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筆錢的主意
郵電局買了國外廠商的設備,一般都附帶幾個出國考察指標也就是旅游的指標,這對沒有出過國門的人來說完全是一種引人注明的福利,不但郵電局的干部眼紅,地方政府的領導也眼紅。很多縣長、縣委書記、市長等人都用不同的身份隨郵電局的考察團到國外旅游過。這種旅游也是一種真正的享受,主辦者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旅游者只管欣賞就是,不但不花一分錢,還有美元補貼和“紀念品”發。可以稱得上觀光之旅、愉快之旅、豐收之旅。至于算不算一種腐敗,那就不是很清楚了。
“是的。本來我們局里還有一次出國的名額,但唐局長病了,我們縣局就只好放棄了那個機會。呵呵,你一直為局里辛苦工作,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薛華鼎半真半假地說道。
“算你說了一句好話。我要出美國,你有什么要我辦的嗎?”許蕾笑著問。
“什么……沒什么。你自己玩好就行了。”薛華鼎心里雖然一動,但還是忍住沒說,轉移話題道,“我們這里都是到歐洲去考察……去旅游。你們那里怎么到美國去?”
“因為我們的移動設備都是買的美國摩托羅拉的產品,這一批是到美國,下一批是到英國。”許蕾回答之后,又問道,“你真的沒有什么要我幫忙的?”
“這……”薛華鼎想到許蕾肯定是說那件事,與其吞吞吐吐讓她不快,不如干脆正大光明地說說出來。薛華鼎略為猶豫了一下,索性大方地說道,“如果你能抽出時間,請你……請你去看看清明到底怎么樣,好不?”
“哼!假心假意,一定要我逼出來。”許蕾道。
“我怕你們旅游團不許單獨行動,所以就沒說……”薛華鼎不好意思的說道。
“行了,不要解釋了。五月一日的假期你打算怎么過?”
“我當然去看你。”
“嗯,還算有點點良心。你準備什么時候動身?”許蕾追問。
“我現在不知道,如果沒有事就早點出發。”薛華鼎道。
“今天開車累了吧,早點休息!再見!”
……
第二天剛上班不久,唐康就打電話招他到辦公室去商量一點事情。薛華鼎走進唐康辦公室的時候,趙湘兵已經坐在了里面。看薛華鼎進來,他抬頭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頭,眼里有點憂郁。
唐康說道:“要喝水你自己倒。等一下錢局長。”
薛華鼎沒有倒水,而是從唐康桌上拿起當天的報紙準備瀏覽一下,不過錢海軍卻進來了。
“錢局長,請坐!”唐康做了一個要站的樣子,見錢海軍彎腰欲坐,他就把屁股坐實,對薛華鼎道:“薛局長,關一下門。”
唐康看了趙湘兵一眼,說道:“剛才趙局長向我提了一個建議,就是建議我們把退回去的郵冊再重新運回來。按照有的縣的做法,從其他項目中借用一點資金,將酬金提高一些,把它們分解下去。或者將它們當作職工的福利,你們二位說說你們的意見,怎么樣?”
唐康的話還沒說完,錢海軍就從口袋里掏煙,等唐康的“怎么樣”三個字出來,他低著的腦袋就彌漫在煙霧中。
薛華鼎瞥了唐康、趙湘兵一眼,心里想:“真是冤魂不散啊,這么久了還在鍥而不舍。你唐局長也太會玩了吧,你要同意或者不同意,當場就可以答復他,現在又要我們來做惡人。”
薛華鼎見錢海軍做縮頭烏龜,就說道:“這事就不要再議了吧。或者說我個人的意見是不同意、堅決不同意再運回來。好馬不吃回頭草,現在運回來不運回來有什么區別?反正在市局眼里我們的印象已經壞掉了。”
趙湘兵抬頭反駁道:“怎么這么說?就是犯了錯誤也可以改正。再說市局領導是對我們退回郵冊不滿,如果我們運回來不就改善了印象?別的縣能做到,為什么我們長益縣郵電局要獨樹一幟呢?”
唐康沒有表態,連表情都是凝固的,眼睛盯在桌上的報紙上。
薛華鼎反問道:“其他縣銷完了嗎?那么多郵冊能銷售完嗎?既然放在市局也是放,為什么一定要放我們縣局?”
趙湘兵道:“運過來,這是一種態度,至少表示我們在積極想辦法,不是抵觸市局的任務。”
薛華鼎道:“問題是運過來之后市局要我們上繳這筆資金。我們現在有多余的錢嗎?是你郵政方面有,還是我電信方面有,或者說還是錢局長主管的三產辦有?”
趙湘兵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了解了一下錢局長管理的三產辦,我們局里的電桿廠就有幾十萬的利潤。完全可以填滿這個數字。其他縣還沒有這筆錢呢。”現在電桿廠走上了正軌,在唐康的建議下,劃歸錢局長管理。
薛華鼎譏諷地笑道:“你眼睛還真尖啊。看中了那筆錢。那是用來……,唐局長,你給他說說,電桿廠的利潤是干什么的,我說多了,趙局長會以為我個人對他有意見。”
唐康見薛華鼎將話引到他身上,只好說道:“我們以前計劃是這筆錢用到開發區的職工住房建設上,給各職工住戶添置一些設施,算是給職工一部分福利。”說到這里,唐康又退讓道,“不過,這也只是初步考慮,沒有形成決議。如果真有比這更重要的事,當然用到更重要的事上去。”
薛華鼎不解地看了唐康一眼,唐局長罕見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心虛的樣子。
其實唐康也有苦衷,這種錢如果上級不知道,用到哪里都沒有關系,只要不是揣進個人腰包,什么問題也沒有。但現在被有心人注意上問題就來了,如果唐康堅持把這筆錢用在職工福利上,別人就可能來調查局里職工的福利是不是超標?調查你個人是不是拿公家的錢來收買人心,或者上級干脆以私設小金庫的罪名把錢給收上去。
果然,趙湘兵說道:“為職工建房,考慮的只是我們長益縣郵電局一局之利。而將市局郵冊銷售完成,是全地區的事。再說,就為我們個人著想,給職工建房謀福利我們也就得一個愛護職工的虛名而已,卻要擔不少風險。為市局完成任務,不但能受到上級贊揚,而且沒有任何風險。還有,將郵冊酬金提高讓職工多得獎勵不也是給他們謀福利嗎?”
薛華鼎見唐康沉默不語的樣子,算是明白唐康現在內心的想法了:他不想為職工集體的事,而個人承擔什么責任。
其實大家都明白,對職工最好,他們也不能讓自己升官,最多就是一二句廉價的好話。這次事件,唐康也讓發現很多職工是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罵娘。為他們的事擔風險有點不值得。
明白了唐康心態的轉變,薛華鼎心里有點不舒服,他冷笑著對趙湘兵說道:“哼,福利?我們總不能將郵冊全部買下來,然后再免費送給職工吧。你自己說說你內心的真實想法,我現在問你,你是愿意住舒服一點的房子還是愿意在破舊的房子里放一堆郵冊?”
趙湘兵臉色通紅地說道:“你怎么能這么說?這能比較嗎?你不能因為你個人想住一套好房子而連累我們整個領導班子吧?”
趙湘兵以為薛華鼎年紀輕想分一套好房子好把家幫進去。雖然他知道薛華鼎結婚了,但不知道他買了一套別墅,薛華鼎也不喜歡帶人到他家去,所以與外界沒多少交往的趙湘兵以為薛華鼎象他一樣也是住在租住的房子里。
薛華鼎問道:“什么連累領導班子,誰不希望自己有好房子?你不要戴什么高帽子。”
趙湘兵冷笑道:“事情是明擺著。只要我們把這筆錢拿出來,把郵冊運回來,我們在市局就能昂首挺胸,能說上話。而按你的搞法,你自己是住了一套好房子,但你安心不?每次上市局開會,領導都冷眼相對,你心里難道好受?”
薛華鼎也是冷笑幾聲,說道:“反正我反對這種討好上級的行為。他們明顯知道我們銷售不了,這不明顯地是變相地從我們下面縣局搜刮錢嗎?如果真要能銷售完,任務最大我也愿意。”
趙湘兵臉色有點蒼白,薛華鼎的話說中了他的弱點,但他還是不死心,用很悲哀的口氣說道:“你是主管電信的,你當然站在岸上不腰痛。每次受批評受白眼的都是唐局長和我。現在楊局長一天……一天一個電話催我,我……”
薛華鼎聽了他的話,倒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他知道趙湘兵這家伙也是被逼無奈了,估計他來這里之前就向那個楊副局長答應了或者說保證了什么。
唐局長也無奈地甚至有點低聲下氣地說道:“那我們再等幾天,好不好?如果市局還是催得急,其他縣還是那么做,我們也學他們來。趙局長,你也知道,我們局里為這個事鬧得天翻地覆的,如果突然把它們運回來,職工會罵我們是軟蛋。過一段時間后,我們逐步逐步來。錢局長,你的意見呢?”
錢海軍正要點第二支煙,聞聽唐康點名要他表態,就說道:“這個……是一個麻煩事。那東西還回去又拖回來,是有點……,嘿嘿……”說到這里,他干笑了幾聲,說道,“我現在不管這攤子事了,你們要把電桿廠的利潤調走,我……我也同意。還是按唐局長你的意思慢慢來,慢慢來,急不得。”
唐康又問趙湘兵道:“我們討論的這個辦法你認為怎么樣?”
“這……也只好這樣了。”趙湘兵很不情愿地低下頭,認可道。
“好了,這事既然是我們四人討論的,就這么定了。”唐康也就不征詢薛華鼎的意見,說道。
等他們三人站起來,唐康又說道:“薛局長、錢局長,等下我們一起去鯉魚鎮看一下地基情況,討論一下那個電信局大樓怎么建,半個小時后我們出發。錢局長你還叫上你們羅股長。”
薛華鼎郁悶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拿起報架上的報紙隨意地翻著,報紙上的字卻一個也看不進去。雖然電桿廠賺的錢不是自己的,錢用到建職工宿舍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處,但這些錢花了自己不少心血,難道這么一大筆錢就這么劃出去換一堆垃圾回來?真是不甘心!
好不容易捱到時間到,薛華鼎就拿起桌上的手機包下了樓。
單師傅開的桑塔納已經停在了樓下,當薛華鼎下來后不久,錢海軍、多經股的羅股長也下來了,他們坐在車里等著唐康下來。
無聊的薛華鼎隨意問羅股長道:“鯉魚鎮的征地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