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之后,溫軟馨香的室內掌起燈火,紗燈內點亮的蠟燭,燭光透過迷黃色的薄紗燈罩,散落在室內。鋪開的柔亮恍如湖面泛開的春水,漣波依依,裊裊清光中將兩道人影拉的極長。
燈光里頭,坐在等下的男子眉目清晰深邃,罩在自己影子中的雙眸散著晦暗未明的淺光。
仔細看去,男子生的一張極好的容顏,劍眉星目,俊朗中帶著陰翳,一對眸子略帶暴戾跟深沉。錦衣華服,勾勒出來的身形要比中原的男子更要魁梧一些,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漠北的豪氣。
就在男子的跟前,還有另外一男子,身形偏瘦一些,穿著水藍色的薄衫。容貌較之男子,遜色不少,屬于放入人群中便找不到的類型,正是那日在西山狩獵場外,私底下見麗妃的古二。
此時,古二正恭恭敬敬的躬身站在男子跟前,彎著腰身,一絲不茍的跟男子說起宮里頭正發生的事件,
“啟稟太子,乾元朝的后宮此時可謂是波濤暗涌,據探子回報,皇后將皇貴妃關押在太廟內。”
“是么。”這位被古二喚做太子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麗妃的親哥哥,蠻國的太子都敏。聽下古二一番言語后,都敏不以為然,在眉間稍稍的挑了一挑,不屑的開口,
“不過是幾個女人的鬧劇罷了,還能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殿下,此言差矣。”盡管被都敏反駁了去,古二還是不死心,躬身上前一步后。俯身趴在都敏的跟前,又是道,
“這位皇貴妃可不是尋常人,她此時正懷著乾元朝現任帝君的第一個孩子。據說,乾元朝皇帝易無風寵她可是寵的緊,再者,她是后宮中唯一一個能與皇后抗衡的人。因為右相許皖年乃是她母族的表哥,還有玉陽王是她的義姐夫。”
“看來,這位皇貴妃的身份,倒是極為尊貴呀。”眼中的輕蔑隨著古二解釋的話語逐漸退去,都敏的眼中升騰起濃濃的考量來,
“唯一一個能跟皇后抗衡的人,那鄭家,豈不是要慌了。”
“早就慌了。”接下都敏的話端,古二歡天喜地的答著,
“江南之亂,可是損了鄭家大半的勢力。那位皇貴妃以前也是上不得臺面的身份,不過是左相于暻笙的庶女。后來,易無風將于暻笙的妾侍也是皇貴妃的生母抬為平妻,才讓那為皇貴妃的身價水漲船高。”
“如此說來,易無風還真是愛極了這位皇貴妃?”沒想到還有這茬,都敏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帝王家的人從出生開始,要學會的首先是無情,想著易無風居然可以為自己的妃子做到這樣,還真是讓人汗顏,
“這位皇貴妃,倒是一顆好的棋子。”
“太子英明。”也不管都敏接下來的計劃是什么,停下都敏的話后,古二先是奉承一句。
“走,我們去國公府走走。”不理會古二的奉承,都敏率自起身,輕飄飄的扔給跟前的古二一句。話音都沒落盡,他的身影已經走的極遠。
“是。”草草的應合一聲,古二急急忙忙的跟上都敏的腳步。
沒有奉上自己的大名,都敏只說是北方來的商賈。奇怪的是,鄭國公還真的接待了都敏,接待的地點就在書房。
將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下去,書房里頭,鄭國公只留下都敏,還有古二。
透過明晰的燭火,鄭國公看著都敏年輕的臉龐,含笑著摸了一把自己頷下的胡子,朗朗的笑出聲,
“蠻國太子殿下還真是大膽,如此堂而皇之的入我朝的京都,殿下當真是好膽色。”
“哈哈哈。”聽的鄭國公的話,都敏也是爽朗的笑開聲,
“國公真是會說笑,蠻國與貴國已經是親家,當今圣上嚴格說起來還是本太子的妹夫,本太子為何不能來?”
“說的好。”幾乎就要拍起掌來,鄭國公對都敏的話表示著深刻的贊同。而后甩過省度樣的目光,看過都敏的雙眸,再次開口,
“既是如此,那殿下為何不入宮覲見陛下,而是來老朽這兒。難不成,殿下要請老朽代為引見?”把話說完,鄭國公又自顧的推翻自己的說辭,
“不對,麗妃娘娘可是陛下的寵妃,若是要引見,殿下也該找麗妃娘娘才是。”
這話聽的盡管是不著邊際,但是都敏心中卻是明白,鄭國公在拐著彎問他前來的目的。也不隱瞞,都敏站起身后雙手抱著拳頭,給鄭國公作了一個揖,
“不敢欺瞞國公,在下此番前來,確實是有要事要跟國公相商。”
“是么,殿下還請直言。”不動聲色的半瞇起眼眸,鄭國公摸著自己的胡須,點頭輕應一句。
“如國公所憂,亦正是在下所憂。”放下抱拳的雙手,都敏坐回到椅子上,吟出一句。
“還請殿下直言。”并非聽不懂都敏話里的意思,鄭國公明知故問著。
“如今貴國的皇貴妃身懷龍子,獨寵后宮。怎么說,在下的妹妹亦是貴國皇帝的妃嬪,在下為著舍妹的前途著想,是非常的擔憂。”也不惱鄭國公的明知孤兒,都敏一五一十的做出回答來,
“不過,在下知道皇后娘娘定然也是十分憂慮的。畢竟,皇貴妃的身份已經不同往日,說一句不好聽的,就算是讓她當上皇后,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若是她生下龍子之后,只怕皇后娘娘的地位,是岌岌可危。”
都敏所言,其實不是沒有道理。細細的聽著都敏的分析,鄭國公的臉上不見聲色,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見此情形,都敏繼而開口問道,
“國公覺得如何呢?”
“太子所言極是。”不反對都敏的話,鄭國公點了點頭。忽然話鋒一轉,神色變的嚴厲起來,
“不過,皇后的廢立乃是皇家的事情,如果小女真的但不得皇后的大位,被陛下廢掉。那老朽,也是無話可說的。太子所請求的事情,老朽怕是無能為力了。”都不等的都敏說明來意,鄭國公想都不想,已經出言拒絕。
討著沒趣,都敏也不愿意再繼續糾纏下去,再次起身抱起拳頭,
“國公豁達,在下打擾了,就先告辭了。”
“太子慢走,老朽就不送了。”當作聽不出都敏語氣中的不悅,鄭國公還之雙手抱拳,將都敏送出府邸。
出的國公府后,都敏的臉色立即變的極其陰沉。
感受到都敏身上帶來的壓迫與陰翳,古二不敢多言,默不作聲的跟在都敏身后。
好不容易回到客棧后,都敏隱忍的怒氣終于發作出來,云袖一揮,將案上的茶盞如數掃落下地。清脆的響起在寂夜中顯的格外分明,余音散去后,精致的茶盞已經化成一地的碎片。
古二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在都敏跟前躬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開著口,
“殿下息怒。”
“不識抬舉。”顯然根本就沒有辦法息怒,都敏冷冷的吟出一句。
迎著都敏的盛怒,古二又是開口一句,
“殿下,既然鄭國公不識抬舉,那不是正好給我們機會么?”
“此話怎講?”拐不過彎,都敏一時弄不明白古二話里的意思,斂下怒色后,眸色清明的看著古二。
不敢起身,古二彎著身子在都敏面前開口,
“啟稟殿下,如今皇貴妃不是被皇后關在太廟么。如果皇貴妃死在太廟了,易無風一回來,皇后的日子還能安生?皇后的位子一旦不穩,他們鄭家還能做的住么,殿下還愁他們不愿意跟殿下合作?”
“你這主意倒是挺好的。”當下都敏就點了點頭,對古二此計表示非常的贊賞,揚眸看著古二后,示意古二立即下去置辦此事,
“既然你如此的胸有成竹,那此事就由你去辦吧。”
“不過。”聽的都敏說要將此事交給自己,古二臉色漸漸的升起難色,
“易無風做事素來滴水不漏,皇貴妃的身邊都有暗衛保護著。殿下你也明白,皇室素來養著一批武藝高強的暗衛,若想殺皇貴妃,著實的不容易。”
“那找人潛入宮中,將她給除了么?”古二的擔憂并無道理,都敏自己也出身皇室,當然知道皇室暗衛的厲害。遂爾半瞇起眸子,給古二提起一計。
“不行。”古二還是搖了搖頭,
“因為皇后懲罰皇貴妃一事鬧的宮中人盡皆知,那皇貴妃自己又是學醫之人,下毒對她根本不管用。此時她被關押在太廟當中,皇后必定也會派人嚴密保護著,想動她,幾乎不可能。”
聽著古二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敏不禁有些煩了,遂惱一句,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當如何?”
“微臣該死。”見的自己將都敏惹惱了,古二不敢造次,立即跪下身來請罪。
都敏煩得很,沒有心情處罰古二,隨意的擺了擺手,將古二叫起來。正在兩人想不出謀略來的時候,房內的紗窗忽然被一陣風給灌開,當風停下來的時候,一道素白的人影出現在房間里。
“你是什么人?”根本看不清楚那人是怎么進來的,都敏跟古二皆是驚詫住眉眼。盯著站在房間里的人,逼問著,手已經按在腰間刀柄的位置。
來人也不害怕,反而不以為意的轉過身子。都敏跟古二這才看清來人的面容,是一年過花甲的老者,頭發跟胡子已經是一片花白。身上亦是穿著一襲白衣,流瀲出來的清緩悠然氣度,讓人忍不住肅然起敬。
沒有出手,老者只是漫不經心的將雙手負到身后,踱步早堂前的椅子上,屈身坐下。自顧的拎起案上的玉壺,往白色酒盞中倒滿一杯清酒,自己小飲一口,才是開口,
“老朽是來幫你們的人。”
“什么?”忽然多出來一個老者說是來幫自己的人,都敏跟古二皆是一愣。
“一劍封喉。”不理會都敏跟古二的呆滯,老者放下手中的酒杯,再輕言一句,
“江湖上無人不知道的冷血殺手,一劍封喉,可以達成你們的愿望。而我,可以幫你們找到他。并且,讓他幫你們除掉你們想除掉的人。”
“你說的是真的?”聽明白老者話里之意,都敏放下撫在刀柄處的手,撲到老者身邊問一句。
“嗯哼。”沒有直面的回答,老者輕哼一聲,淡然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