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上陣
崔老頭自顧自地說道:“第一個有利的是清林年輕、有文憑,思想覺悟硬。現在提拔干部看什么?就是年輕、有文憑,有政績。就像小伙子你一樣,二十三四歲就是科級干部,在五年前、十年前誰敢想?只在文革的時候才發生過造反派奪權讓毛頭孩子當大官的事,但都沒有鬧多久就下去了。你說對吧?”
“第二就是有政績,清林在我們瀏章縣的時候就是因為破案率高才受上面的領導重視,所以從這里的副局長調過去當你們長益縣公安局的一把手,沒有多久他的事跡就上了省報。當然,你也許會說上省報算不上什么大事,而且你當時還出了力。但省報也不是誰想上就能上的。最近三件命案,在清林的親自帶領了,一下就破了二起。這可是了不起的功勞。還有制止柴油機廠的下崗工人鬧事、穩定社會秩序等等,清林的作用都是功不可沒。這是明面上的,也是說出來硬邦邦的東西,沒有摻假。如果上面的領導了解這些,我相信他們也會留下好的印象。”
薛華鼎見崔老頭和張清林看著自己,他就點了點頭,崔老頭說的這些也是實情。顯然,張清林把崔老頭當軍師了,什么事情都告訴了他。“只是這些事似乎不足以讓張清林跨過朱縣長吧?”薛華鼎心想。
崔老頭又說道:“拋開這些明面上的東西,還有一些我們私下說的東西。首先,……,你也知道,現在要進步除了明面上東西還要有背景、有后臺。說句白話就是上面要有人。”
“清林上面有人,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安華市的牛市長、王副市長都很欣賞清林。與抓政法的張副書記也關系不錯。雖然沒有決定性的把握,但也有相當的基礎。呵呵,當然,如果有決定性的把握,我們也就沒有必要扯這些了。……,來,都吃點,不要聽我一個老頭子瞎吹,吃魚吃魚,熬了這么久,味道好多了吧?”
崔老頭顯然已經交待過他的老婆不要出來湊熱鬧,除了來加過一次木炭外,她一直都沒有上桌吃飯。
崔老頭吃了幾口菜,說道:“還有就是朱縣長的弱點。”
聽到這里薛華鼎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心里很吃驚:難道朱縣長有什么把柄抓在他們手里?但很快他又裝著心里無事而急于吃菜的樣子,從火鍋里夾了一塊魚。
崔老頭似乎沒注意薛華鼎神態的變化,說道:“朱縣長與清林比,唯一優點就是資歷長。但他是部隊轉業的,沒有文憑也沒有知識水平,搞什么喜歡拿部隊那一套,不是命令就是強行下任務。年紀又大,能夠當好一二屆縣長就不錯了。你看看他姓朱的,他當副縣長、縣長這些年以來做了一些什么大事?就搞了一個開發區!但是,開發區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幾個大的投資商進來辦廠搞開發。現在在開發區建樓的都是你們自己的機關單位,當然還有幾個小企業。那個投資最大的企業,就是摩托車公司還不是在開發區落戶,也不是姓朱的引來的,而是你們莊書記牽線搭橋過來的。幾個國有企業都快倒閉了,縣城里也沒有一個大一點的企業改造成功了的。我還聽說你們長益縣gdp產值在全地區排名由原來的第三名變為現在的倒數第一。呵呵,可以說牛市長對你們朱縣長的成績很不滿意。”
說到這里,崔老頭自己笑了起來:“‘從第三名變為倒數第一’這句話聽起來變化很大,呵呵,實際也就是下滑了一名而已。問題是與其他縣的gdp差距雖然沒有繼續擴大,但也沒有趕上去的跡象。小伙子,在當前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今天,你說上級領導會愿意提拔朱縣長當一把手不?”
薛華鼎可不會傻乎乎地回答崔老頭的話,無論說行與不行都不好,不是得罪眼前的張清林就是違背自己心里的意愿。在薛華鼎心里朱縣長無論如何還是強過張清林的。
崔老頭也有意地留給薛華鼎一段時間,他沒有再開口,也沒有喊吃菜,而是起身去泡茶去了。張清林也故意沒有把眼睛往薛華鼎身上看。
利用這段時間間隙,薛華鼎腦海里在快速思索著。不過他的思索與崔老頭和張清林心里希望的可不一樣,他可沒有圍繞“誰今后當縣里的一把手”這個問題來想,那是上級領導考慮的事:“誰當一把手,都與我薛華鼎無關!”
薛華鼎是在想崔老頭如此老于世故,嘴巴這么厲害,怎么奮斗一輩子才當了一個小小的主任;第二是張清林作為縣里的領導,與我這個郵電局的局長這么推心置腹談問題還把崔老頭請出來當說客到底是為什么?
薛華鼎心想:“他這么做完全沒有必要啊。作為一個受上級主管部門和地方政府雙重領導的郵電局局長,我也就在召開縣里的人代會、黨代會的時候有投票的權利,而且這種會議上很少出現什么跳票的事情,選舉時自己和大多數代表一樣也就走一走過場,將投票證上的候選人名單畫一個圓圈就是。”
看著崔老頭端著泡好的茶過來,薛華鼎稍微打量了一下這個精干的老頭:這老家伙,會不會是經濟問題或男女作風問題搞下來的?“幸虧這家伙下來了,要不不知道又有多少老實的官員會被他算計。”薛華鼎有點惡毒地想。
不過他還是對崔老頭說了一聲謝謝,雙手接過茶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把另一杯茶遞給張清林之后,崔老頭笑著對薛華鼎道:“小伙子,說說你的想法,好不好?清林可一直把你當朋友,從沒有把你當過下級。”
薛華鼎知道拖是拖不過去了,就小口地抿了一口酒,笑著道:“呵呵,是啊。我很感謝張書記,自從第一次見面起,張書記就一直在幫助我。這我心里有數。只是……”說到這里,薛華鼎沒有說話了,又抓起那杯還沒喝完的酒又抿了一口。
薛華鼎字斟句酌地問道:“我不清楚你們把這些事說給我聽是為了什么。不說我是張書記的下級,按職權方面來說,我對這種大事沒有開口的資格和機會。而且我是郵電系統的,對政府這條線幾乎是平行關系,就是有機會也作用很小。”
崔老頭笑了笑,笑容里含又不少薛華鼎猜不透的內容。
薛華鼎的話說完之后,崔老頭伸了一個懶腰,假意說道:“真是歲月不饒人啊,坐了這么久,腰板都有點發酸了。你們二個好朋友邊吃邊談,我去我的魚塘看看,順便喂點糠餅給它們吃,等下你們就可以直接在那里釣魚了。我去走一走回來再來接著陪你們吃。”
說著,他就放下筷子、酒杯不急不慢地走了出去。
薛華鼎笑了笑,算著招呼:看來這個說客的任務基本完成,把他這個中間人該說的話都說了,實質性的內容需要張清林自己來跟我說。
沒有了中間人,張清林多少有點尷尬,他輕輕地咳嗽了一下,但說出的話卻很鎮定,他對薛華鼎道:“薛局長,不瞞你說,我開始是沒有這個想法的。莊書記的事也不是我整的,當然,我也不否認我知道,而且縣級領導幾乎都知道,畢竟莊書記哥哥的手松得太長,得罪的人太多。他想全縣有利的事都攬到手。我聽說他還到你們郵電局去鬧了,是吧?不知是找你還是找的誰。”
薛華鼎點了點頭,腦海里又浮現出莊建強那個囂張的樣子。
張清林話一說開,神情就自然了許多,未等薛華鼎回答他接著說道:“其實那家伙很蠢,只貪大又不搞清對象,真正到手的項目沒有幾個,但搞得天怒人怨。沒有那五個惡霸出事別人也會想其他辦法告狀,現在他自己把把柄送到他們手里,能不出事嗎?”
薛華鼎沉默著,繼續等著張清林說出實質性的話。現在他心里隱隱猜到了張清林等崔老頭走后說什么話了。
張清林抬頭看了薛華鼎一眼,說道:“莊書記出事之后,我原來以為上級領導會很快確定朱縣長上去當代理縣委書記,或者從上面或外縣調一個人來占這個位置。不料卻一拖幾個月,一直沒有音信。現在到處都是傳言,說什么的都有。當然,傳言的主要對象還是朱縣長、王副縣長等人身上。大多是說他們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說上面的領導意見無法統一。雖然這是傳言,但這么久都沒有確定縣委書記的人選,說明這些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薛華鼎心想:你肯定不只是在家里聽傳言吧?
果然,張清林老實說道:“不瞞你老弟說,我也活動了一下。也聽到了更多的消息,而且我也相信你知道一些。市里孫書記雖然主張拿掉莊書記,但他想在我們縣里的領導中提拔一名,至于是朱縣長、還是王副縣長,他沒明確表態。牛市長開始是想保莊書記,后來見孫書記的態度堅決就想從外地調一名領導來占這個位,不過現在他同意從我們中間提一位了。”
看著張清林喝茶,薛華鼎心想:牛市長改變態度估計是你做的工作,而且牛市長心目中的人選估計定在你身上,所以你一下來勁了。
張清林繼續道:“張副書記、王副市長我都有一定的接觸。我以前從瀏章調到長益縣就是他們幫我的忙。”
薛華鼎心里雖然不愿看著張清林越過朱縣長當縣里的一把手,但還是忍不住說道:“既然這樣,那你上去豈不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從孫書記到牛市長到張副書記再到王副市長都贊同從你們中選拔,加上牛市長中意你。”
張清林苦笑著搖了搖手,說道:“哪有你說的那么簡單。問題是孫書記中意的不是我。”
“誰?”薛華鼎脫口問道。
張清林將剛抓起的酒杯往桌上輕輕一放,掃了薛華鼎一眼,說道:“不知道他中意誰,誰也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說朱縣長?顯然不是,真要中意,他早在莊書記出事之后說一句不就行了?牛市長最反對也不會說出口,畢竟朱縣長的資歷最長,而且朱縣長的老領導以前就是部里的領導,雖然從部長的位置離休了,但關系還在。他中意的也不是我,牛市長曾幫從他那里探過口風,他不贊同我上,理由無非是資歷淺、經驗還有待積累。”
薛華鼎問道:“你主要是想改變孫書記心里對你的看法?”
張清林點了點頭,說道:“現在都知道孫書記眼里的紅人就是抓組織的羅副書記。羅副書記的話對孫書記的決策影響很大。你也知道,如果不是他們關系好,孫書記也不會把組織部門這么重要的工作讓他來抓。以前羅副書記并不喜歡大大咧咧的朱縣長,不知為什么最近改變了許多,多次在會議上為朱縣長說好話。”
說到這里,薛華鼎看到張清林臉上露出了泄氣、難受等多種表情。