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王桂香也并非滿足于王慶賀當她的女婿,她覺得王慶賀的條件還跟自己心目中的女婿條件相差懸殊。只不過兩害相侵取其輕,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先把窮小子薛華鼎趕跑再說,以后有好的再選。
見李桂香對自己的熱情超過對情敵薛華鼎,王慶賀心里比吃了冰西瓜還舒服,口若懸河地把參加工作后的所見所聞和領導對自己的器重源源不斷地說了出來,連自己都不知道說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薛華鼎抱著反正是無所謂的態度,現在黃清明對自己只是有好感,遠遠沒有達到非自己不嫁的地步,當然自己也不認為能配上她。按王慶賀的說法,等她工作知道社會的現狀后,她的主意就會改變。現在薛華鼎只當是陪陪她,讓她假期里開心快樂。所以他心里明知道李桂香對自己“深惡痛絕”,卻也裝著不明白,該招呼的時候招呼該來的時候就來該走的時候就走,一切是無牽去掛。
就在薛華鼎裝著萬事不放在心上,人畜無害,笑看王慶賀和李桂香越談興趣越高的時候,麻煩卻找上門來。
廠門外急匆匆地走進一個女子打量著院子里乘涼的幾個人,借著房子里透露出來的燈光,那女子一下就認出了薛華鼎。她走到薛華鼎身前,對著薛華鼎道:“薛華鼎!”
薛華鼎這才認出匆匆而來的女子是誰:彭冬梅!
“冬梅,你找我有事?”薛華鼎連忙從竹椅上站起來,閉眼小憩的黃治德和正在交談的王慶賀與李桂香都奇怪地打量著站在薛華鼎面前的彭冬梅。
很快王慶賀與李桂香都高興起來:薛華鼎這小子有麻煩了。
這時剛洗完澡,披著一頭濕漉漉頭發的黃清明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彭冬梅氣鼓鼓地站在薛華鼎面前,不知發生了什么,連忙緊在幾步,一邊用梳子梳理著頭發一邊看著彭冬梅。
彭冬梅又走近一步,問道:“上次你和一個女的在我媽面前說你要定親,你到底訂親沒有?”
所有人都盯著薛華鼎,都等待他的回答。
“我沒有……”說到這里,薛華鼎突然想起那次跟羅敏碰見她媽媽的事,一時不好怎么說。
“沒有?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租門面。”彭冬梅很干脆地說道。
薛華鼎驚訝地問道:“租門面?租門面干什么?”
彭冬梅反問道:“你難道就這么一天天地蕩下去,一事無成?我現在已經找到了門面錢,我跟你一起開修理店!”
薛華鼎聞言心里一顫,感動地看著這個大膽的女子:她還在為那個卑微的目標努力著。
薛華鼎小聲地說道:“我已經在郵電局找到工作了……”
彭冬梅的臉色一下變的蒼白,盯著薛華鼎問道:“真的嗎?”
薛華鼎點了點頭,不自然地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這么多。真的謝謝你。”
這時候,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旁邊的王慶賀說話了:“彭冬梅,他騙你的。他沒有找到工作。至少是沒有找郵電局找到工作。我跟你家離的不遠,你應該知道我今年分配到了郵電局,他是不是在郵電局工作,我知道。郵電局進入是非常困難的,除非有很大的后臺。”
聽了王慶賀的話,彭冬梅的眼淚一下涌了出來。看了看薛華鼎,又掃了一眼旁邊的黃清明,然后雙手捧著臉,踉踉蹌蹌地走了。
薛華鼎知道彭冬梅在王慶賀的誤導下誤解了他和黃清明的關系,以為自己在追黃清明而用謊話來搪塞她。他想追上去說清楚,但想起她媽媽楊胖子罵人的那一幕,他膽怯了。
看著彭冬梅哭著出門,薛華鼎心情非常沉重。他默默地出了黃家,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家。
王慶賀則顯得很高興,好像薛華鼎的難堪就是他的杰作似的。
薛華鼎連續幾天都呆在家里,想著對自己真情一片的彭冬梅。他知道,只要把自己已經找到工作的真實情況跟楊胖子說清楚,她也許會同意這門親事。問題是他對她談不上真正的愛情,上次二人上chuang沒有她媽媽突然出現的話,自己肯定會zhan有她的身子,但那多半是出于異性的沖動。冷靜下來后才發現自己并沒有與她長相廝守的準備,二人之間的感情還不深。可是,她現在這么癡情……
星期一羅敏從單位上回家,興奮地對薛華鼎說起她們郵電所的京漢廣一線傳輸干線已經開通,開始了試運行。她知道了光端機的相關配置,認識了光中繼板,復用板,電源板,知道了使用手持終端來進行故障定位和簡單的故障處理,還能配合上級局進行電路迂回,知道測試光功率并通過光功率來判定光纜損耗是否在正常范圍……。
廠家的人偷偷地說她表現出色,比那個市局來的王工都強。
說到市局王工,羅敏就小聲問薛華鼎是不是跟黃清明鬧矛盾了,那個王工對縣局的馬敬堂主任說他快要拿下黃家了。馬主任說要他請客,王工拍著胸口說保證在黃清明開學前把關系搞定,把黃矛鎮的第一美女納為自己的老婆,實現工作和愛情雙豐收。
薛華鼎搖頭說他跟黃清明本來就只是相互有點好感,二人之間是很單純的同學關系。她跟王慶賀好是她的自由。
羅敏自然不信,她扭住薛華鼎耳朵咬著牙問他:“是不是跟你南京的那個許什么蕾的好了就要甩黃清明?”
“沒有!我就是那次舞場上見了她,再也沒有見過她,從沒有聯系過。”
“哼,你不聯系她,她聯系你啊。她已經跟我打過二次電話了,問你工作問題解決了沒有。”
“那你也沒有告訴我呀。”
“我就是不告訴你這花心的家伙。”
“不告訴就不告訴。”薛華鼎嘴強硬地說道。過了一會兒又小聲地問道,“她說什么了?”
“還是忍不住要問?她說的可多了,不過嘛——,她都是跟我說話。沒你什么事。”
星期二上午薛華鼎就先坐汽車后坐火車趕到武漢郵電研究院參加光端機培訓。培訓的內容基本都是光傳輸的基礎知識。通過學習,薛華鼎知道了傳輸數據的編碼結構,知道了什么是1B1H碼,什么是PDH。與在南京郵電學院一樣,薛華鼎都是埋頭苦學,加上培訓班幾乎清一色的男人,沒有分心的因素。
通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他對武漢郵電研究院的光端機設備已經非常清楚:如何上下電路、怎么判斷設備性能、如何進行故障定位、怎么使用誤碼儀等等都很清楚。因為學員的培訓目的僅僅是為了維護這些設備,所以涉及的知識難度很小,唯一復雜點的可能是手持終端的操作。這些知識連羅敏這個丫頭在黃矛郵電所現場短短幾天就了解一個大概,怎么可能難住專門在這里培訓半個月的薛華鼎呢。
當然他還學了許多與光傳輸技術相關聯的專業知識。在星期日還在附近的武漢大學和華中工學院去走了走,買了一些計算機等方面的書籍。
在這半個月的學習中,這里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研究院的巨大的占地面積、院內多個大面積長滿荷葉的藕塘和一個老師的名字。那是一個中年女人,忘記了她姓什么,只知道她的名是“小妹”二個字。他多次想:她爸爸媽媽怎么給她取這么一個名字,要是她九十歲了,別人還喊她小妹嗎?
從武漢回來已經是八月初,在家休息了一天,母親告訴他是黃清明臨走上學前來過一次,說是學校要實習所以提前返校。
而羅敏則悄悄地告訴他說是她不愿意得罪王慶賀,也不想與家里鬧翻就眼不見為凈提前走。而且羅敏還告訴他黃清明和彭冬梅現在和好了,經常在一起玩。
薛華鼎哭笑不得地說道:“她們本來就沒有矛盾,說什么和好?”
“哼,她們是情敵,怎么沒矛盾?”
“呵呵,你還真看得起你表哥。不過我明確地告訴你,我的心現在還屬于自己!”
“啐,鬼信!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遠方的那個什么蕾。是吧?”
……
第二天乘車到了縣郵電局報到后算是正式上班,正式解決了工作問題。
在人事勞資股謝股長的帶著下,薛華鼎走進了長益縣郵電局維護中心,受到維護中心的四個人和聞訊而來的電信股六個人的歡迎。謝股長先簡單地將薛華鼎介紹給他們,然后是維護中心主任馬敬堂將電信股的領導和他們維護中心的人一一作了介紹:
電信股股長陳偉軍、設備管理員李鐵、電信業務管理員林白山、通信建設管理員曾國華、通信建設管理員蔡志勇、資料管理員張燦。其中曾國華是一位憨厚的老同志,張燦是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婦女。股長陳偉軍與薛華鼎在躍馬認識的陳明軍的名字只有一字只差,二人像貌相差很大,而且眼前這個股長年輕得多,也就三十一二歲的樣子。“他與陳明軍應該不是兄弟。”薛華鼎心里想。
維護中心四個人,他們分別是:馬敬堂主任,兼主管傳輸設備維護;毛海東,主管交換機設備維護;何飛山,主管電源等配套設備維護;申力,主管線路維護。四個人都算是年輕人,何飛山的年紀最大三十六歲,其他的都在三十歲以下。
簡單的歡迎會后,薛華鼎就始在馬敬堂主任手下當了普通一兵,
局里在集體宿舍為他安排了一個床位,與七位局里的年輕人住在一起,蔡志勇自然住在家里。
馬敬堂主任早就知道他要來,就給他準備許多技術資料,讓他先了解全縣的基本情況,特別是線路、設備。在河背鎮相處了一段時間的“老熟人”毛海東對薛華鼎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時薛華鼎在河背鎮郵電局值班和英勇救人,毛海東就是知情者或者說是目擊者,也很佩服薛華鼎那種不要性命的血性。
除了熟悉情況,當哪個支局(所)里設備發生故障后薛華鼎還隨維護中心的同事乘車下支局所去處理故障。在處理故障過程中,開始薛華鼎只是在旁邊看、或者在旁邊詢問。只有他們忙不過來的時候才主動插手幫忙。但不久后,薛華鼎就逐步取得了他們的信任,放心地讓他單獨處理一些簡單的故障。
日子就這么平平靜靜地過著,雖然有時候深夜里發生通信故障,深夜出車搶修第二天返回,但年輕人也不覺得特別累,對加班加點夜里出勤還感到新奇和有趣,體力在休息一會也就很快恢復了。總之,薛華鼎對他目前所進行的工作很滿意,生活得很開心。
半個月之后,薛華鼎就能完全獨立開始維護工作了,不過他自己把自己約束在維修搶修的范圍內,沒有如維護中心的其他同事那樣把自己定位于既維修搶修又對下面的支局(所)的維護工作進行檢查督促的雙層身份。因為只老老實實埋頭苦干,才進局的薛華鼎贏得了支局所很多職工的好感。
縣局局長唐康到他們維護中心來過一二次,但都是正常的工作了解或者稱之為臨時工作檢查,跟薛華鼎沒有什么特別的交談。蔡志勇則是與每個人都有說有笑,他所到之處都是香煙翻飛,吞云吐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