番見解,倒不像是個五歲小孩子才有的見解,墨青甯不由捏著下巴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給墨云寶看了太多人心的陰暗面,以至于他如此少年老成!
墨云初推了推墨云寶的胳膊道:“當駙馬的確很可憐,墨云寶你以后的婚事會不會跟那穆駙馬一樣,被一道圣旨束縛,也不能自己做主?”
墨云寶皺皺鼻子,小聲的說:“我娘親那可是通情達理,很開明的好娘親,上次我說秦夢瑤是我女朋友時,我娘親也沒什么太多反應,這是默認的表現!”
墨云初的額頭劃下三條黑線,對墨云寶的自以為是非常無語。
墨云寶繼續嘟囔道:“說起來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秦夢瑤了,不知道她娘親身子怎么樣了,過幾天我們去看看她?!?
墨云初點點頭,經墨云寶這么一說,他的確也好幾天沒有看到秦夢瑤了,最后一次見她還是期末考試前一天,她說她娘親生病了,請假回了家,之后就在沒了音訊。
樓下的說書先生繼續說著他的故事:“穆駙馬這一滴血認親,發現自己的血不能跟兒子的血想融合,心里更是堵著一把怒火,他只能將這件事壓在心里,畢竟家丑不得外揚。
這兩夫妻吵架的時間一長,昌平公主也從不把這位夫君看在眼里,等到黎世子五歲后,昌平性子更是大變,她喜歡收集美男養在自己后院,穆駙馬也是睜只眼閉只眼不敢多言,他本就性情溫和,性子懦弱。人前他們是恩愛的夫妻,人后他們各過各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就在昨天晚上,穆駙馬的房間悄悄潛入一個黑衣殺手……”
聽眾的情緒被瞬間提起,所有人都用期盼興奮的目光看向說書先生,令所有人驚訝的是,說書先生張著嘴瞪大眼睛,似乎想要說些什么,話卻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 比巳豪镆膊恢钦l發出一聲驚呼聲,隨即是此起彼伏的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樓上的墨云寶和墨云初更是探長脖子看去,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深怕自己一個眨眼就錯過了什么。
墨云寶驚呼,“娘親,樓下殺人了!”
墨青甯一拍桌子站起身,幾步來到窗臺向下看去,就見說書臺上的說書先生在眾人的尖叫聲中緩緩軟倒,他的胸膛正中正扎著尖尖的閃著寒光的匕首,他是被人從背后正中你刀,所以前面只能看到尖尖的刃角,還有汩汩不斷往外涌出的鮮紅血液。
墨青甯的雙眼漸漸瞇起,按照說書先生的說法,穆駙馬的死與昌平公主脫不了干系,雖然不知道說穆祈黎不是穆駙馬的親生兒子這件事是真是假,但誹謗皇親的罪名也足夠掉腦袋。
既然說書先生敢說出來,也是受人指使,有錢能使鬼推磨,可想而知,背后推波助瀾的那個人就是給昌平公主帶上一頂不仁不義的帽子,謀殺親夫這種戲碼雖然不算前無古人,但絕對是老百姓茶余飯后討論的話題之一。
樓下安靜下來,隨后響起一個憤怒的童聲:“叫你口出污言,危言聳聽,污蔑本世子親娘,污蔑當朝公主,她為人慈善,怎么可能做出對不起丈夫,敗壞婦德的事情?她連一只螞蟻都不忍心殺害,怎么可能會謀殺親夫?污蔑皇親處以極刑,就算本世子不殺你,你也得死個七八百回的!”
他帶著憤怒的聲音在大廳里遠遠傳開,在每個人的耳膜里回響,頓時茶樓鴉雀無聲。
二樓的墨云寶眨眨眼,好半天回神,驚愕道:“穆祈黎……他怎么也來聽書,還殺了說書先生!”
隨著說書先生無力軟倒在臺上,暴露出穆祈黎小小的身影,他的手里還拿著染血的匕首,面無表情,眼睛很平靜,這絕對不是一個八歲孩子所能擁有的冷靜眼神。
穆祈黎的這份沉靜,引得茶樓里的聽客不由駭然,穆祈黎的囂張早就人盡皆知,沒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維護他母親的名聲,不讓人傳揚他公主府的是是非非。
不知是不是墨青甯目光太過灼熱,穆祈黎也轉頭朝墨青甯所在的包間看來,她不由心頭一沉。
她趕緊將墨云寶和墨云初從窗臺上拉進包間,關上包間的窗戶,一臉嚴肅的說,“墨云寶,你……”墨青甯的話在喉嚨口頓住,她發現房間里就剩下她和墨云初,只是一個轉身的時間,墨云寶不見了?!
墨青甯一臉茫然的看向墨云初:“墨云寶他人呢?”
墨云初一臉為難,小心翼翼的回答:“他說要找穆世子好好聊聊,殺人是不對的,他要讓他改邪歸正,還說要幫穆世子一把,找出真正殺害穆駙馬的兇手?!?
墨青甯的額頭劃下三條黑線,她很懷疑自己的耳朵,墨云寶愛管閑事她知道,沒想到他對穆祈黎這么友好,他們不是不對盤,視對方為敵,相互看對方不順眼的嗎?
墨青甯一陣頭大,本來出來是想有個好心情,結果卻有了這么一出戲,她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了。
墨青甯踩著樓梯下樓,就聽到大廳里傳來墨云寶憤憤不平的聲音:“穆堂哥你放心,我墨云寶相信你是穆駙馬的親生兒子,是有人嫉妒你家世好,慫恿說書先生給你娘和你爹潑臟水,我相信你娘親不會殺夫,她那么愛你,怎么會看著你難過,穆世子,你要節哀順變,我知道失去至親的心痛,但你一定要堅強,我相信你爹爹在天有靈,一定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墨青甯的嘴角又是一抽,墨云寶還真把自己當大人了,還安慰起穆祈黎這個堂哥來。
墨青甯干咳一聲,穆祈黎與墨云寶齊齊的抬頭看向墨青甯,墨云寶的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娘親,我們幫幫穆堂哥吧,你不是經常告誡我,助人為樂乃人生快樂之本?”
墨青甯對上穆祈黎平靜的眼眸,也覺得這個孩子挺可憐的,雖然她不是一個無聊到什么事情都愛管的人,誰讓她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就是見不得小孩子在他面前彷徨無助。
穆祈黎來到墨青甯面前,仰著頭,頗為期待的看著她,“皇嬸嬸,你會幫我找到真相的,還我母親清白,讓我爹……瞑目的對嗎?”
墨青甯點點頭,她感覺胸口有些發悶,莫名心疼起面前的孩子來,穆祈黎只是個長不大愛胡鬧的孩子,而今天,他似乎成熟了好多,這種成熟令她心疼。
墨青甯上前拍了拍穆祈黎的肩膀安慰道:“你都叫我一聲嬸嬸,大家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親,這點忙自然要幫的?!?
墨青甯低頭看向穆祈黎還握在手里的匕首,他的手顫抖了一下,匕首落地,他這次后知后覺的看著躺在地上滿身是血說書先生,面色漸漸蒼白,“我……我剛剛是不是太沖動了?其實我只是氣憤她這么說我的母親和父親,我只是想教訓他一下,真的沒有想到我這一刀會要了他的命……”他抬頭看向墨青甯,眼里有些惶恐不安。
墨云寶顯然淡定很多,“堂哥別擔心,我娘親是神醫……”
墨青甯黑線,她蹲下身子檢查躺在地上的說書先生,穆祈黎這一刀的確沒有刺中要害,只是這個倒霉的說書先生也去了半條命。
墨青甯手腳麻利的開始處理起傷口來,她隨身就攜帶一些針線和藥,如今剛好派上用場。
在墨青甯縫合傷口上,墨云寶還在給穆祈黎上思修課:“堂哥,你要知道沖動是魔鬼,不可以意氣用事,我們都是小孩子,要懷有一顆善良的心,不可以殺人,讓自己的手上染上鮮血,那個說書先生的確胡說八道,可惡了那么一點點,但罪不致命!”
墨青甯在心里也很認同墨云寶的話,繼續認真的縫合傷口。
穆祈黎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云寶,謝謝你,我知道了,以后我會三思而后行的。”
墨青甯很快處理好了傷口,從說書先生的袍角撕下一塊布來,開始包扎傷口。
一切搞定后,她緩緩站起身,茶樓小廝已經捧來一盆水送到墨青甯面前,墨青甯感激的笑了笑,一邊洗手一邊說道:“你們找人送他回去吧,再找個大夫開點補血的藥,在床上躺個兩個月就可以恢復十之八九,讓他以后小心著點,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不是什么錢都可以賺的?!?
墨青甯的話音剛落,門口卻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王妃,王爺在等你!”
墨青甯抬頭望去,兩側圍觀群眾不知何時已經散開一條道,青劍站在門口,頗為恭敬的對她行了個禮。
墨青甯的眉頭又打成一個結,她還沒想好怎么面對玄天麒呢,他怎么這么快裝作沒事人一樣?罷了罷了,反正遲早要面對,她還是早點解決。
墨青甯側頭看了三個小鬼一眼命令道:“都跟我走吧!”
當四個人先后上了馬車,坐在馬車里的玄天麒不由挑高眉,看向坐在馬車門口勢要與他保持一段距離的墨青甯,“甯兒,坐我這邊來!”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墨青甯不理會玄天麒,拿后腦勺對著他,拍著穆祈黎的肩膀,溫聲細氣問:“你爹爹的尸體,現在還在公主府?”
穆祈黎點點頭,他低著頭悶悶的說:“我怎么都不敢相信那個躺在冰冷棺木里的是爹爹,總感覺那不是他,他昨天答應我我陪我逛街的,他說要給我買好吃的,還說要帶我去聽書的……”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起來,眼淚奪眶而出,看得墨青甯一陣心疼。
墨云寶第一次沒有開口說話,好似也被穆祈黎的悲傷感染,一直悶悶的不說話。
車廂里陷入一陣沉默,被忽略的玄天麒黑著一張臉,對著馬車外冷聲吩咐道:“去公主府。”
馬車緩緩朝公主府行去,墨青甯掏出手帕遞給穆祈黎,待到他情緒平復了才問他一些事情的經過。
穆駙馬的尸體是在今天早上被發現的,穆駙馬通常都在四更天起床,伺候她的侍女側房都知道,前兩天公主賜給穆駙馬一個通房,穆駙馬寵幸她后就讓她做了側房,這也是經過公主點頭默認的。
說好聽點那是側房,其實還是個比貼身侍女高等一點的丫鬟,白天還是被公主呼來喝去的使喚,為此,穆駙馬又跟公主吵了一架。
側房在四更時推開穆駙馬的門,一進門就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濃厚的血腥味,她快步走進里間,就發現穆駙馬已經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她連連尖叫好幾聲,引來公主府其他家丁。
昌平公主趕到,在看了穆駙馬的尸體后也晃了晃身子,轉身就將那些伺候穆駙馬起居的小廝丫鬟統統給滅口,理由是照顧駙馬不周,跟著陪葬,免得駙馬去地府孤單沒人伺候。
墨青甯默默的與玄天麒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一抹了然。
公主府很快到了,經過下人層層通報,墨青甯很快就見到被美男簇擁的面容憔悴,身穿白衣的昌平公主。
玄天麒下了馬車望著公主府大門口掛著的兩只白燈籠發了會呆,隨后將視線落在昌平公主還帶著淚痕的臉上,她倒是非常有禮貌的請玄天麒進靈堂,雖然各懷心思,表面的和睦裝的令墨青甯不由搖頭稱贊。
穆祈黎很恭敬的給昌平行禮后,解釋是自己帶墨青甯和墨云寶來的,順便調查一下殺害穆駙馬的兇手。
昌平聞言開始冷笑,“調查兇手不是大理寺的活計?麒王妃,你這是在搶別人飯碗?”
墨青甯聳聳肩,“本妃聽說公主懷疑我麒王府的人對穆駙馬不利,本妃之所以介入,也只是想還自己一個清白,更何況本妃是大夫,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即使看不順眼的人,也不會下殺心。”
昌平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狠狠的瞪著墨青甯,這次咬牙切齒的問道:“請問麒王妃,你們麒王府的馬車為何在昨天傍晚停在本公主府的西側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