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發了言,孫迪華說道:“現在大多數同志是同意讓薛華鼎同志擔任昌宜縣縣長的。只有極個別同志反對。我作為市委的一把手,按組織原則可以拍板向省里推薦他。但是,我還是先在這里說幾句。”
孫迪華的話讓馮老頭很是氣憤,他插話說道:“孫書記,你說的話不準確。什么極個別同志?我們是二票反對。”
孫迪華反問道:“難道二票就成了大多數同志了?”
馮主任嘴里嘟嘟地說道:“那也不是極少數吧?……”他的話說的很小,也不很正規,孫迪華自然采取無視的態度。
孫迪華威嚴地掃了眾手下一眼,緩緩地掃過之后,他才開口說道:“剛才聽了牛市長、馮主任的發言。我有一個感覺,我覺得你們的思維還停留在幾年前。看一個干部能不能當領導,難道一定要看他的年齡,二十幾歲就不能當領導?笑話!那中央為什么提出干部要年輕化?又怎么實現年輕化?你們口口聲聲談資歷,那我問你們什么叫資歷?嗯。”
孫迪華用手指重重地點了點桌子,說道:“難道你們眼里的資歷就是熬時間?熬過十年二十年就有資歷了?人家在下面辛苦工作,每年都創造出令人驚喜的成績,那不算資歷?在座的都是領導干部,我相信你們也懂這些道理,為什么在薛華鼎同志的任職上說出這些荒謬的話呢?老實說我感到很奇怪,也很不理解。剛才格衡書記說的沒錯,我們在座的同志應該給年輕人機會,讓他們有施展才能的舞臺。給機會不是請客送禮,不是拿組織的事、國家的事開玩笑,也不是私下傳授。現在是在開常委會,是在大家討論,沒有一個人腦袋一模就定下來。還是在進行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討論。”
說到這里,孫迪華聲音小了一些,語氣平緩地說道:“看一個人是不是具有某一層次的領導能力,不能夠憑他是不是有擔任過這個層次的經歷。我們要用全面的、發展的目光看問題。如果要先確認了這個人有了當縣長的能力才讓他當縣長,要先確認了他有當市長甚至省長的能力才讓他當市長、省長。那么,我想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沒機會坐這里。
我就不信你們生來就有當書記、當市長、當常委當主任的本事。而且世界上也沒有一種儀器能科學測量出某一個的領導能力是不是具有當縣長、市長、省長的能力。那靠什么提撥干部?這不用我說吧?如果你們還不清楚,那么我就請你們放下手頭的工作,進黨校、進學校學習幾年再來上班。一個有政治覺悟、有領導能力、敢闖敢干的同志不能提撥,那誰能提撥?我們的考察組也進行了考察,下面基層的組織也進行了推薦。我們一切都是嚴格按照程序來的,這樣還不行,那么我就請問反對的同志,你們要怎么樣才能推出、提撥一個干部。”
牛水生自知理虧,有點慌亂地說道:“讓薛華鼎同志到一個全市收入第二的縣,確實有很大的風險。現在他們的經濟稍微滯后了一點,我們就派其他縣的同志進入,是對他們的不信任。”
沒有考慮好就說出的話,自然說的不全面,反而給人留下了攻擊的余地。
果然,牛水生的話一說完,孫迪華就冷哼一聲:“……,好,有些話我不說。那我在這里再問一下牛市長,全市各縣包括各區,我們是不是應該統籌考慮?他們昌宜縣缺少一個縣長,難道我們從其他縣調干部進去就犯了天條?觸動了他們哪根敏感神經?怎么能說是我們對他們不信任了?異地任職是我們的基本原則,難道我們為了不讓薛華鼎同志任職,我們就破壞這條原則。”
孫迪華還沒有說你牛市長以前不也跟自己打過招呼要醴陽縣的副縣長去當昌宜縣的縣長,難道派醴陽縣的干部進去就不是其他縣的了。
牛水生連忙說道:“剛才我的話說得有點急,我的意思不是反對從外縣調入領導,而是擔心薛華鼎同志在昌宜縣干不好,讓我們全市第二大財政縣出現更壞的情況。其實,這個第二大縣也是才成為第二的,昌宜縣多年以來一直是我們的財政第一大縣。我們也有理由相信,只有昌宜縣縣委縣政府團結一致,不斷創新,再次成為財政第一大縣是完全可能,是指日可待的。”
孫迪華說道:“我們從來沒有不信任昌宜縣領導班子,我們一直是充分信任他們的。如果我們認為他們不行的話,那我這個市委書記、管黨群的格衡書記早就要考慮改組他們的班子了。如果明知他們不對而不對他們動手術,那是我們的失職,是辜負了上級組織的信任。你們可以向上級反映我們做錯了,瀆職了。”
這話說的有點重,牛水生說道:“孫書記,你也知道我的話不是這個意思。”
孫迪華說道:“我是知道。但你就肯定薛華鼎同志調過去的話,昌宜縣真的就會一團糟,就會雞飛狗跳?”
牛水生本來也只是氣憤孫迪華沒有按自己的意愿調動干部,剛才說的那些話也是基于這點說出來的,并非發現了薛華鼎多少問題。
聽孫迪華這么問,牛水生也不想、或者不敢也沒必要再跟態度明確的一把手強頂,就轉了口風,說道:“這是討論會,應該有不同意見發表吧?我出于對薛華鼎同志的懷疑而提出反對意見,我想這沒有錯。不管怎么說,我還是不放心讓昌宜縣這個大縣交到薛華鼎同志的手里。”
孫迪華說道:“我可沒有阻止你牛市長、第一副書記的發言。我也只是在討論。我尊重你的意見。”
牛水生沒有再說話。
馮老頭見牛水生退卻了,他就發言道:“我認為牛市長是非常負責人的一位領導。他大膽說出了心中的疑慮。選撥一個縣長的關系很重大,選好了,可以讓一縣的領導班子團結,讓全縣人民發家致富。選壞了,可能讓領導班子里窩里斗,成天的心思不用再工作上,而是用在相互算計上。
昌宜縣是我們市里的財政大縣,也是一個工業基礎較強的縣。他們起來了,我們市的財政收入就能上一個大的臺階,他們下去了,我們市就會出現一個大的財政窟窿。
你們都知道,昌宜縣的財政收入雖然是排在第二位,但它的財政收入是長益縣和瀏章縣二個縣財政收入的總和還多。雖然去年長益縣有了一點起色,但與昌宜縣還是相差很大。所以,今天不管我在這里是多數也好,還是極個別、一小撮人也好,我還是旗幟鮮明地反對將薛華鼎提撥到昌宜縣這個大縣當縣長的。如果你們還是覺得薛華鼎有能力、有本事,非提撥不可,那你們可以將他放到其他縣去試試,是騾子是馬牽出去遛一遛才知道。”
馮老頭的話讓孫迪華陷入了深思。
羅格衡則接著馮老頭的話反駁道:“馮主任,開始你不是說著選撥干部不是兒戲嗎?你還批評我說我不該讓薛華鼎同志試一試的說法。怎么現在你倒要試他了?我們市才四個縣,一個醴陽縣是實實在在的財政第一大縣,你不會讓他到哪里去試吧?昌宜縣你不同意。剩下的就只有長益縣和瀏章縣。瀏章縣現在的班子穩定,沒有空檔。你讓他在長益縣當縣長?”
馮老頭想都不想就說道:“只要不是讓他到第一大縣、第二大縣,我沒意見。我可不想看著我們唯一的二個好縣出問題。”
馮老頭越說,他的思想境界似乎越高,說著說著這些大話,他甚至連自己都感動了:難道自己不是為反對而反對,真地在為公家的事和孫迪華爭論?
不過看了羅格衡不忿的眼神后,心里冷笑道:“老子就是要給你們添麻煩,薛華鼎不薛華鼎的,關老子屁事。”
他的“搞境界”同樣感染了牛水生,牛水生此時也知道反對無效,他也跟在馮老頭后面
“正直而大度”地說道:“我一直都不反對提撥薛華鼎同志,只是不想看到我們二個大縣出現問題。”
羅格衡還要說,這時孫迪華說話了:“既然孫主任、牛市長都不放心把昌宜縣、醴陽縣放在薛華鼎同志的手里,那我也同意并提議薛華鼎同志暫時不要進這二個縣的領導班子。”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孫迪華,有的奇怪有的驚訝,更多的是不解。就是馮老頭和牛水生也沒有欣喜,他們都在急切地等待孫迪華下一句話是什么。他們不信孫迪華就這么全面退縮,不說孫迪華所代表的一方是占主動,人數占優,要定下來完全沒問題。實際上,就是他所代表的一方不占優,一個市委書記也不會妥協這么多,這樣的話會嚴重威脅到他的威信。過分的妥協對他今后開展工作不利。
在眾人期盼的眼神中,過了好一會兒,孫迪華才說道:“在座的各位都認為薛華鼎同志是一位好同志,好干部,是一個有能力的年輕人。而且都不反對提撥他。那我的建議就是讓薛華鼎同志擔任瀏章縣的縣長,現在瀏章縣的縣長是一位老同志,有資歷也有經驗,調他到昌宜縣任縣長。我想大家沒什么意見吧?正如馮主任剛才所說的,是騾子是馬得牽出來遛一遛,那我們就遛他一遛。如果薛華鼎同志能在瀏章縣開出一片新的天地,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今后不會再有什么其他看法。”
就在眾人驚愕中,孫迪華斷然地說道:“現在就是否同意薛華鼎同志擔任瀏章縣縣長進行舉手表決。同意我這個建議的請舉手。”
說著,孫迪華自己先舉起了右手。市委秘書長劉桂清應聲也舉起了右手,組織部王緒也隨之舉起。倒是羅格衡猶豫了一下,等紀委書記、宣傳部長等人舉起右手之后他才舉起手來。
牛水生雖然不愿意這個結果,但知道孫迪華已經做了妥協,又抓住了自己不反對提撥薛華鼎的話柄,自己如果再不贊同他的建議,無異于打自己的耳光,也徹底撕下了雙方的臉面,完全不值得為了別人損害自己。他在羅格衡舉手的同時也舉起了右手。
最后只剩下馮老頭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當所有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時候,他也坐不住了,裝著很干脆的樣子,一邊舉手一邊說道:“好!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孫迪華眼里露出不容別人察覺的微笑,有點得意。
他和羅格衡相互對視了一眼,二人都噓了一口氣。
薛華鼎的職位就在他們的平衡、妥協中被確定了:擔任瀏章縣縣長!
孫迪華說道:“好,一致通過。請放下。”
等大家都放下手坐好之后,孫迪華說道:“既然已經定了,這事就得抓緊。瀏章縣的縣長要交接,又要到新的單位任職,時間很緊。特別是換屆選舉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我們可不想因為我們的原因影響了換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