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失巨大
申力委屈地說道:“全縣線路這么多,這些資料哪里改得過來?局里沒有幾個人會畫圖修改資料。特別是現在到處都是新工程,設計資料的量很大,新的都忙不過來。舊的用戶線路經常變更,一張圖紙改幾下就看不出原樣了。”申力心里想:你當局長的也太官僚了吧。
薛華鼎雖然覺得不對,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問道:“你參與了設計,也參與了隨工,對接線盒的位置有印象沒有?”
前面的市局技術員也說道:“如果找不到接線盒,我們就只能瞎子摸象了,就在這里沿著桿線向二頭查,先找到接線盒再說。誰知道儀器測的六點七公里與實際上的六點七公里相差多大。”
薛華鼎明白市局技術員的話:儀器測的是光纖長度,與實際上的地理距離還是有差距的,例如為了將來處理故障方便,都會在接線盒附近盤一段光纜備用,一旦中間某處壞了就可以將這段光纜拖過去。而且光纖長度與光纜的長度也有區別,細小的光纖在光纜里是螺旋狀圍繞固位尼龍向前延伸的,并不是直線,光纖的長度要長于光纜的長度。
另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是光纜在架設中也不是筆直的,有下垂的有起伏的。這些情況幾下組合起來誤差就大了,儀器測出的長度是十公里,而實際桿路有可能不到九公里,這就需要靠接線盒也就是熔接點來調整誤差。比如知道了故障點在第三個接線盒之后一公里,那么維修人員就可以先找到第三個接線盒也就是第三處熔接點,再從這里向后找一公里左右距離的線路即可,完全不必要找前面的線路,也就大大減少了累積誤差。
現在找不到最接近的接線盒那就很難判斷故障點的大致范圍。
聽了市局技術人員的話,現場的人一下傻眼了,你看我我看你:真要從頭向二頭找,在這黑夜里還不知要找多久,就算找到了距離遠的話又怎么相互聯系,還有唯一的一套熔接設備該隨那一組走呢?
薛華鼎想了想道:“機線員,你去附近農家問一問,看這里離柳樹鎮多遠,問他們看沒有看到附近有接線盒?”
機線員正要走,申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好象有點印象。對,那次是我陪市局郊縣處的人來熔接光纖的,我記得接線盒不是在這里,要往回走一點。因為當時我站在他們旁邊看見了這里一大片墳墓,離墳地大約五六根水泥桿的樣子。”
薛華鼎道:“那你和機線員順著這桿往回走,找到了就過來,數清楚電桿數。”
二根電桿之間的間距基本是五十米,知道了電桿數自然就大致清楚了距離。
申力連忙答應,機線員也放下背在身上用來攀登電桿的腳蹬板,和申力一起各自拿著手電朝前面的電桿走去,走到電桿附件后再順著電桿往回走。
留下的人逐步聚集起來,陳偉軍向眾人散著香煙,就是不抽煙的薛華鼎也從陳偉軍手里接過一根含在了嘴里。毛海東一邊摸打火機一邊道:“在家里不覺得,一到這里就感覺到好冷。”
王慶賀說道:“真他媽奇怪,這里的光纜怎么會出問題。要是馬路邊出問題還好理解,一般是車撞斷的。”
市局技術員笑道:“說不定這里鬼多,鬼打架打斷的。哈哈……”
他笑其他人則嚇了一跳,毛海東手一抖,打燃的打火機都滅了。
秦主任斥責道:“你就不能開其他玩笑?”
突然申力在遠處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機線員也大喊道:“光纜斷在這里!”
幾個人顧不上抽煙了,都朝申力他們那里涌出。薛華鼎干脆把煙扔到一邊,幾步就沖到了眾人的前面,眾人也不管前面是土還是墳,一邊直插過去。
“薛局長你看,肯定是別人砍斷的。”申力抓著斷了的光纜說道,光纜從上面的鋼絞線上垂了下來。
陳偉軍抓起來看了看,問道:“另一頭呢?”光纜中間的鋼絲切口很平整,光纜塑料皮則切得很凌亂。很細小的四根紅色、藍色、綠色、白色的光纖從白色防水膏油中露出頭來,似乎在訴說心中的不平。
“沒有了!”申力道。
薛華鼎問道:“沒有了,那一頭找不到?”
這時秦主任道:“肯定是偷光纜的人偷走了。真他媽的一群蠢貨。”
這話讓人目瞪口呆,都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家伙瘋了吧,干嗎罵我們。
秦主任看了一下光纜說道:“做賊蠢到這個地步真他媽到家了,光纜割下來一分錢不值。我們市局就發生過這種事,那些蠢貨也是偷光纜,偷到以后就去燒,以為里面有銅,燒出銅來可以賣錢。警察抓住他們后還說怎么可能,不是電話線嗎,怎么可能沒有銅呢。”
眾人這才明白秦主任是罵小偷。
確實,完整的整盤光纜還是很值錢的,但被切斷后就不值一分錢了,最多是里面的那根用于支撐的鋼絲當廢鐵可以賣一點點錢,但幾百米也就值幾元吧。
有人也許會說不燒它們,而是憑關系把它們賣給邊遠的郵電局,至少郵電局能用上,也就是把光纜一節一節地連起來使用而賺點錢。
但是,光纜熔接的人工費、設備使用費、光纖接頭盒的代價就遠遠超過這段節省下來的光纜價格,而且接點越多光纜的性能越不可靠。可以說偷來的光纜沒有一點價值,除非小偷大膽,不是一段段地偷而是幾公里幾公里地去偷,偷下來的光纜也不在偷竊和運輸的過程中損壞,那也許有點價值。
小偷要真有那么大的魄力和膽量還不如直接搶銀行,至少搶的錢到處可以花,偷的光纜可只能賣給郵電局才能換到錢,最大的問題是誰敢冒風險買你的舊光纜?
申力和機線員再往前走,二只手電筒不時往上面的鋼架線上照,直到過了第二根電桿之后才找到另一頭。聽到申力的喊聲,薛華鼎他們知道小偷至少偷走了五十米長的光纜。
“媽的,真他媽可惡!” 薛華鼎痛心疾首地說道。
五十米雖然價值不高,但是在中間剪斷的,如果兩頭接線盒預留的長度不夠,還要從縣局運來光纜重新放新的光纜才行,不但浪費驚人而且修復時間要一天多。薛華鼎真恨不得將這些為了幾塊錢浪費幾千上萬元的小偷千刀萬剮。
總算還算幸運,最壞的情況并沒有出現。在申力和機線員的爬上爬下拖拽光纜到一起后,二頭預留的光纜扯到斷口處基本上能連得上。
薛華鼎他們總算松了一口氣:雖然要花了幾個小時修復,但不需要重新布放光纜,損失還算不大。
支局長給派出所打了報警電話后運來了一堆木柴,在野地里生起了一堆火,在夜風里吹了一晚的 人們這才緩和過來。
光纜拖拽到位后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基本上都是市局技術人員一個人的事情:割除一段塑料外皮、將多余的鋼絲和膠管切掉、擦除光纖上面的膏油、剝掉光纖上面的顏色膜、將光纜固定在新的接線盒里、將同顏色的光纖放進熔接機、熔化保護套管、盤好尾纖、蓋好接線盒蓋……
到凌晨七點光纜總算修復完成,機線員小心翼翼地舉著接線盒爬到電桿上,將它安裝好,并把多余的幾米光纜盤在接線盒二條,一行人才疲倦地往回走。
他們現在連罵小偷的力氣都沒有了。
處理完這些,薛華鼎就到柳樹鎮機房里將昨天晚上環回的光路進行還原,也就是把下游的幾個局連接起來,等打電話到縣局機房證實河背鎮的電話通了以后才上車回縣城。
回縣城的路上,除了司機開車以外,其他的人都在車上睡著了。這次薛華鼎坐的是市局的桑塔納,而陳偉軍坐到后面的那輛吉普車里面。薛華鼎在上車不久就從口袋里掏出錢包給他們一個發了三百元加班費,幾個人都眉開眼笑的。
陳偉軍按與薛華鼎商量好的在后面的車上給自己局的人包括機線員、支局長一人發了一百元的加班費。
這下可以說是皆大歡喜:苦雖然苦點,但多少得了點實惠,大家心里都平衡了一點。
所有人中最高興的還是王慶賀,不但得了半個多月的工資還在領導面前爭了臉:長益縣算是他聯系的,現在長益縣局不但把所有熔接工程給他們長途傳輸中心承包了,那些傳輸設備的配件由他們提供,而且薛華鼎還比其他縣局的領導大方,其他局加通宵班最多二百元,這里一給就是三百元。
他不知道是因為薛華鼎看到秦主任下來站在寒風里陪了大家整整一晚而過意不去額外加了一百。
王慶賀心里雖然還有點嫉妒薛華鼎的運氣,但酸溜溜也僅僅是酸溜溜而已,現在基本上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秦主任,你們還是吃了早飯再回去吧?”醒來的薛華鼎看車進了城就問同樣已經醒來的秦主任道。進了城城的車多人多,喇叭聲和說話聲使他們都醒來了。
“不了,實在太累了,薛局長什么時候進市里,我請你。”秦主任笑道。
“得,你這么一說我還非請不可,我進市里你請我,你們下來了卻不請你們,今后你們還不說我們的空話?哈哈。” 薛華鼎笑道。
“實在沒胃口。”秦主任疲倦地說道。
“你可能沒事,我們的司級干部等下還要開二個多小時的車,不吃飽怎么行?”大家一般說司機是司級干部。
想到司機,秦主任沒有再反對:“好吧,找一個清淡點干凈點的地方隨便吃點就行了。”
……
“小薛,你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呵呵,看你累的。”朱縣長看著進門就一個哈欠,雙眼如熊貓一樣的薛華鼎就笑著問道,他站起來指了一下沙發然后再坐下。
“哎,還不是小偷害的。” 薛華鼎在縣長辦公桌前面的長沙發坐下。
朱縣長驚訝地問道:“小偷?你家里進小偷了?”
“不是我家里,是我們的光纜桿路被偷了。不知哪個蠢小偷爬到我們的電桿上剪掉五十多米的光纜跑了,讓河背鎮幾個局都不通。直到今天早上七點我們才搶修好,剛睡了半個小時就來給您匯報。所以剛才失態了,請縣長大人原諒。”
薛華鼎笑道。
“哦,我就說你怎么這么累。損失大不大?在哪里?”朱縣長問。
“柳樹鎮。直接損失只有七八千元,間接損失就沒法說,那幾個局的所有客戶都無法向外打電話。”
“那五十米光纜值多少錢?”朱縣長問。
“大約三四元。”
“這么少?不可能吧。”
“光纜里面什么都沒有,就一根鋼絲可以做廢鐵賣,我還是往多里說的,也許還值不了三四元。”
“直接損失是什么?”
“一個連接光纜的光纖接線盒就是三千多元,熔接光纖的技術人員工費和設備使用費二千,通宵加班費給市局的領導幾個人加起來是一千二元,我們自己局里七個人七百元,再加上二百元的烤火費等亂七八糟的費用七千出頭。”
薛華鼎一五一十地算道。
“僅僅三四元就帶來這么大的損失?”朱縣長問。
“這還是幸運的,如果那小偷再多剪一二十米,那就更慘了。我們得重新放光纜,還要用掉二個接線盒,損失絕對上萬。而且今天還不一定能搶通。” 薛華鼎道。
“報案了沒有?”
“報了。”
“不行,我給張局長催一催,簡直是無法無天。……,喂,張局長嗎?我姓朱,嗯,是我。我聽郵電局來我這里進行工作匯報的小薛說柳樹鎮發生了光纜盜竊事件。對,幾個郵電局的電話都不通,偷出的光纜不值錢,割下來到他手里只值三四元,但是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直接損失就是七千多元,還造成了不好的社會影響。嗯,我希望你親自抓一下,剎一剎這股歪風,要限期破案,抓獲了破壞分子要公開逮捕,威懾一些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好,是的,要作為一件大案來抓。再見!”朱縣長說完掛了電話。
薛華鼎連忙站起來說道:“朱縣長,真的謝謝你!這樣一來,我們的光纜就有保證了。”
“到時候還要宣傳部門配合一下,在電視上披露,告誡那些愚蠢的小偷們。坐下,坐下。”朱縣長有點憐惜地說道。
見薛華鼎坐下,朱縣長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在建南北大道拓寬工程附帶的線路工程時,收了那個姓羅的好處費沒有?”
薛華鼎連忙挺直身子,慌忙地回答道:“沒有!絕對沒有!”
“你反應這么強烈,是不是驚慌失措啊?”朱縣長盯著薛華鼎。
“嘿嘿,有點驚慌失措,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驚慌失措。”薛華鼎尷尬地笑了幾下。
“那你為什么驚慌失措?”朱縣長厲聲問道。
薛華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你為什么知道這么清楚?連姓羅的都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你到城建局去走一趟,看有幾個人不知道?不過我確實知道得晚,不是前天有人無意中說給我聽我還被你們蒙在鼓里。”朱縣長嚴肅地說道,“你知道嗎,你們這是助長歪風邪氣,損國家的利益肥個人的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