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過不得已沒有挪動, 卻也沒有應他。
“小不點，長夜漫漫，你覺不覺得有點無聊啊。”
陸過沒有出聲。
“要不我給你講個故事。”
“要不你給我講個故事。”
“要不我唱支山歌給你聽。”
……
齊扣扣清了清嗓子, 準備開口——
“如果無聊你就找點別的事做, 別煩我。”陸過冷冷道。
許久, 齊扣扣終于出聲：“小不點, 你為什么不理我了？”
陸過仍是沒說話, 只是突然回頭靜靜地看著他，這是最近陸過常常做的事，什么都不做, 只是看著齊扣扣發呆，一看就是一整天。
“小不點？”
他知道了！因為小不點喜歡自己, 所以他希望自己是只完美的企鵝, 一只完美的企鵝怎么能對女孩子動手呢, 所以小不點才會失望生氣，一定是這樣！
“我不想參加體育賽了。”陸過突然道。
“啊？那怎么行！”齊扣扣忙道：“菁華在跆拳道項目從來沒得過冠軍, 今年就指望你了！”
“萬一我輸了呢？”
“不會的，小不點你這么厲害，怎么可能會輸呢。”齊扣扣親了下他的臉頰。
陸過沒再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齊扣扣，良久, 道：“睡吧, 晚安。”
陸過重新背對他躺好, 齊扣扣也跟了過來, 從后面抱住他, 在他的項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吻著。
陸過的身體一如既往的僵硬。
“小不點，跟我回家過年吧。”齊扣扣突然道。
陸過一僵。
是啊, 快過年了。
“我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過年也不回家的話會惹人懷疑的，可是我舍不得和你分開。”齊扣扣握起陸過一只手到自己嘴邊親吻，“所以小不點，過年跟我回家吧。”
跟陳家人，一起過年么……
這一夜，注定無眠。
周六，體育賽的日子終于到了，菁華不可開交地忙了一個月，終于準備好了一切。
自從上次齊扣扣做過飯之后，家里做飯的活就交給了他，無論他多賴床，每天都會咬著牙……額不對，他的牙基本已經掉光了，應該說咬著舌頭爬起來給小不點準備米糊。
齊扣扣端著米糊和小菜從廚房出來，陸過已經在餐桌前坐好，桌前放的竟是一杯鮮血。
齊扣扣嚇了一跳，忙著放下碗沖過去檢查陸過的身體，只見陸過右手的掌心被割了好大一條口子，然后用紗布隨便纏了兩圈。
所幸右手雖然廢了，但還會流血。
“小不點，你干什么？”齊扣扣捧著他的手心疼道。
其實陸過并不疼，刀子割在手上的時候其實沒什么感覺，所以才不小心割得這么深。
“喝了它。”陸過道。
“為什么？”齊扣扣詫異。
“如果你不喝，今天出門一整天，萬一你在外人面前現了原形怎么辦？”
“哎？我沒說今天要出門啊。”齊扣扣呆呆道。
陸過頓了頓，好一會兒才出聲道：“你……不陪我去比賽嗎？”
齊扣扣瞬間苦下臉，“我也想去，可是小不點，我的牙已經徹底支撐不住了，而且今天這么大的太陽。再說今天比賽我爸肯定也會去，萬一他看到我一定會把我揪回去的，我不想離開你。”
陸過等著他繼續說。
齊扣扣捧著他的手蹲在他跟前，抬頭看著他，“所以小不點，我在家等你好不好？我相信你，能第一次見面就把我摔出去三次，贏個冠軍沒什么問題的！”
“你不跟我去……真的是因為怕你爸？還是……你要去別的地方，見別的人？”陸過吃力地問。
齊扣扣不明所以，“見什么人？”
陸過只是笑笑不說話，那是極其苦澀的笑容，他的眼底甚至在泛紅。
“還有這血！”齊扣扣突然又道：“小不點，你以后不能傷害自己聽見沒！我寧愿永遠變不了人形，也不想你流一滴血。快，別浪費，趕緊把這血喝了。”說著，他拿起杯子就要灌陸過。
陸過很配合，也沒有提醒這個白癡游禽，用嘴喝血進的是消化道，不會補血。
是啊，沒有自己這杯血也沒關系的，反正沒有自己，他也有別的辦法可以變人形了。
這是第一次，他嘗到自己血液的味道。
不都說鮮血是腥甜的味道么？為什么……這么苦澀……
苦澀到……讓人想哭。
菁華體育館。
觀眾席上坐的滿滿的，各個大學的旗幟五顏六色，噪鬧的加油棒砰砰作響，加油呼喊聲回蕩在整個賽場。菁華的學生視角是全體育場最好的，同學們爭取坐到最前排，想一睹醫學系草菁華天才的風姿。
楊天宇站在觀眾席上，使勁找著陸過的影子，找了好半天，終于在角落里找到他。
他今日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睛里滿是紅血絲，暗黃發舊的跆拳道服有些碎口，甚至有些小不太合身，在其他光鮮亮麗的選手中，陸過顯得格外扎眼。
白色的腰帶系在腰間，他默默地站著低著頭，很安靜。
陸過沒學過跆拳道，更沒有考過級，所以只是白帶，賽場上，唯一的白帶。
本以為他會穿陳子洵送他的新衣服，誰想他竟然不穿，害得楊天宇等人都找不到他。
性感的啦啦隊美女們在賽場上熱辣地扭動著，主跳是校花何嫣嫣，還有新來的轉校生丁凌萌。
菁華的學生們不約而同地把手圈在嘴邊，高聲清亮地呼喊著：“陸過加油！”
“陸過加油——”
不止醫學院，還有其他系甚至全學校的同學也一起喊著。
陸過抬起頭看著繽紛的彩帶，又看向領導席，最中央的位置，是他的父親。
看到陸過看向自己，陳霆朝他投以一個鼓勵的微笑。
陸過突然想起了十年前，弟弟因為身體不好總是生病請假，所以成績有些跟不上，可他的學習很好，很好很好，他總是拿著滿分的成績單跑到陳霆面前問他。
爸爸，我是你的驕傲嗎？
那時候陳霆說，小深別吵，弟弟剛睡著，乖，自己去一邊玩。
陸過看向來后臺幫忙的陳子洵，他正在幫隊員們遞水遞毛巾，看到陸過看向自己，也對他羞澀笑了下。
陸過突然想問陳霆一次，爸爸，如果我今天贏了，我是你的驕傲嗎？
可惜，那個人沒來。
他很想用右手握拳，可惜，握不住。
“菁華學院陸過。”
已經點到了他的名字。
對方是鼎峰大學的劉浩，觀眾席上傳出了吸氣聲，據說劉浩是為跆拳道而生的，自創辦體育賽以來，跆拳道項目菁華就沒贏過。同樣，但凡劉浩參加過的比賽，聽說就沒輸過。
他打敗過比他大好幾屆、甚至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前輩。
陸過畢竟是第一次參加比賽，第一輪就讓他面對這樣的高手，不公平！
觀眾席上傳出了不滿的抗議聲。
“陸過加油，我們相信你。”跆拳道社的社員們這樣和他說。
陸過但笑不語，好像今天很多人對他說過相信他。
是啊，陸過也相信自己，可他需要的不是信任啊。
是一回頭，你在身后的陪伴。
不是賽場上孤零自己的孤單。
不過，劉浩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是因為名字太大眾化的原因嗎？
陸過和劉浩互相鞠躬行禮。
他很像個瓷娃娃，這是陸過對劉浩的第一感覺，粉妝玉砌，但不是王子曦那樣的娘娘腔，就感覺像個瓷娃娃般精致。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割手的時候失血過多，陸過老覺得頭暈。
“好久不見了，當我聽到你名字的時候，我可是特別要求和你一組呢。”劉浩笑了，笑得更像瓷娃娃了，只是那笑容不是友好的微笑，而是詭異地冷笑。
陸過撇起眉看向他，他們認識么？
“聽說你很厲害，文武雙全啊，一進菁華就被稱為神話，今天，我就要打敗你這個神話！”
怎么不止他名字耳熟，這么偶像劇的臺詞也挺耳熟的？
陸過還沒有理出思緒，裁判已經宣布開始，隨即陸過的肩膀被狠狠地劈了一下，他跪倒在臺上。
觀眾席上傳來驚呼聲。
陸過甩甩頭，讓自己保持清醒。
“看，你這不就倒在我腳下了。”劉浩冷笑道，隨即鋪天蓋地的攻擊襲來。
陸過連連閃躲。
他想起來了。
是他。
高考那天，陸過就是和他分進了一個考場，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盛氣凌人地把自己堵在門口，揚言要打敗他這個神話，讓自己倒在他的腳下。
后來陸過才知道，他和劉浩同省不同市，自小劉浩就被當做天才一樣捧在高處，事事都是第一，可偏偏，出現了一個陸過。
陸過重生前，高考完后還差過這個劉浩的成績，只比自己的滿分少了三分，省第二。只是陸過又過了十年，又重生回來，早就把他忘在腦后了。
可惜，從來人們只記得第一。
陸過頭暈得厲害，連帶的反應都遲鈍了，完全看不清劉浩的招式，又是一腳踢到了陸過的臉上，他趴在地上，臉上已經滿是青腫，右手完全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